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星際軍作戰指揮基地,地下審訊室里,密不透風的逼仄房間正中央,坐着一隻雌蟲。
雌蟲臉上戴着面罩,手腳都帶着鐐銬,手鏈固定在面前的桌板上,他身上灰暗的囚服和頭髮全部洇濕,面色慘白,但唇角卻掛着似有若無的笑意。
在他的正前方,一盞刺目的探照燈直直地打下來,讓他無法入眠,甚至難以短暫地休息。
吱呀。
審訊室的房門打開。
雌蟲對這動靜無動於衷,甚至連眼皮也不曾抬一下。
“上將,需要我陪您進去嗎?”
門外有士兵低聲詢問。
“不用,把門鎖好,無論發生什麼,沒有我的命令,一律不準闖入。”
“是!”
一個身影走進來,房門在他身後關上。
他逆着光,緩步走到那雌蟲面前來。
雌蟲自然是認得他的,大名鼎鼎的容玉煙,容上將,全星際,哪個兵不認得呢?
哪怕他只是個被正規軍瞧不起的雇傭兵,這張臉,他也記得一清二楚。
雌蟲冷笑一聲,“勞您大駕,親自來見我,我,死、而、無、憾。”
說著,他將身體探出去,臉湊近容玉煙,然後“呸!”一聲,吐出一口含着血的唾液。
只是那唾液被面罩上的口籠攔下來了,未能吐在對方身上。
可惜了,真想看看那筆挺的軍裝被揉亂、被玷污的樣子啊。
雌蟲想到這裏,眼珠一掄,看向隔音牆上掛着的大大小小的刑具,問:
“您打算先用哪一個?我的建議,從碎骨錘開始。”
那鎚子要舉起來,需要花費不少力氣,或許,能看到對面的軍雌因此而變得髮絲凌亂,甚或衣衫不整的樣子。
可容玉煙並未給他任何回應。
容玉煙轉過身,走到工作枱邊,大腿抵在桌沿處,身體斜倚着,然後,抬起手,一根手指接着一根手指,緩緩地將白色手套褪下來。
他將手套整齊地擺在桌邊,重新看向對面雌蟲,然後抬起一根修長的手指。
咔嚓。
隨着他手指的動作,那雌蟲的面罩被摘下來。
接着,一陣叮鈴咣當的聲響過後,雌蟲手上和腳上的鐐銬也掉落。
最後,他面前座椅的隔板直接被掀開。
雌蟲倏然處於完全自由的狀態,眯起眼,狐疑看向容玉煙,“你不怕我對你動手,來個魚死網破?”
容玉煙依舊沒理會他的話,只是隔空操控一個盛着熱水放着毛巾的面盆,送到那雌蟲面前去。
“把臉上的血擦乾淨。”
這是容玉煙進門以來,講出的第一句話。
雌蟲心中的困惑變得更深,但還是抬手拿起毛巾,將臉擦了。
他不認為堂堂容上將,會在毛巾上動手腳,而且,他也不怕對方動手腳。
他連死都不怕,又有什麼事,能讓他真正害怕呢。
擦乾淨之後,容玉煙又將一套乾淨的常服送到那雌蟲面前。
雌蟲冷哼一聲,無所謂地站起來,直接當著容玉煙的面把衣服換了。
“說吧,到底想玩什麼花樣?”那雌蟲道,“你的部下應該已經跟你彙報過了吧,你們的那些手段,對我沒用。”
容玉煙這時捏着手套,站起來,走到門口,直接將門打開,做出一個請的姿勢。
那雌蟲怔住。
到這一刻,他已經完全不明白容玉煙到底在搞什麼了。
而容玉煙這時已經轉身出門,留下一扇敞開的大門給那雌蟲。
雌蟲滿腹狐疑地跟着容玉煙走出去,穿過站滿看守士兵的過道,離開地下,來到一間休息室。
打開休息室的門,裏面赫然坐着兩隻蟲,一隻頭髮花白的年長雌蟲,和一隻不及腰高的年幼雌蟲。
那雌蟲看到眼前一幕,瞬間便紅了眼眶,他咬緊牙關,雙拳緊握,恨不能立即轉身將拳頭砸向容玉煙。
但多年的訓練經驗告訴他,不能衝動,一定要冷靜,否則,便是正中下懷。
短暫思索之後,雌蟲冷笑起來,“怎麼,查到我的資料,拿兩個全息投影的影像出來,就想騙我?”
“——爸爸!”
那雌蟲話音未落,就見房間裏的小蟲這時轉過頭,笑着朝他撲過來。
小蟲子衝上前,緊緊抱住那雌蟲的大腿,將頭埋在他腿間,“爸爸,你去哪了,我好想你。”
感受到雙腿之間,小蟲子的體溫,和熟悉的氣味,那雌蟲的眼眶發燙,他蹲下來,捏住小蟲肩膀,問:“你怎麼……過來的?”
小蟲抬手,指着容玉煙,“將軍派蟲去湖邊接我和爺爺過來的。”
說著,小蟲抱住那雌蟲肩膀,“爸爸,是因為上次我讓你改作業,你生氣了嗎,我不讓你改作業了,爸爸,回來吧。”
那雌蟲聞言,渾身都開始細微地顫抖。
小蟲說的這些,都是他私下裏的事,根本不可能從資料里查到。
雌蟲通紅着雙眼,看向容玉煙,“你到底想幹什麼?”
容玉煙淡然說:“我想要什麼答案,你很清楚。”
這時,坐在身後的老者看向那雌蟲,“孩子,你到底做了什麼,為什麼會被星際軍扣押?”
雌蟲並未回答自己雌父的問題,只是咬牙切齒道:“放了他們,這事,和他們沒有任何關係,他們是無辜的。”
“是嗎?”
容玉煙淡淡問了一句。
雌蟲高聲爭辯:“他們沒有做錯任何——”
——唰!
他話講到一半,再說不出一個字。
容玉煙輕抬起腰間佩劍,劍刃輕輕一掃,身後老者的喉嚨,便破開一條血線。
暗紅的血水從那條細窄的傷口中噴涌而出。
死亡,發生在一瞬間。
那雌蟲目眥欲裂,根本沒料到堂堂星際軍統帥,竟會這樣濫殺。
容玉煙走到那年老的雌蟲身邊,抬腳輕踢了踢對方癱倒在地的身體,確定死透了,這才再次開口:
“他是帝國第13965號特級通緝犯,依據律法,捉拿后,可立即就地處決。”
雌蟲懷中的小蟲見狀,哇的一聲哭出來,高喊着“爺爺”,又喊“爸爸”,最後只將臉埋在雌蟲肩膀上,吐詞不清地喊“我要回家”。
而這時,容玉煙抬手,將那小蟲從雌蟲懷中剝離出來,懸至空中。
“這隻小蟲,是核心星群的非法移民,按照律法——”
“——我說!”
那雌蟲高喝一聲,打斷容玉煙,“我全都交代!你放過他,孩子是無辜的!”
容玉煙收起手,將小蟲還給那雌蟲,然後斜倚靠在桌邊,自上而下俯視那雌蟲,靜靜等他開口。
“巴圖魯.溫斯伍德,張.布魯斯南,他們兩個,是我的僱主。”
那雌蟲咬牙交代。
聽到這兩個名字,容玉煙眉頭緊擰,目光變得陰沉,
“你確定?”
那雌蟲冷笑,“名字我已經給你了,你想確定是否屬實,易如反掌吧?”
容玉煙不再說什麼,神情變得凝重。
那雌蟲給出的這兩個僱主,來自同一個機構——星索技術有限公司。
那是一個活躍在暗網,不斷在違法邊緣試探的機構。
那機構軍部也有所了解,它的幕後操控者,正是星源網絡科技公司。
梵德.馬克……如果真的涉及到這隻蟲,這件事,將掀起的風浪,就斷然不是星際軍可以獨自擺平的了。
*
十分鐘后,容玉煙從地下審訊室走出來,重新將手套戴好,整了整軍裝下擺。
副官利維亞緊跟上來,“上將,有結果了嗎?”
容玉煙點頭。
利維亞長長鬆一口氣,他就猜到,上將出馬,必定能問出來。
這次上將用的這套審訊設備,是軍部最新研發的設備,可以在精神力的操控下,創造出幻象,類似一個真實到可怕的夢境。
在這樣的夢境中,不怕那雌蟲不招供。
“上將,需要我安排軍雌深入調查嗎?”
利維亞心想,既然知道幕後主使,後面的調查,就變得簡單了。
可沒有料到,容玉煙這時卻說,“不用,先將他扣押,除了送水送飯,不許任何蟲和他接觸,等我回來,再處理。”
利維亞愣怔一瞬,很快意識到,只怕幕後的這位主謀,不是他們這個層級的軍雌能夠觸碰的。
他鄭重點頭,又問:“……軍事法庭那邊?”
“我會發信過去,申請推遲。”
容玉煙道。
利維亞沉聲應好,抬頭看向容玉煙,離得近了,這才發覺,容玉煙面色蒼白,雙唇幾乎沒有什麼血色。
利維亞立即猜到什麼,眉頭皺起來,扶住容玉煙手臂,關切問:
“上將,你身體怎麼樣?
“你的……發熱期,是不是快到了?
“你現在精神力波動不穩定,不應該過來強行用這麼耗神的審訊設備的,這隻會催動發熱期來得更快,也讓癥狀變得更嚴重。”
容玉煙搖頭,“我沒事。”
他腳步一頓,轉頭問利維亞,“上次讓你查的軍部向地球投放的火力情況,結果如何?”
利維亞搖頭,
“查過了,沒有任何記錄。
“看起來,要麼是那個時間段根本沒有任何類似當量的火力投往地球,要麼,是對方的軍事級別,高到連星際軍最高統帥的權限也無法查看。”
容玉煙不置可否。
放在以前,他會認同副官的判斷,可是現在,他心裏有另一個猜測。
他腳步不停,快速往頂層停機坪走去。
剛才聽到那殺手雌蟲的供詞的一瞬間,容玉煙腦海中立即浮現出有關嵐望舒的種種。
嵐望舒為什麼要找到給他口哨的那隻蟲,為什麼想要去了解自己雌父的過去,為什麼執意選擇材料科技學院,為什麼開學典禮時會那樣迫切地追着馬克離開……
“上將,你去哪?”副官在身後高聲問。
容玉煙頭也不回地道:“聖保羅學院。”
*
此時夜幕已然降臨,聖保羅皇家學校,材料科技學院,學術報告廳里,嵐望舒坐在前排,正抬頭盯着台上,那個叫馬克的雌蟲。
馬克站在講台正中央,雙手高舉過頭頂,高聲說:
“這就是星源素,它的分佈,遠比你能想到的,更廣泛,它的用處,也遠比你能想到的,更重要。”
這時,在馬克的周圍,捲起藍色的沙塵。
“星源網絡科技公司,不生產星源素,我們,只是星源素的搬運工。”
沙塵形成漩渦狀的風暴,將馬克整個裹挾,托至空中,穩穩地送到講台後。
馬克一揮手,他身後的屏幕,便定格在一張浩瀚宇宙的照片上,
“星源網絡科技公司,最終的目的,就是協助科爾陛下領導的蟲族帝國,走出銀心,走出銀河,征服,整個宇宙。”
他的這場公開課宣講,就在此結束。
在場下雷動的掌聲中,馬克向學生們鞠躬致謝,然後在保鏢的護送下,匆匆轉身,離開講台。
有幾個學生實激動地衝到講台邊,興奮地喊着“馬克閣下”,問:“我們能問您幾個問題嗎?”
保鏢及時地擋在那幾個學生面前,阻止他們靠近,而馬克身邊的助理這時轉頭解釋:“馬克閣下有要務在身,需要儘快離開,抱歉,不能回答你們的問題。”
幾個學生滿臉失望,但很快又問:“那,可以和我們拍張合照嗎?就一張?”
那助理仍舊沒有鬆口,“抱歉,不方便。”
學生們就那樣站在保鏢身後,難過地目送馬克臃腫的身軀走遠。
馬克在一行蟲的護送下,走進後門,穿過一條過道。
這時,過道盡頭,出現一隻黑髮雄蟲,朝他微笑着鞠躬,喊聲“老師”,又說:“我能問您一個問題嗎?”
助理見狀,立即領着保鏢,預備像往常做過許多次的那樣,上前將那雄蟲攔下來。
可是這一次,馬克卻抬手,阻止了助理的動作。
“讓他過來吧。”
馬克輕聲說。
助理難掩驚訝,但還是聽話地退後,放那雄蟲過來。
馬克看向面前的小蟲,不待對方開口,先問:“嵐望舒……閣下,是嗎?”
嵐望舒朝馬克又鞠了一躬,“老師,叫我小嵐,或者望舒就好。”
馬克抬起手環,看一眼時間,“我馬上有一場會議,現在要趕去停機坪那邊,有什麼問題,我們邊走邊聊,可以嗎?”
嵐望舒點頭,跟着馬克從後門離開報告廳,步入一條狹窄的栽滿樹木的幽深小路。
“馬克老師,您剛才的講座,很精彩,我雖然沒太聽懂,但是大受震撼。
“星源網絡科技公司,作為一家私營企業,可以擁有這麼高精尖的技術,真了不起。”
嵐望舒講完這些,停頓下來,不再往後講了。
馬克笑着,並不認為這小雄子專程過來,只是想要吹彩虹屁,
“望舒,你想問什麼,可以直接說。”
嵐望舒看向馬克,眉眼彎起來。
馬克看着他的笑臉,有些恍惚。
這張漂亮的臉蛋,這雙清澈的琥珀色眼瞳,和當年那隻雌蟲,實在,太像了。
就在馬克愣怔的時候,嵐望舒開口:
“從技術上來說,以星源網絡科技公司的技術發展史,要在十一年前,利用星源素,向地球投放一枚巡航導|彈,是否可行?”
馬克看向嵐望舒,一雙小眼睛眯縫起來,緩緩道:
“你在暗示什麼?”
嵐望舒依舊是剛才那副笑容,“不是暗示,只是單純地從技術角度,做個探討。”
馬克低聲問:“是嗎?”
嵐望舒點頭,“精準攻擊地球上一座面積約三千平方公里的小城鎮,您,能辦到嗎?”
馬克那雙細小的眼睛,死死盯着嵐望舒的臉。
沉默幾秒鐘之後,他笑起來,“你是真的想,從技術角度探討?”
嵐望舒再次點頭,臉上依舊帶着笑容。
馬克抬起手臂。
啪。
一聲響指,周遭的所有燈光照明設施,頃刻間全部熄滅。
啪。
又是一聲響指,角落的幾台監控監聽設備,也立即停止工作。
啪。
第三聲響指過後,遠處信號基站同時癱瘓。
嵐望舒抬起手環,看一眼屏幕上[緊急呼叫無法撥通]的提示語,再看向馬克時,笑容便難以繼續維持。
馬克見狀,臉上浮現笑意。
到底是只年輕小蟲,有勇氣直接衝來質問他,卻沒有勇氣面對真正的險境。
“望舒啊,既然你好奇心這麼重,那麼,我們就單純地,從技術的角度,來好好探討一下,
“我的公司,到底能做到哪一步呢。”
馬克話音剛落,嵐望舒周遭立即圍攏過來一批雌蟲。
一排黑漆漆的槍口,全部對準嵐望舒的頭顱。
馬克又說:
“你的雌父,那樣高的精神力等級,一樣落得逃亡去地球,至死無法回歸故土的下場。
“你覺得,以你一個A-級別精神力的雄蟲,能掀起什麼風浪?
“如果你還是好奇,我不介意就在這裏,現在,用實踐,為你上一課。”
馬克說罷,一抬手。
咔噠。
整齊劃一的上膛聲在耳旁響起。
嵐望舒擰着眉頭,退後半步。
馬克注意到嵐望舒的神色,問:
“怕了?
“夠聰明的話,你跟着我過來的時候,就該猜到——
“以我所擁有的技術,想要解決掉你,易如反掌。”
“是嗎?”
一道清冷的聲音響起。
緊接着,一個身影落在嵐望舒面前,將嵐望舒完全擋在身後。
容玉煙身姿筆挺地站在嵐望舒身前,戴着白手套的手指在腰間的光劍劍柄上摩挲,視線將周遭舉着槍的雌蟲掃視一圈。
任何一隻雌蟲,都沒有膽量,也沒有能力,和容玉煙正面對抗。
不需要開口多講一個字,來自S+級精神力的威懾,讓周圍的雌蟲各個雙腿發軟,手中的槍不自覺便放下來。
而站在不遠處的馬克,此時眼底的囂張神色也頃刻收斂,他將雙手舉過頭頂,笑着說:
“將軍,不要這麼大敵意,我不過是看望舒他好奇,所以想要從技術的角度,和他探討探討罷了。”
容玉煙並不買賬,“意圖傷害皇室成員,後果,你應該很清楚。”
馬克這時故意擺出一副極為誇張的吃驚表情來,“什麼?他是皇室成員?!我的天,將軍,這是誤會,誤會!”
容玉煙的身體狀況,此時已經很差了,他無意在此逗留,更不想配合馬克這拙劣的表演,所以他直接召喚附近巡邏的治安蟲和警衛隊,趕至現場,簡單交代完情況,領着嵐望舒,頭也不回地撤離。
坐回熟悉的飛行器副駕駛位,關上門,嵐望舒翹着唇角,說:
“舅舅,你剛才真帥!”
講完,他轉過頭,看清容玉煙的神情,笑容僵住。
容玉煙此刻面色漆黑,再開口,語氣中充滿慍怒和責備:
“離開學校前,我是不是反覆講過,讓你注意安全,不要往偏僻的角落走。
“你呢?
“你聽進去了嗎?
“你非但沒有聽,還自己主動去找馬克,主動往槍口上去送!
“今晚如果我沒有及時趕到,你想過後果嗎?
“馬克或許不會殺你,但他有的是方法讓你見識活着的痛苦!”
嵐望舒眼底的笑意,一點點褪去,換成了歉疚。
他轉回身,規規矩矩坐在副駕駛位里,頭垂得很低。
如果他的觸角可以露出來,那此刻,那對小觸角,一定是蔫蔫地耷拉在腦袋兩側的。
“舅舅,對不起,我錯了,我下次再也不這樣了。”
嵐望舒小聲地,語氣誠懇地認錯。
他今晚確實莽撞了。
他沒料到馬克竟然能狂妄到,明知道他皇子的身份,還公然在校園裏做出威脅他的事。
不過,以嵐望舒的精神力等級,在剛才那樣的情況下,他不是沒有脫身的辦法。
但無論如何,他的一時衝動,給容玉煙添麻煩了。
這讓他心懷愧疚,但其實,並不難過。
相反,嵐望舒心底,泛起一絲絲甜意。
容玉煙現在這樣沖他發脾氣,遠比之前隔着些距離喊他“殿下”,更讓他高興。
雌父離開后,很多年,沒有人這樣訓斥過他了。
因為關懷心切,所以責備得越發嚴厲。
這是只有親密的家人朋友,才會做的事。
嵐望舒垂着頭,偷偷地勾了勾唇角,露出一點點竊喜的笑意。
容玉煙並未察覺嵐望舒的神情上細微的變化,只是那小蟲認錯實在太快,態度又過於誠懇,讓他彷彿一拳打在棉花上,怒氣都無處發泄了。
而他此時也顧不上繼續教訓小蟲了。
他有更緊急的問題要處理。
容玉煙蒼白的雙唇緊繃著,抬手摘下駕駛員頭盔,佩戴上。
然而,頭盔上的信號接收器剛一啟動,正要和容玉煙的精神力對接,便立即發出紅色的警示信號。
[警告!警告!]
[檢測到精神力波動異常!無法駕駛飛行器!請儘快摘除頭盔,做好防護措施!]
紅色的警示燈在整個駕駛艙內不斷閃爍着。
嵐望舒轉頭,看一眼容玉煙蒼白的臉,再看向對方手腕上的精神力監控系統,那裏同樣在不斷閃爍着紅色警示燈。
“舅舅。”
嵐望舒啞聲問:
“你,進入發熱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