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室傳承下來的源書
欒懷謹眼睫下垂。
雙手微微展開,兩位仆佣為他脫下繁複衣服,服侍他沐浴。
卡特帝國元帥之子,明何今日邀請他游海,他必須提前做準備。
他是穿越者,來到卡特帝國已經有一個多月了。
他穿越的時機恰到好時,穿為卡特帝國不受寵的三皇子,今年二十三歲,大學剛畢業,不用讀書就直接拿到了軍校畢業證。
理論上,他應該入伍,又或者工作,但因為原主身體不好,可以免入伍,再加上是帝國三皇子,便也不着急工作。
穿越至今,他以生病為由,一直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一方面試圖了解自己,另一方面通過細節打探更多卡特帝國的情況。
上輩子,欒懷謹生存於末世。
末世初期,動植物變異,病毒爆發初期,他覺醒了源書異能。
憑藉一己之力建立末世三大基地之一,本以為未來會越來越好,一覺醒來,就穿成了與自己同名同姓,外貌有八九分相像的卡特帝國的三皇子。
末世初期,他的家人死亡,倒是沒什麼牽挂。
通過從身體承接到的記憶來判斷,原主明明是皇子,不過過得並不好。
沒有天賦,沒有異能,是卡特帝國的五位皇子中最為平平無奇的存在,甚至因為糟糕的成績,孱弱的身軀,被稱之為皇室之恥。
原主的母親是烙印有奴隸刻印的舞姬,一次意外下有了他,生下他後過世。
傳承至母親的卑賤血脈,讓原主極為自卑,常年佝僂着身軀,無論與任何人說話都會低頭,不敢與他人目光對視,說話聲更是怯懦。
剛穿越的第三天,他甚至聽到有幾個宮女湊在一起談論他,其中一個宮女如此形容原主,她說他像是躲藏於黑暗中的蛆,陰森、骯髒、醜陋,如果不是被皇室傳承下來的源書認可,判定他擁有皇室純正血脈,大家甚至會懷疑他皇子的身份。
當時,欒懷謹徑直走到她們面前,對她們說:“繼續說。”
一片令人恐慌的寂靜中,他無波無瀾的聲音傳入每一個人的耳中。
“即便我是陰影中的蛆,我也是卡特帝國的皇子,而你們,是我可以輕易刻印奴隸烙印的奴僕。”
被派遣入他的寢宮服侍他的仆佣們自然沒什麼後台,如果有後台,也不會發配到他所在的南臨殿。
殺雞儆猴般的嚴懲后,他宮殿裏的仆佣們瞬間繃緊了精神。
他穿越的第四天,南臨殿所有僕佣都知道,三殿下已經不像過去一般軟弱可期,也是那一次的殺雞儆猴,讓他接下來的日子好過了許多。
至少南臨殿的僕從不再敢私底下議論他。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欒懷謹大量查探關於這個世界的信息。
相對比上輩子,這個世界,不,應該說是這個星際時代,顯得極為波瀾壯闊。
星際十二大文明共同建立的不可撼動的聯盟,星戰、星獸、蟲族,都讓他覺得無比震撼,這是與他上輩子所在的末世完全不同的世界。
這是更為廣闊的天地。
欒懷謹一頭黑色長發散落於水面上。
兩位仆佣擦洗着欒懷謹的長發,他們的目光總是忍不住偷偷看向欒懷謹。
一個月前開始,欒懷謹忽然就變了。
一開始進入南臨殿,他們就知道,欒懷謹擁有還算不錯的皮囊,不過,過去的三殿下一直含胸低頭,再加上過長的劉海,讓他人很難注意到他的外貌。
而這一個月以來,欒懷謹身姿挺拔,過長的劉海隨手撥弄,展露出堪稱完美的五官。
是的,只能稱之為完美,他像是神最傑出的作品。
根據皇室要求必須留長的黑色長發,墨黑色雙瞳,可能是天生,又或者是常年不見光而顯得無比白皙的肌膚,以及像是玫瑰花瓣一般色澤美麗的紅唇。
黑白紅,這是任何人看到三殿下之後的第一印象,他像是綻放至極致的美麗鮮花,多一分都將凋零。
最近南臨殿服侍三殿下的仆佣們經常聚在一起,悄悄討論,為什麼過去他們就沒有發現三殿下的好樣貌呢?他們之中許多人沒忍住,將三殿下的外貌告知他人。
結果南臨殿外,沒有任何人相信。
而這一個多月以來,三殿下沒有離開過宮殿,他人自然沒有機會見到三殿下。
如果是過去,南臨殿的仆佣們湊在一起,交談最多的話題普遍是如何從南臨殿調度到其他宮殿,然而現在,他們之中總有人說,如果欒懷謹能笑一笑就好了。
那麼好看的人,如果笑起來一定非常好看吧?
然而,欒懷謹從來不會笑。
他像是冷玉,髮絲、肌膚、聲音都透着一股冰冷,像是化不開的寒霜。
卡特帝國三殿下身體柔弱,這是眾所周知的事情。
兩位仆佣生怕弄疼欒懷謹,手上動作非常輕柔。
經過這一段時間的服侍,他們明白,欒懷謹的皮膚很容易留下痕迹,但凡力道稍重一些,就會留下淤痕。
沐浴過後,他們為欒懷謹擦拭身體,之後又一件件為他披上一套精緻的禮服,裏面是白色帶有領花的襯衣,兩邊木耳袖,白色的襯衣讓本就如雪一般的人添加一抹破碎感,然而,當他那一雙如墨的雙瞳看向任何人時,目光卻顯得極為犀利,像是出鞘的利刃。
被欒懷謹注視的仆佣身體下意識抖了抖,為他繫上一顆顆衣扣。
外衣是淺藍色的西裝,勾勒出欒懷謹比例完美的身段。
兩位仆佣服侍欒懷謹穿衣,莫名有些緊張。
這一個多月以來,南臨殿仆佣時不時和其他宮殿的人說起三殿下的美貌,然而一直都沒有人相信。
而今天,是欒懷謹自軍校畢業以來,將第一次走出南臨殿。
他們想,當南臨殿外的人看到三殿下,就和過去的他們一樣,一定會非常驚艷吧?
一位仆佣為欒懷謹擦拭長發,另一位仆佣單膝跪下,為他穿上鞋子。
浴室外響起一陣敲門聲。
欒懷謹雙瞳朝着門的方向看去。
門外一道柔和的女聲響起,“三殿下,二殿下派夏佐騎士來接您。”
欒懷謹面上沒有絲毫表情,聲音像是冬日冷泉,“好。”他明白,二殿下是在催促。
他目光放遠,心中思考。
游海,就是一群權貴的游海。
根據他這一段時間接收到的部分記憶,原主一直試圖討好着宮廷里的每一個人,每一位權貴。
他沒有自尊,向所有人搖尾乞憐,希望能夠通過最為卑微的方式讓自己過得更好,然而,他的這種行為丟盡了皇室顏面,也只會讓他的境地變得更加不堪。
他是取悅貴族的樂子。
就好像現在,作為元帥之子的明何邀請他,絕不是因為欣賞,然而,他不能拒絕,否則等着他的有可能是更為變本加厲的刁難。
他穿越的身份,從各方面來說是最為糟糕的身份,開局骨灰場。
在兩位仆佣的跟隨下,他走出寢殿。
二殿下派來接他的懸浮車停留在南臨殿的懸浮車停放點。
皇宮偌大,部分擁有職權的人能夠在宮廷內駕車,宮廷內禁空,懸浮車只能在分區地面行駛。
穿越至今,欒懷謹活動的範圍一直限定於南臨殿,今天他將第一次乘坐星際懸浮車,當然也是第一次游海。
時間正是夏季最熱的時候。
卡特帝國的帝星與上輩子一樣,24小時,分白天黑夜,不一樣的是,卡特帝國的夜晚有雙月,一白,一紅。
空氣有些潮濕,一滴雨水拍打在欒懷謹的臉上。
欒懷謹停下腳步,微微仰頭,露出線條完美的下顎線。
雨水剎那間傾盆,一旁仆佣反應迅速,立刻撐傘,但還是有幾滴雨水打在了他的發上,順着如綢緞一般的髮絲低落。
另一位仆佣拿出手帕,恭敬說道:“三殿下,我為您擦拭雨水。”
待仆佣為欒懷謹擦拭過發上雨滴后,他繼續邁步,走向停車區。
隔開不遠的距離,一位頭髮燦金,身穿護衛服侍的年輕男子走了過來。
原主的記憶中有這個人,卡特帝國的二殿下,欒逸昀的護衛團成員之一,與欒逸昀同齡,一起上軍校,一同畢業,是他的左膀右臂。
原主對他有着很深的記憶。
他被稱之為二殿下的忠犬,而作為三皇子的原主,他的地位甚至不如這麼一條狗。
原主羨慕他。
是的,原主羨慕一條忠犬。
男子名為夏佐·杜德,他步伐直直走向欒懷謹,當距離越來越近,看到欒懷謹精緻的五官,眼中有着顯而易見的驚艷,以及,不確認。
當兩人之間的距離一米左右時,雙方停下腳步。
夏佐道:“……三殿下?”他的聲音帶着一抹遲疑。
欒懷謹輕聲“嗯”了聲,是回應。
夏佐很快收斂住眼中的驚訝,恭敬向欒懷謹致歉,動作優雅地打開刻印有皇室標誌的懸浮車後座駕駛車,請欒懷謹進入。
跟隨在欒懷謹身側的兩位仆佣有些猶豫。
一般情況下,作為欒懷謹的貼身仆佣,無論任何時刻他們都需要跟隨在欒懷謹的身側。
夏佐唇角彎起恰到好處的營業式微笑,看向兩位仆佣,警告道:“二殿下並不希望他人打擾。”
坐入懸浮車,欒懷謹偏頭看向兩位仆佣,命令道:“你們回去。”
僅僅只是一眼,當與欒懷謹雙瞳對視的剎那,就有一種被蠱惑之感,兩位仆佣恭敬應了一聲“是”,向後退開,讓出位置。
夏佐坐入駕駛座。
懸浮車根據設置好的系統朝着皇宮外行駛。
欒懷謹微微偏頭,看向車窗外。
坐在前車座的夏佐目光控制不住,一直通過後視鏡觀察着欒懷謹。
懸浮車數次停下,經過一次次盤查。
不過,因為懸浮車是二皇子的車,盤查並不算嚴,甚至沒有人確認坐在後車座的人的身份。
當然,最後一個關卡必然嚴。
當懸浮車將要駛出皇宮時,護衛隊的人要求車裏面的人出來。
夏佐走出駕駛座,他單手執傘,為欒懷謹打開後車座的門。
欒懷謹從後車座走出來。
哪怕有夏佐撐傘,傾盆而下的雨水下,還是有雨滴落在欒懷謹的身上,為他增添一股盈潤的美感。
欒懷謹目光直直地看向護衛隊眾人。
明明從表面上看起來是極為柔弱的人,尤其,可能是因為穿越至今以來長達一個月的失眠,他眼下有着濃重的黑眼圈,顯得身體無比孱弱,然而這一刻,他給人的感覺仍舊壓迫感十足。
交談時直視對方,是一種尊敬,同時也是氣勢上的壓制,總有一些人在目光注視時下意識會避開對方的目光。
冰冷的氣息環繞,一些守門護衛下意識避開欒懷謹的目光。
很快,例行檢查結束,夏佐重新為欒懷謹開啟後車座門。
欒懷謹坐入後車座。
懸浮車行駛出皇宮。
這是欒懷謹穿越至今,第一次離開皇宮,他的目光朝着車窗外看去。
良好的聽力下,他聽到護衛隊成員的交談。
“他竟是三殿下!”
“最近南臨殿的人都說他們的三殿下絕美,沒想到是真的。”
懸浮車緩緩升入空路。
坐在前面駕駛座的夏佐恭敬喚道:“三殿下。”
欒懷謹看向夏佐。
懸浮車為智能駕駛,夏佐拿出白色手帕,說道:“很抱歉,讓您淋了雨。”
欒懷謹從夏佐手中接過手帕,擦拭臉頰上的雨水,目光再次看向窗外。
懸浮車的行駛速度很快,十分鐘后,圍繞皇宮附近多出了人煙氣。
高聳的建築物林立,空路上懸浮車越來越多,從空路向下看去,人流密集。
明明是下雨天,從空路向下看去,地面上都是人。
可能是感覺到欒懷謹的目光,夏佐說道:“今日是三月一次的引導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