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

嵐望舒對這雪松味道已經非常熟悉了,就在剛才和容玉煙一起吃飯的時候,那香氣還縈繞在鼻息之間。

可是,那股雪松味道,不知為何,此時卻變得和之前有些不同。

信息素是蟲族為了方便交流而散發的氣味,在不同的情景中,那股味道自然也會出現變化。

如果說,之前那雪松味道像海神,威嚴而包容,帶給嵐望舒安全感,那麼,此時,那股味道,更像海妖——

一隻身體赤|裸,面容姣好的,人魚。

人魚的尾鰭拍打水面,發出淅瀝水聲,臉上浮現曖昧笑意,清脆的笑聲勾着嵐望舒,引誘他跳入水中,奮不顧身和對方擁吻。

嵐望舒站在門外,垂着頭,怔怔望着門縫處。

他的心跳越來越重,呼吸跟着變得急促,脖頸處、耳根後面,有一塊特殊的皮膚,開始變得腫脹發燙,隨着心跳的頻率,一下一下突突跳動着。

他的觸角和背後的一對翅膀,都開始不安地顫動起來。

身體變得躁動,思緒被慾望裹挾,嵐望舒被這不受控制的本能驚住。

他屏住呼吸,閉上眼甩了甩頭,依舊無法把腦海中充斥着的旖旎畫面給清除。

那些畫面,盡數都是有關他和容玉煙的……

嵐望舒被自己心底的這些齷齪想法嚇到,他吞咽一下,艱難地轉身,想要回自己房間去。

這時,房門被打開,容玉煙出現在門后。

他不再像之前那樣穿着整齊的透出禁慾感的軍裝,而是換了一套純白的居家服。

柔軟的白色布料,在領口袖口和褲腿處做得寬大,腰肢處卻收緊了,越發襯托出那副猿背蜂腰的完美身形。

這樣純白的顏色,放在一般身材壯碩的男性身上,會顯得非常怪異,可是容玉煙穿起來,卻意外地合適。

他皮膚白皙清透,此刻銀白色長發披散下來,如瀑布般從肩頭落至腰間,在白色衣褲的映襯下,整隻蟲看起來,像一把玉石雕琢而成的長劍。

而他臉頰和脖頸處透出的紅暈,還有眼角的飛紅,此時,便愈加明顯。

嵐望舒努力將視線從對方那敞開的衣襟下、隱約透出的紅粉上挪開,看向對方的雙眼:

“你……身體不舒服嗎?”

容玉煙搖頭,“晚上喝過酒,有些醉了,沒什麼事。”

他聲音有些沙啞,但講話依舊像以前那樣平緩。

嵐望舒一時有些不確定,他自己剛才身體上出現的反常,究竟是因為門后的雌蟲,還是因為晚上的酒精了。

正思索着,就聽容玉煙問:“殿下,有什麼事?”

嵐望舒想了想,還是把手中的白色長毛兔玩偶,送了出去。

看到玩偶,容玉煙愣怔一瞬。

這時,就聽嵐望舒開口:“我想,和你聊一下,送你這隻兔子的蟲。”

容玉煙點頭,“殿下回房等我吧,我收拾一下,去找你。”

嵐望舒應了聲,但在容玉煙準備關門的時候,又抬手拉住了他。

隔着薄薄一層布料,嵐望舒可以清晰感覺到,容玉煙的皮膚不再像之前那樣微涼,此時,竟是滾燙的。

容玉煙被嵐望舒碰到,觸電般將手臂抽出去,背在身後。

嵐望舒手中空下來,懸停片刻,放下來,看向他,“需要……我幫忙嗎?”

容玉煙搖頭,停頓片刻,又說:“稍等。”

他轉身去房間裏翻找一陣,又走回來,將一個紙盒遞給嵐望舒。

嵐望舒低頭,看到那是一個藥盒,上面寫着[強效阻隔貼]。

容玉煙指了指嵐望舒脖頸後面,“殿下將這個換上,把光腦賬戶里精神力屏蔽系統調製最高檔位,然後在房間裏等我。”

嵐望舒接下那藥盒,欲言又止,最終只點點頭,轉身回房間去了。

按照容玉煙的囑咐換好阻隔貼,嵐望舒將房門虛掩着,然後盤腿坐在床邊的長絨地毯上,身前放着自己的黑色背包,手中捏着白色長毛兔玩偶,將上面繡的兩隻藍色蝴蝶放在一起,比對着。

房門這時被輕輕推開,容玉煙緩步走進來。

他和剛才一樣,仍舊穿着白色居家服,只是重新將長發紮起來,胸前的衣襟扣好,臉上和脖頸處的紅暈已經消散。

嵐望舒抬頭看向容玉煙,示意對方來自己身邊坐。

待到容玉煙在床邊坐下,嵐望舒開口:

“這隻兔子,是我雌父給你的?”

容玉煙看向那隻白色長毛兔,二十多年前的久遠記憶,被勾起來——

那隻漂亮的雌蟲,在手工課結束之後,開開心心跑來找容玉煙,把一隻布偶兔子送到容玉煙面前:

“我親手縫的兔子,小玉,像不像你。”

年幼的容玉煙看到那兔子,冷冷說:“好醜。”

雌蟲有些生氣,要將兔子收回去,“本來想送給你的,你覺得丑,那就算了。”

容玉煙抬手捉住雌蟲手臂,將兔子搶過去,“誰說我不喜歡。”

手指捏到那兔子身上歪歪扭扭的針腳,容玉煙皺眉,喊身邊的雌蟲:

“小蝶。”

雌蟲佯裝惱怒,“沒大沒小的,叫哥。”

容玉煙沒理他,繼續說:“你不適合做手工,”想了想,又補一句,“也不適合做烹飪。”

雌蟲抬起手,捏住容玉煙軟乎乎的小臉,“那我每次做飯,你還吃得那麼開心?口是心非。”

……

收起有關過去的思緒,容玉煙應:“嗯。”

嵐望舒沒想到容玉煙承認得這麼乾脆,愣了一下,又問:

“你們,以前……”他原本想說“認識”,可又臨時改口,“很熟嗎?”

容玉煙點頭,“是。”

這麼輕易就得到了容玉煙肯定的回答,嵐望舒失笑。

他之前因為覺得容玉煙太像和他簽訂契約的那隻雌蟲,又確信找到那隻雌蟲就一定能問出有關自己雌父嵐蝶衣過去的事,便總希望容玉煙就是那隻雌蟲。

可是,事實上,根本不需要那麼麻煩。

之前是他思維定勢。

容玉煙不需要是那隻雌蟲,也一樣可以告訴他有關他雌父的過去。

想到這裏,嵐望舒帶着期待,仰起頭,問:

“我雌父,離開這裏,去地球之前,發生了什麼,你知道嗎?”

這一次,容玉煙卻沒辦法給出嵐望舒想要的答案:

“他離開前,去了宮中,而我那時,還是沒有任何身份的貧民,無權了解宮中的事。”

聽到這樣的回答,嵐望舒難掩失落,重新垂下頭,看向手中的兔子玩偶。

兩隻蟲就這麼默默地坐了一會,嵐望舒看着兔子,容玉煙看着嵐望舒。

最終,嵐望舒再次開口,打破沉默:

“剛才,你問我,想不想我雌父,我撒了謊。

“我雌父出事那天,一顆隕石撞擊地球,不偏不倚砸在我們所在的小城鎮,造成那裏有史記載以來最大的一場地震,地震帶走了我雌父的生命。

“一切發生得太突然,我來不及和他告別。

“你知道,他離開前,我跟他說的最後一句話,是什麼嗎?

“我那時候,為了一件雞毛蒜皮的小事,和他發脾氣,告訴他:你走吧,我不想看到你。

“為什麼我要對他講出那樣的話?我有那麼多話可以跟他講,為什麼,偏偏在他生命的最後一刻,我告訴他的,是這樣一句話?

“我怎麼可能不想他。

“我每天晚上入睡前,都會想他。

“我想告訴他,我錯了,我不該講那樣負氣的話。”

這些心事,嵐望舒壓在心底,從來不曾向任何人或蟲吐露。

可今晚,不知是因為酒精的作用,還是因為發現容玉煙和他父親的關係,又或者只是因為被信息素熏蒸到腦袋不清醒的緣故,嵐望舒把心底最深處的想法,都吐露出來。

嵐望舒保持着垂頭看手中的兔子的姿勢,用力將眼睛睜得很圓,這樣眼眶裏滾燙的液體就不會流下來。

這時,他的下頜被修長的手指捏住了。

容玉煙托起他的下頜,讓他看向自己。

柔軟的指腹在嵐望舒雙唇上摩挲,容玉煙盯着嵐望舒的雙唇,看了許久,然後,俯下身,將臉龐湊近過去。

有一瞬間,嵐望舒覺得,容玉煙是要親吻他了。

嵐望舒端坐在地毯上,仰起頭,不退不躲,靜靜等待着。

然而,容玉煙將視線緩緩往上移去,最後落在嵐望舒雙眼上:

“你想去看看,你雌父長大的地方嗎?”

嵐望舒有些恍惚:“可以嗎?”

他以為有關嵐蝶衣的過去,大家都諱莫如深。

容玉煙笑着應:“當然,明天一早,我們就出發。”

說罷,容玉煙抬手,輕輕揉了揉嵐望舒的額發。

那晚容玉煙離開之後,嵐望舒怔怔望着門口,抬起手,撥了撥自己的頭髮。

*

回到自己的卧室,容玉煙長長地鬆一口氣,抬起手腕,將精神力監控程序調出來,查看上面的數據。

這時,一條消息彈出來,是他的副官利維亞發過來的:

[我到了,剛在樓頂停機坪着陸]

容玉煙回:

[好,我在二樓西側卧室]

[過來時動作輕些]

想了想,又補一句:

[你從陽台過來吧,別走正門]

利維亞:[……]

三分鐘后,一隻滿頭紅髮的軍雌從容玉煙的陽台上跳進來,手中抱着大包小包,憤憤然瞪向容玉煙:

“你家裏住進了那位尊貴的閣下,如今我就連走正門的資格都沒了,來你這裏,還要偷偷摸摸像做賊似的?”

容玉煙沒理會他的話,只是問:“過來的路上,做好反偵察措施了嗎?”

“放心,我又不是新兵蛋子了。”

利維亞說著,把手中的大包小包都放下來,“東西都在這了,你點一下。”

利維亞說著,把帶過來的物品一件一件取出來:

“育齡期雌蟲專用的最強效阻隔貼、阻隔葯和阻隔針劑,

“兩套雄蟲的晚宴專用的定製禮服,還有幾套休閑服,

“速食三明治、速食牛肉麵、麵包和肉包、幾份預製菜、還有……十盒雞蛋和兩袋大米。”

最後的雞蛋和大米,利維亞是咬牙切齒講出來的,

“我說,上將,你買速食和預製菜也就算了,為什麼要買雞蛋和大米啊?

“那幾盒雞蛋我怕摔了,兩袋大米只能扛在肩上,你知道為了這兩個東西,我這一路過來有多麻煩嗎?”

利維亞還在絮絮叨叨抱怨,容玉煙看一眼時間,走到窗邊去,“辛苦你過來了,挺晚了,早些回去吧。”

利維亞聞言,恨不能破口罵兩句,到底是顧及這是自己頂頭上司,到了嘴邊的話咽了回去。

走去窗邊的時候,利維亞想起正事,正色說:

“你這次精神力異常波動,提前了好幾天,恐怕和住在隔壁的那位閣下,脫不開干係。

“你和他住在一個屋檐下,長期被對方的信息素和精神力影響,應該很快就要提前進入發熱期了吧?”

容玉煙淡淡應了聲。

利維亞見狀,覺得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監,“如果那位閣下不能給你幫助,我覺得,你在正式進入發熱期之前,就需要儘可能離他遠些。”

容玉煙只說:“我知道應該怎麼做。”

利維亞對對方的態度有些不滿,還想再說什麼,容玉煙卻轉移話題:

“刺殺的事,審出結果了嗎?”

利維亞立即蔫下去,“其他蟲的情況都摸清楚了,就是活捉的那個雌蟲,嘴巴硬得狠。”

容玉煙說:“把最新的那套審問設備準備好。”

要使用那套設備,對精神力等級的要求很高,他們星際軍里,只有容玉煙一隻軍雌有那個能力使用。

聞言,利維亞問:“你要親自審問?”

容玉煙點頭,“嗯。”

利維亞抬腳往外走,“好,我儘快安排。”

容玉煙這時捉住他手臂,“十一年前,軍部往地球方向發射過多少星際導|彈,全部查一遍,詳細資料,用加密通道發給我。”

利維亞深深看一眼容玉煙,但是沒有多問什麼,只點頭,應聲好。

容玉煙這時又說:“你親自去查,不要讓任何其他蟲知道。”

利維亞這次張了張嘴,欲言又止,片刻后說:“明白了。”

*

第二天早上,嵐望舒乘坐容玉煙的飛行器,抵達一座環山而建的莊園門前。

莊園的正門坐落在山腳下,漆黑厚重的雕花鐵門前,矗立着一座牌坊,牌坊上寫着:

[聖保羅高級社會化撫養院]

容玉煙將飛行器停在旁邊的電子門禁處,刷臉認證之後,通過語音錄入自己的身份信息:

“聖保羅撫養院,第1314名畢業學員,容玉煙,申請回院,拜訪師雌父和師雄父,李子夫、魏長歌。”

幾秒鐘之後,門禁處指示燈,由紅色轉為綠色,一行提示字跳出來:

[申請通過,歡迎回來,容玉煙閣下!]

飛行器重新啟動之後,嵐望舒看向容玉煙的側臉,目光意味深長。

飛行器飛向山頂處的別墅群,在造型幾乎一模一樣的一排獨棟別墅里,精準找到目的地。

嵐望舒跟着容玉煙走到門前,按響門鈴。

過了一陣,一名身材清瘦,衣着簡樸,戴着眼鏡的中年雌蟲,打開門。

看到容玉煙的那一刻,他怔了怔,但很快笑起來,“小玉。”

容玉煙向對方躬身行禮,“爸爸。”

嵐望舒微微挑起眉毛,看容玉煙側臉。

對面的中年雌蟲這時看向嵐望舒,先是有些困惑,接着,眼中困惑的神情,換作了驚訝:

“你是……舒舒?!”

嵐望舒也有些訝異,“您……認識我?”

中年雌蟲笑起來,“你和你雌父,長得很像,尤其是眉眼。”

說到這裏,中年雌蟲側過身,將通道讓開,“快進來吧,進來坐。”

中年雌蟲將嵐望舒和容玉煙領到客廳沙發坐下,為他們端來茶水,又將茶几上的果盤推到兩隻蟲面前,滿面笑容地說:

“先喝點茶,吃點水果。”

嵐望舒恭敬地雙手捧着茶杯,向對方道謝。

中年雌蟲笑起來:“別客氣,小玉和你雌父從小住在這裏的,舒舒,你只管像平時在家裏一樣,不用拘着。”

說著,他朝里側房間看去,“長歌還在給孩子授課,我去喊他出來。”

“爸爸,”容玉煙這時說,“不用了,讓魏爸把家庭課程教完吧,我們等他。”

中年雌蟲擺擺手,堅持往房間走,“已經上了快一個小時了,原本也該結束了,我喊他出來,你們稍等。”

待到客廳里只剩下嵐望舒和容玉煙兩個的時候,嵐望舒好奇地看向容玉煙。

容玉煙以為他是想問撫養院的事,便解釋:

“亞特蘭帝國,只有王公貴族可以自行孕育撫養子嗣,為了最大程度地解放貧民的勞動力,確保後代的受教育水平和撫養質量,新生兒統一接受社會化撫養。

“聖保羅高級撫養院,是專門負責教養精神力在A級及以上的幼蟲的地方。

“我是這裏第1314個學員,你雌父,是1310號學員,我們是同期里僅有的兩個精神力等級達到S的蟲,所以,被一起安排在李子夫和魏長歌這裏,接受一對一的家庭教學。”

容玉煙解釋完,卻絲毫不見嵐望舒眼底的好奇神色有任何消減。

嵐望舒這時一手托着腮,歪着頭看容玉煙,眼底的情緒,變得越發難以捉摸。

容玉煙只好問:“怎麼?”

嵐望舒眼底浮現笑意:

“那現在這一趟,算是我探訪自己的外公外婆,還是算,拜訪我的丈人和丈母娘啊?”

說到這裏,嵐望舒唇角揚起來,盯着容玉煙側臉,緩緩道:

“我是不是,應該叫你一聲……舅舅?”

容玉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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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太子回蟲族宮殿後[星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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