第35章 第 35 章
夏油傑一路上腦子裏都是小青龍湯,滿心都是難道他已經淪落到需要小青龍湯補一補,但現在年輕人的潮流他實在跟不上,總不能他哪天閑的沒事幹去紋個滿背——
“到了。”五條悟跳下夏油傑放出來的那隻咒靈,站一邊又伸了只手遞給夏油傑,等對方那隻手交到他掌心,立刻揶揄地看着他:“慢點,別摔了。”
夏油傑當即嘴角重重一抽。
他冷着臉就要把手收回來,然而人已經被五條悟從咒靈上拽下來了,五條悟一看再惹下去這人就要炸毛了,輕咳一聲,把話題岔開:“你有沒有覺得那天齋藤優子見了你很奇怪。”
夏油傑瞥了他一眼,其實不太想理會,但還是給面子配合到了,齋藤家住的是一個老公寓,他低頭走在五條悟後面,垂着眼睛爬樓梯:“是挺奇怪的,她那反應恐懼里夾雜着點愧疚,我不打算往那方面去想,但是十之八九她女兒的死有什麼內情,她肯定知道些什麼……”
老公寓的樓梯間特別窄,只夠一個人過,五條悟突然停住腳步,夏油傑低頭說話,一個不查就撞在他背後,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聽五條悟聲線發沉:“這地方怎麼這麼臟?”
夏油傑捂着頭從他身後瞥了一眼,也頓住了,之前五條悟還衝他抱怨過這種房型很難找對具體哪戶,這下所有問題全都迎刃而解。
完全不用找了。
咒靈是人的負面情緒滋生而來,樓上那家在他們眼裏和陰暗的蜘蛛洞穴似的,光是走近都知道氣場不對,五條悟直接被噁心得打開了無下限術式,給自己套了個真空罩,夏油傑就沒那麼好了,他蹙着眉踩在粘液,一步跨幾個台階:“她沒把自己逼死真是個奇迹。”
我真是給自己積德,他想。
“有人嗎?”門吱嘎一聲打開,兩人一看齋藤優子那形象都沒吱聲,夏油傑當即後退了點,上次見只覺得這女人憔悴得過分,現在看人都快脫相到只剩張人皮,瘦巴巴地包着骨頭。
齋藤優子用沙啞的嗓音問:“你們是來找我的?”
“不是。”夏油傑溫和地回答,轉身就想走,沒邁出一步就被五條悟一把扯回來,又衝著齋藤優子:“對,自我介紹就我們就免了,也不是第一次見,我們這次來是想找出你女兒真正的死因,你知道點什麼?”
“沒人信我呀。”齋藤慢慢地挑了下唇角:“警察來了一波又一波,我都說了她是被你們這種人害死了。”
“有些東西的確存在,只是他們看不見罷了。”五條悟平淡地接上,他對齋藤優子的態度倒是很正常:“如果我們不相信你,那就沒必要過來——我們懷疑你女兒的死和咒具有關。”
“胡說!她才不是被咒具殺的!”
齋藤優子的情緒猛然激動:“我都說了她是被你們這些人害死的,她被鬼纏上了,我當時應該注意到她的不對勁……”幾句話被女人顛三倒四地說來說去,五條悟面色如常,實則無聲嘆了口氣。
這種精神狀態,再問下去就是殺人了。
她呢喃着也不知道是什麼玩意的東西,忽然抽搐着翻了個白眼,竟然是不太能認人,也不知道是把五條悟當成了誰,情緒激動到衝上來一步就要扯五條悟的衣服。
“你們是不是要來殺我?哈哈哈我就知道還沒走,它還在那!”齋藤優子仰頭直勾勾地盯着五條悟的眼睛,無比篤定地說:“下一個死的就是……”
“閉嘴。”一個冷到極致的聲音逕自打斷她,齋藤可能是頭一次在喪女之後有人對她這樣不客氣,本能地循着聲源望過去。
“再胡說八道,我能保證下一個死的是你。”
五條悟愣了一下,心想夏油傑現在犯得哪門子癲?聽完後半句,他側過臉,先是有點迷惑,旋即
又不確定地眨了眨眼。
這是在替他說話?
齋藤優子哪怕瘋得不清,看人下菜仍然是有一套的,她不覺得那位白髮男人能對她做什麼,可現在這位,說話做事卻給她一種濃重的危險感。
對方比她高太多,居高臨下用餘光瞥過來,壓迫感猶如針刺般四面八方包裹過來。
齋藤優子空咽了一口,左支右絀地望了望,又將視線求助似的落在五條悟身上,但剛才開口的白髮男人此刻卻默默地抱臂讓開,一副我不插手的姿態。
那道冰塊似的聲音卻沒放過她:“你說你女兒是被我們這種人害死的?你看見了?”
“我當然看見了。”齋藤優子說:“那東西長得特別恐怖,分不出是綠色還是藍色。”
夏油傑掃了眼周圍:“既然如此。”
“——那你為什麼還住在這兒?”
夏油傑這句話語氣很淡,在齋藤優子那裏卻有着石破天驚的威力,她驀地控制不住般顫抖着朝後靠去,驚懼地打量着周圍和面前的兩個人,嘴唇哆嗦得厲害。
五條悟扯了把夏油傑,示意他差不多得了,他們來只是問話,又不是為了把人嚇瘋。
但夏油傑卻跟沒收到信號似的,繼續漠然地說:“我注意到你剛才反駁說你女兒才不是被咒具殺的,你願意住在這麼個鬼地方就足以證明你什麼都看不見,那你從哪知道的咒具這個詞?”
“……”
“換句話說,你沒事偷人家小姑娘的手機幹什麼?”夏油傑冷淡地問:“誰指使你去偷那玩意的?”
“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
齋藤優子咬着牙,額頭上青筋都要起來,她瘦得厲害,瞪着眼珠則格外嚇人,好像眼眶已經盛不下那兩顆眼球,夏油傑哂然一笑,壓根沒搭理她,直接伸手摸進五條悟的衣兜,撈出手機拿起來對準齋藤優子——
齋藤優子霎時間臉色大變!
“啊啊啊啊!拿開!別拿那玩意對着我!”
“……”
“行了,現在問吧。”夏油傑隨手把手機塞了回去,齋藤優子已經被嚇得蹲在地上,抱頭縮成一團,抖成個篩子,五條悟低頭一看,這人甚至屏幕都沒按亮。
五條悟:“……”
夏油傑幹完一切才覺得自己是有點放肆了,立刻換了個動作,把五條悟那手機捧着,特別無辜地雙手奉上,還得解釋下自己的動機:“我也只是試一試,萬一呢?壓根沒打算做什麼出格的事,接下來的流程我覺得不是我們可以插手的了……”
“你得送這女人去警察局,特別顧問。”夏油傑給了個特別正常的邏輯給五條悟,力圖將自己之前那面摘出去,眼瞅着五條悟眉毛越挑越高,夏油傑之前嚇唬齋藤優子都沒說這麼多話,現在長篇大論就為了五條悟放過他。
“我會把這地方收拾乾淨,後續的報告我也替你寫。”
他低聲下氣地給五條悟交換條件:“我就不去了,你剛才也看見了,要是警察局那些人問起怎麼問出這女人偷了菜菜子的手機,我也很難解釋,問題只會扯出更多問題,你要是實在不放心可以叫你最喜歡的學生過來收拾,我真的很需要回去休息……”
“等等等等。”五條悟吸了口氣,狐疑道:“我最喜歡的學生是誰?”
“那個取向很自由的傢伙。”夏油傑含蓄地比劃了一下。
五條悟:“……”
他簡直匪夷所思:“你到底對憂太有什麼意見?當時不是你對人家的小青梅暗生企圖——對不起,把你和另一個人搞混了。”
夏油杰特別火速地說:“我理解的,沒關係。”
“……”
髒兮兮的樓梯間氣氛頓時變怪,許久五條悟率先讓步,他拽起還在當過
冬鵪鶉的齋藤優子往樓下走去,手指飛速在屏幕上划拉幾下,權當之前一切都無事發生般抬起頭:“行了,我叫憂太過來,別再想着什麼花招。”
回高專和警察局完全是兩個方向,五條悟和齋藤優子還得在樓下等會兒,夏油傑如釋重負地一路走到路的盡頭。
然後換了條道拐了回來。
任何咒力在五條悟的六眼視野中清晰猶如明線,為了避免再發生被人抓個正着的倒霉操作——他不想以後五條悟出現在背後都要咯噔一下,只能順着老公寓外面的消防梯,抓着攀了上去。
窗戶都是向外開,他叩住窗邊向外用力一抬,生鏽沾灰的外窗晃了晃,終於鬆動,進屋明顯能感覺氣溫都涼了一截,夏油傑翻身進去第一件事是用手在自己臉前擺了擺,他被嗆得連連咳嗽。
“好了,現在讓我看看……”
自從捲入這樁事,有陣疑問就一直在他心頭揮之不去,每件事都發生的太巧,都有種熟悉的手筆,還都在往他身上靠,偏偏他連半點潛意識那樣的印象都沒有。
只是感覺有片揮之不去的陰影纏在身上。
這感覺他不是沒法坦白給五條悟,人在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麼時,總能先知道自己不想要什麼,他很清楚這事他不想五條悟知曉。
夏油傑踩着一地咒靈分泌的粘液,先去書房翻了翻書信往來,倒也沒發現什麼異常。
齋藤優子似乎是去過什麼地方,帶回來了大量紀念品,橢圓形狀,大小不一,上面分佈着歪曲的五官,有點類人,但每件小物件的上色選擇都很噁心,泛着一看就令人作嘔的顏色。
夏油傑滿是厭惡地收回視線,着實無法理解這種審美品味,他在屋裏走了一圈,腳底下有幾塊木板似乎被蟲蛀空了。
他用力在那幾塊木板上踩了踩,底下傳來這細細簌簌的響聲,這地方臟成這樣有老鼠也不意外……
正想着,底下傳來一兩聲微弱至極的咳嗽,氣若遊絲,虛弱至極。
“……”
夏油傑僵在原地沒動,過去了很久很久,他抬起胳膊掩了下眼,又笑了一下,這才面無表情地探向那幾塊木頭,可指尖卻有點發顫,那幾塊地板很活,顯然經常被撬開,他五指扣住縫隙,停頓了幾秒,這才一把掀開!
“……”
陰暗的地下室,有個地籠形狀的角落,靠着牆角蜷縮着一團髒兮兮的影子。
——那是個短頭髮的小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