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 章【二合一】

快樂的時光總是特別快，即使是下映之後，電影投資的收益也不少反多，一筆筆金錢流入之間，白西野也跟着日漸增長的銀行卡餘額，踏進了10月。

十一假期，璋山別院內，一棟許久沒有人煙的別墅此刻燈火輝煌，紫檀雕刻的古樸門牌上，寫着[厲宅]二字。

別墅外豪車一輛接一輛地停下，卻並非所有車輛的主人都有資格進入這棟別墅。有些精緻打扮的男女在院落外徘徊片刻，拿不出邀請函，沒兩分鐘就被高大的保鏢請出了別院，落魄收場。

今日是別墅主人50歲的生日宴。

在國外跺跺腳，資本市場都要抖三抖的厲天光，在京城初來乍到，第一場生日宴便選定在了自己家中，彰顯自己的親近之意。

別墅內觥籌交錯，壽星主角還沒到場，來賓之間就先舉杯相賀。

燕夙抬起手腕看了看錶，距離厲天光生日宴開場，只剩下不到10分鐘，可他還沒有在會場見到白西野的身影。

他皺眉，又在微信上撥了個電話，依舊是無人接聽。

雖然他們公司和厲天光算有合作，但在場被邀請的這麼多京圈權貴，哪個沒有跟厲天光合作的意願和資質？白西野要是真在這種場合遲到，在厲天光眼裏落下不好的印象，之後恐怕有一段時間讓他們熬的！

燕夙更加焦急起來。

“燕少？好久不見，好久不見！”

不遠處走來一個三十上下的男子，迎面堆起有些過濃的笑容，反倒顯得他不那麼真誠。

燕夙微微頷首：“王總，很久不見。”

這是京城一個老牌家族旁支的子弟，能力不怎麼樣，但拉人情、說世故還算有一手，能走到今天全靠結交朋友，攀附比他更大的權貴。

對方懊惱地一拍手：“在燕少面前稱自己是‘總’，我可當不起！”

“燕少公司新建立就能和厲天光這種人物談上合作，王某實在是佩服至極。”

燕夙搖頭，他這人向來有一說一，直接開口。

“和厲天光的合作，主要都是我公司的投資人白西野先生在牽線。”

“白西野？”王總愣了一下，似乎在回憶這個人是誰。

“是……那個誰……的老婆？”

燕夙皺眉。

“我還不至於心胸狹隘到聽不得燕覺寒這三個字。”他語氣沉了下來。

他不知道自己在生氣些什麼。

王總以為他是因為燕覺寒而生氣，開口便有意無意踩了一下白西野。

“哦哦，是他啊……長得特別漂亮的那個。”

頓了一下，他又說：“那他跟厲天光牽線……”

他一句話沒說盡，聲音不大不小，周圍的人不論離得遠近，都聽了一清二楚，眼神漸漸有些不對起來。

有人笑了笑：“燕家是不是好事又將近了？”

燕夙反應了一下才意識到他們在說什麼，一瞬間心頭的火更甚，但考慮到場合，還是壓抑道。

“各位，有些話可不能亂說。不合適。”

人群之外，剛親自巡視完后廚出來的厲天光踏入大廳就聽到這麼一段對話，臉上的表情也不是很好。

……他白小兄弟在京城也太過低調了，竟然就由得這些人這樣編排？

身邊保鏢觀察到他的情緒，於是開口：“大哥，需不需要我把這位先生請出去？”

厲天光眯了眯眼睛：“不用。”

“我們是主人，自然沒有這麼心胸狹隘的道理。”

他雙手一背，雲淡風輕地往前走了幾步。

剛剛那話，還是他前些日子在和白西野的聊天裏感觸到的。

白西野這個人，厲天光真是越結交越覺得深不可測。在兩人的交談間，白西野從日常處事、到生意場上的判斷，整個人都展現出一股驚人的自控力，講究一個適當和中庸。

一想到白西野在這樣的年紀，就能有如此大的格局和胸懷，厲天光更堅信他並非一般人了。

他最近甚至在學習白小兄弟這種修身養性的氣質，只可惜多年養成的性格擺在這裏，現在還沒學到精髓，

“白小兄弟所處的位置比他們高太多。”厲天光對保鏢說，又像是在說服着自己。

“你走在路上，會因為一隻螞蟻撞到你的腳而心生憤怒嗎？”

“不會。”保鏢搖頭。

厲天光滿意頷首：“你甚至不會感覺到他對你的冒犯。”

這就是格局。

保鏢意會：“那大哥，我們就不管……”

忽然，他們耳朵里又撞進另一邊幾個人的談話內容。

“說起來，那個白西野你見過沒有？長的是真這個。”那人豎了豎大拇指，語氣卻帶着輕蔑。

“這輩子要是能集這麼一張郵……嘖嘖嘖……舒服啊！”

厲天光腳步再也走不動了。

“不管？怎麼可能不管。”他冷哼一聲，氣場冷下來。

“我這人就是江湖氣，見不得別人對我兄弟不敬！”

“大哥說的對！”保鏢義憤填膺，顯然也氣得不輕。

白西野每次得了什麼新的東西，給厲天光送一份的時候，也必定會給自己捎一份小的。他在厲天光身邊做了二十多年的保鏢，兩人之間的關係說是情同手足也不為過，否則厲天光也不會在他結婚的時候送上如此高昂的賀禮。

但以往甚少有人會像白西野這樣，真正周到又貼心地給予他尊重。

厲天光沒有驚動任何人，叫來秘書問：“那邊那個穿深藍西服的，長得不盡人意的人，哪個公司的？”

秘書十分專業，只是看了一眼便回復：“厲先生，那個是王氏製造的執行總裁。在您新產業的預定合作名單內。”

“你對他有其他了解嗎？”厲天光問。

秘書想了想：“據說這位王總，為今天的慈善拍賣準備了一筆不菲的款項，希望能藉此跟您更直接地搭上線。”

“做慈善，好事。”厲天光輕飄飄說，“找人抬價。”

“既然這麼有心，那就給他一個展示財力和愛心的機會。”

秘書點頭應下。

厲天光還覺得不夠，又說。

“還有，這家公司跟我們談合作的話，我們的分成提高。”

“既然這麼想跟我們達成合作，那我就給他這個機會，抓不抓得住、願不願意花錢來抓，就是他的事了。”

秘書離開之後，厲天光從邊緣走進會場，簡單和湊上來的幾位交流了兩句，直奔燕夙那邊而去。

燕夙見狀，瞬間挺直脊背，只覺得榮幸之至，也舉着香檳迎了過去，留下跟他攀談的王總站在原地，連上前的勇氣和機會都沒有，正如自然界裏環環相扣的食物鏈。

“你好，燕少。”厲天光先開口了，“我聽白西野提起過你。”

“您好，厲總，久仰大名！”燕夙禮貌伸手與他握了一下。

他表面還算平靜得體，心裏卻有些震驚。

燕夙實在沒有想到，白西野在和厲天光這種人物談合作之餘，甚至還有餘力給自己刷一刷存在感。

一時間，燕夙心裏頗有感觸。

自從八年前父母意外去世，他似乎就沒有在這樣感受過別人單純的關懷。

“聽說燕少是京大金融專業的高材生？”厲天光就像一個平凡的家中長輩一樣，聊起這些閑事。

“您謬讚了。”燕夙頭一次有些不好意思，“我也只是還在學習中。”

厲天光略略想了一下，說：“京大金融系邀請我下學期去擔任客座教授，在大三任教。”

燕夙站得更直，眼前一亮：“我現在就是大三！”

厲天光笑了笑：“我知道，是白小兄弟告訴我的，我特意跟京大那邊說了，教大三。”

嘶——

燕夙再也沒繃住臉上的表情，震驚和不敢置信全都明明白白的表露了出來。

什麼？又是白西野說的？？

對於白西野和厲天光合作的細節始末，燕夙是半點不清楚的，他平日裏要兼顧學業和公司管理，已經分身乏術，更別提去揣測白西野工作之外的生活了。

他品了品剛剛厲天光說的話，越想越覺得心裏打鼓。

剛剛那位王總說的話莫名又飄回他的腦海里，燕夙心裏咯噔一下。

厲天光見他這副一驚一乍模樣，心裏有種莫名的平衡感，只覺得這才是正常小輩應該有的反應，寬和一笑。

“你不用感到緊張，我和你的叔叔白西野私交甚篤……抱歉，我或許並不適應稱呼他為另一個人的配偶。”

白西野這樣的人物，怎麼能用一個已經死了的人名冠在他名字前面呢？

然而這話落進燕夙耳朵裏面，又是另一層意思。他心裏不知哪兒生出來的勇氣，開口說。

“是的，他很優秀。有一位非常知名的大律師也在追求他。”

“律師？”厲天光微微挑眉，搖頭輕笑，“這個職業太過動蕩，和我們商人一樣，不會有永遠的勝利。”

“按照我們這個職業狀態來講，如果配偶是醫生老師和公務人員的話，這樣才是一個家庭最具有抗風險能力和發展前景的搭配狀態。”

話里話外都在表示，白西野和那個什麼律師根本就不搭。

你CP是假的！！

燕夙被他的話繞得有些暈，也漸漸品出味兒來，察覺到自己似乎誤會了白西野和厲天光的關係。

……或許厲天光只是單純的把白西野當成一個需要關照的晚輩吧，燕夙想。

他不禁有些羨慕起白西野，但一想到自己也藉著白西野的這層關係，在厲天光這兒有了些別人沒有的特權，心裏對白西野便又多了幾分敬佩。

編排完律師這個職業后，厲天光自己倒是陷入了沉思。

他忽然想起方醫生。想起自己初遇這兩個年輕人的時候，曾經真情實感的覺得他們十分般配。

然而在得知方醫生不只是醫生、白西野也並非只是一個空有其表的豪門遺孀之後，震驚之下，厲天光一度把這個想法拋到了腦後。

可他現在想起來，又忽然覺得……這未嘗不是另一種“史密斯夫婦”的般配呢？

厲天光這樣想着，只覺得心裏有些激動。

他不太懂現在年輕人的網絡世界，否則他就知道，這種狀態叫做“嗑到了！”

“你們在談論白西野嗎？”

忽然，一個年輕的男聲插了進來。燕夙回頭，就看見米喻走近。

偌大的會場裏，交際花米喻自然如魚得水，但比起其他人，燕夙身為白西野的便宜小輩，米喻跟他自然也更相熟一些——意思是，欺負起來更順手點。

雖然作為家族代表的一員被邀請來生日宴，但米喻從來懶得為權和利結交別人，就連宴會主角長什麼樣他都沒了解過，自然也沒有認出，燕夙對面的那位中年男士正是今天的壽星。

於是他開口開得毫無壓力：“聊什麼呢？我聽到白西野的名字？”

“這位是？”厲天光問。

兩個人都默認米喻知道厲天光的身份，於是小燕便介紹道：“他是白哥的發小，米喻。”

“米家。”厲天光暗自點頭。只覺得自己進一步融入了白西野的交際圈，而這裏卧虎藏龍，不知道誰就是更厲害的那個。

一旦有了這種自己人的意識，厲天光說起話來也就隨意了很多，甚至有耐心跟米喻簡略描述他和燕夙剛剛的對話。

燕夙在一邊看着，一愣一愣的。

原來是在聚眾嗑CP！

米喻聽完之後，想了想道：“可是聽起來，小白好像對他們都沒意思吧。”

“這種事兒還是得看他自己的意見。”他說，“而且我覺得你們這些想法，都太考慮利益了。”

在米喻心裏，白西野身為一個二十四年的母胎單身。應該擁有最純真美好的純粹戀情，不跟任何利益掛鈎。

比如——和他的那位私人健身教練！

“白西野有個關係很好的男生，說實話，我真的覺得他們特別搭。”米喻的樣子像極了推銷自家CP的狂熱粉絲。

“忠犬體校生，和富二代小美人……天哪。你們想想，多有騎士和小王子的感覺？多好啊！”

“韓律師都比這個強。”燕夙皺了皺眉：“體校生是不是有些……嘖。”

“我們現在在投資一些一些娛樂方面的公司，其實也可以讓白哥接觸一些這裏面的人看看，那不是什麼類型的都有。”

米喻搖頭：“不行不行，我之前跟他聊過這個，他說了，絕對不會跟娛樂圈的人在一起。”

“尤其是模特之類的！”

厲天光安靜聽着，敏銳地察覺到，他們三個對於白西野身份的判定似乎各不相同。

細想之下，他更覺得白西野這個人的社交技巧遠遠超過這個年齡段的層次，他甚至可以在不同人的面前，選擇對方會覺得最舒適的姿態去社交。

比如在和自己交談的時候，白西野就是和他同等的、擁有着智慧和權柄的國王。

在和燕夙相處的時候，更像是一個沒有架子、和小孩打成一片的長輩。

和發小米喻相處的時候，又更多會有20歲年輕人的青春活力。

厲天光暗自心驚。

“也不知道白西野到底會對什麼樣的人感興趣。”米喻用這一句話做了話題的結尾。

燕夙目光嚴肅：“如果他哪天不再是我的……親人，我一定要去會會那個能討他歡心的男人。”

“我對白小兄弟的眼光有信心。”厲天光說。

當然，他也是肯定見不得自己的兄弟為情所傷的，只要白西野需要，那他厲天光就會出手，為兄弟兩肋插刀。

他們三人圍繞着同一個人打開了話匣，終於，在生日宴正式開始前兩分鐘，他們談話的主角姍姍來遲。

白西野似乎是沒有想到這三個人會湊到一起，明明他們的領域和社交圈怎麼想都不太相關。

他的視線在燕夙和米喻身上停頓了幾秒，抬手打了招呼，熱情地上前，在他們二人震驚的視線里，直接給了今日壽星一個哐哐捶背的擁抱。

“厲大哥！生日快樂！”

這樣乾脆義氣的方式，瞬間讓厲天光有了一種回到20歲的感覺，聽着白西野說的一句簡單的生日快樂，竟然也有些熱淚盈眶。

他餘光看見燕夙睜大的雙眼，明顯是沒有想到他們兩個之間竟然會這麼熟，厲天光心裏忽然有了些莫名的優越感。

好像他在這個“白西野自己人”的小團體裏處於較高的地位。

結束這個熱烈的擁抱，白西野跟厲天光隨意攀談兩句，彼此商業互吹惹得對方發笑，氣氛融洽得像相處十幾年的老友。

周圍的人見他們這樣熟稔，不管心裏怎麼想，有些看的眼紅，有些直接蠢蠢欲動，想要上來跟着說兩句。

白西野不着痕迹地掃了一圈，忽然摸了摸肚子，笑了笑說：“其實，我今天忙的還沒來得及吃飯。”

厲天光眼裏流露出敬佩，立馬道：“大廳南邊有自助餐區，如果你想吃點兒別的主食，我讓后廚單獨給你做。”

“白小弟，你平時再忙也不能忙壞了身體啊，不然到了老大哥我這個年紀，可就要後悔咯。”

白西野擺了擺手：“年輕嘛，就是得努力的時候！”

米喻和燕夙身份不凡，早都被別人見縫插針地拉去攀談，於是他只向厲天光告辭，便走向餐區。

他一邊走，一邊快樂地想。

哇……這就是胡說八道的魅力嗎。

路過一面被擦得鋥亮的玻璃，白西野下意識看了一眼，確認自己臉頰上被枕巾壓出來的幾道紅痕都已經退下去了。

——是的，沒錯。他來晚只是單純因為不小心一覺睡到了晚上。餓倒也不是真的餓，主要是剛睡醒，還不想這麼高強度地為工作應酬。

幸好總歸是醒來趕上了，否則他真的會覺得對不住厲天光這個老大哥。

不過厲天光、燕夙和米喻三個人能湊到一塊兒去，白西野是沒有想到的。匆忙趕來的時候，他還在腦子裏想要怎麼給他們三人引薦一下，結果沒想到一來就看見人家相談甚歡。

白西野在心裏咂舌。

只能說，龍傲天不愧是龍傲天，大|佬也不愧是大|佬，米喻這個萬人迷，也不愧是萬人迷啊！

至於我自己嘛……白西野悠悠地想。

我只需要在這種主角配置里打打醬油，當一個有錢賺的鹹魚就好了！

他很快到了自助餐區，卻發現這裏也已經淪為社交場地，大家都是一小堆一小堆地坐着，好像他們來這兒根本不在意東西好不好吃，甚至能不能吃。

白西野掃了一圈，眼神停在了角落裏唯一一個只坐了一人的長沙發。

那人是個男性，哪怕只是坐着都能看出來體態和身材比例的優越。都說人靠衣裝，對方的衣物服飾顯然也很是講究，該寬的寬、該收的收，把這個人的身材體現的更加淋漓盡致。

但白西野注意到他並不是因為這些。

而是這個人看起來……很安靜，也很社恐，根本不會主動搭話。

很適合現在剛睡醒狀態的自己！

於是他抬腳往那邊走了過去。

大廳中心，米喻和燕夙一回頭，就看見白西野繞過每一個大名鼎鼎權高位重的來賓，坐到了角落裏，一個陌生面孔的身邊。

哪怕米喻已經習慣於看到白西野和自己這兩張稱得上頂級的臉，可在看到坐着的陌生男人的時候，卻還是被晃了一下。

燕夙也是一愣。

然而他們仔細看去，那個男人的長相只有七分的帥氣，讓他們驚訝的，是對方忽然展露出來的氣場。

在白西野走過去之前，他像是隱匿於黑暗裏，存在感低到沒人注意的到他。

但他忽然抬起頭，看見了徑直朝他走去的白西野，僅僅微調了動作，氣場大改，只是坐在那兒，就像一朵暗含欲|望與罪惡的罌|粟花。

很明顯，這個男人對白西野產生了興趣。

燕夙覺得這人有點眼熟，回憶了一下，眉頭猛地皺起。

“他是……浮星娛樂公司新簽下的國際頂級男模，李嗣音。”

他怎麼會出現在這裏！

“哦，模特啊……”米喻下意識重複，忽然頓住，睜大眼睛。

等等，不是說不要模特的嗎？？？

……這麼快就真香了啊。他想。

燕夙的表情卻忽然變得認真起來：“我去把他叫回來。”

“誒，你怎麼還壞人姻緣？”米喻拉住他。

燕夙回頭眼神凌厲，看得米喻瞬間脊背發涼。

“李嗣音這人離得越遠越好。”燕夙咬牙，聲音從未如此緊繃。

“白西野這樣的，只會被他玩到渣都不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