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
校方探測時,由於擔心城市上空會有對空防禦機制,他們並不敢讓無人機靠得太近,只是在城區外的高空繞了一圈。
而無人機傳回來的畫面,就彷彿是一部恐怖史詩級魔幻大片的開頭:
要塞的城牆由成千上萬顆森白骷髏頭與灰白硬木石塊堆砌製作而成,無數披着黑袍的骷髏、獸人、普通人類與少量戴着銀色面具的神秘法師共同行走在城市的主幹道上。
整座要塞的佈局十分奇特:所有建築都圍繞着中心一座風格恢弘詭譎、形狀猶如立體梯形的高塔建立,層層疊疊,由內而外,猶如棋盤一般排列整齊緊密。
從外觀估測,這座高塔共計有七層,出入其中的成員都清一色身披黑袍、戴銀色面具。
位於要塞兩側的崖壁上,還雕鑿修建着密密麻麻如蜂窩一般的漆黑洞窟,和長度綿延數千米的懸棺式長廊通道。
其密集程度,絕對是多看一眼就能讓密恐原地死亡的那種。
但這些都還不算什麼。
最令人類感到震撼的,是那條被足足有一米粗細的巨型鏈條鎖住脖頸,蜷身盤踞在高塔最上方的白骨巨龍。
根據計算,這條巨龍的體長已經達到了百米以上!
地球上的所有物理學生物學專家在看到它的那一刻都瘋了,因為他們搞不明白為什麼有生物能夠僅憑一副骨架就能活動,甚至飛上天空——
就算忽略它和地球生物完全不同的生命形態,那到底是什麼樣的脊柱強度,才能支撐起一頭如此龐大的巨獸正常活動?
它需要進食嗎?一天需要攝入多少能量才能補充自己的活動消耗?而這麼多的能量又是從哪裏來的?
搞不明白,完全搞不明白!
異世界就像是一座未知的神秘寶庫,而漠北工業大學的外籍教授和講師加起來一共才十七名,地球上的眾多科學家只能盯着直播屏幕望眼欲穿,恨不得以身代之。
甚至還有諾獎得主公開表示,自己生平遺願之一就是將來去漠大任教,哪怕不要工資都行。
就算給個助教的名額也好啊!
介於科學家們這段時間普遍雞血上頭,這幾天,穀梁一也跟着看了不少分析報告。
一段高清視頻里能體現出的情報細節實在太多了,更何況,如今的地球指揮部幾乎囊括了全世界各領域最頂尖的專家學者:
比如說,通過要塞外的自重式毛石擋土牆,專家判定,雖然有着魔法的存在,但這個地區的文明在進行戰爭時仍要依靠城牆來進行攻防戰,這就證明了它的文明發展水平並沒有超過人類最壞的預想,說不定,殺傷力還不如地球的飛機大炮;
再比如,通過高靈敏度磁場傳感器和量子弱磁共振分析儀傳輸回來的相關數據,研究小組發現,異世界不同種族所釋放出的電磁波信號也有所區別。
絕大部分骷髏是最弱的,其次是大街上那些沒有戴面具的普通人,再次則是從事各種毛皮貨物大宗糧食交易、以及在礦區附近開採礦石的強壯獸人。
而電磁波信號最高的,是那些戴着面具的黑袍人。
他們的數量相對來說也最稀少,擁有着類似於魔法一類的超能力,並且感知力非常靈敏,當初那個黑袍骷髏就是其中之一。
“截止目前,我們並沒有在這座要塞中發現任何符合基地中樞特徵的地點,”宗秦遠在校方緊急召開的會議上分析道,“當然,也有可能是對方和我們的想法一樣,把關鍵位置故意隱藏了起來。”
“根據地球指揮部的建議,接下來我們會派出兩支小隊,分別進入森林地帶和要塞附近探測,如果有可能的話,希望派遣人員能夠在隱瞞身份和基地存在的前提下盡量進入要塞內部,與當地人溝通交流獲取情報。”
他拿出一個面具:
“雖然暫時還不清楚這種面具的具體作用,但學校已經通過3D打印機製作了上百副同款面具,各小隊成員可以隨身攜帶,必要時刻可以隨機應變,在保持聯絡的前提下,後續我們會派出人員接應。”
穀梁一坐在下面第一排,低頭記着筆記。
在聽到宗秦遠這番話時,他停頓了幾秒,在紙張上寫下一行字:
“偽裝成法師,混入要塞獲取情報。”
“根據世界民俗文化專家的建議,進入森林的小隊首要目標是採集植物、土壤和水源樣本,盡量避免與原住民發生衝突,因為文明發展程度不高的土著居民往往具有非常強烈的領地意識,這種情況下,用肢體語言謹慎交流是更穩妥的方法。”
穀梁一繼續寫道:
“收集生物樣本,如若和森林內部種族發生衝突,可嘗試用手語緩和矛盾。”
地球上同步觀看本次會議的觀眾們紛紛表示:
果然,領導開會的時候,旁邊一定要有個記錄員跟着做會議記錄。
看看穀梁一這要點記的,一目了然,簡潔易懂。
“不過我不懂啊,那穀梁一幹什麼?他就光呆在基地里不出去啦?”
“怎麼可能,現在只是讓探測隊先出去摸清楚情況,肯定是要等確保安全后再讓他離校去尋找特殊物品啊。”
“天天直播一個大男人的日常生活,好無聊啊,哎,穀梁一要是美女該多好。”
“可算了吧,你還真當這是什麼娛樂直播版塊啊?看到那座要塞外面的骷髏頭了沒?要是宗校長他們都跟你一樣天天腦子裏想着黃色廢料,人類早就完蛋了!”
“說實話我感覺有點不妙。地球上的森林都已經夠危險了,這還是異世界的原始叢林,先遣隊出現傷亡的概率應該不小吧?”
“雖然現在說不太吉利但是我也……還是希望大家都能平安歸校,別出什麼意外吧。”
“穀梁一不是能使用基地的復活功能嗎?”
“不會死不代表能避免疼痛和受傷啊,而且還有後續的一系列問題要處理,死亡可是一件非常嚴肅的事情。”
在地球上人們討論得熱火朝天的時候,校內的會議已經進行到了尾聲。
“經討論,本次探測小隊的成員分配如下:”
終於輪到了最嚴肅的話題,台上宗校長的聲音也微微凝重起來:
“兩支小隊各由一名教官帶隊,一名教官任副隊長,一名教官在隊伍最後方確保安全,關鍵時刻執行斷後任務;”
“每支隊伍十五人,除三名教官外,剩下的全部由經過培訓的教職工與特別行動小組成員組成,稍後會對外公佈名單,如有異議,可向焦教官私下提出。”
“行動開始時間是,明早七點整!”
*
回到宿舍,穀梁一推開門,一眼就看到了背對他站在陽台上的易言。
他有些愣神,因為平時特動組有訓練,易言通常都是宿舍里回來最晚的。
但這會兒外面連天都還沒黑。
聽到動靜,易言微微側身,轉頭望向他。
他還是穿着訓練時的那一身黑色緊身背心配工裝褲,銀色的長命牌墜在胸前,身體的重心全部倚靠在陽台的欄杆上。
青年微卷的黑髮在傍晚的風中有些漫不經心的散亂,夕陽下,拉長的影子和樹影交錯在一起,像是一幅暖色調的油畫。
“為什麼不進來?”他問道。
可能是因為夕陽太美的緣故,穀梁一總覺得易言的聲音比平時要低沉溫柔一些,帶着些許關心的意味。
他正準備解釋,突然餘光發現了易言桌上放着的凱夫拉頭盔和防彈衣,這些東西平時在訓練后都是統一上交管理的,不可能讓學生帶回宿舍,
穀梁一睜大眼睛,脫口而出:“你明天也要去?”
但很快他就想起來,易言也是特別行動小組的一員,被選中也是正常的。
易言“嗯”了一聲。
“……你是哪個小隊的?”
“一隊,要塞探查。”易言回答。
他似乎察覺到了穀梁一的情緒不太對,微微皺眉問道:“你怎麼了?”
“沒什麼。”穀梁一勉強笑了笑,聲音有些艱澀,“你明天……一路小心。”
他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自己到底該說些什麼。
易言靠在欄杆邊上看了他一會兒,平靜的表情變得稍稍有些無奈。
他像是嘆了一口氣。
“還真是一點兒沒變。”
“什麼?”兩人離得太遠,穀梁一一時沒聽清。
但易言卻沒回答他,只是從陽台朝他直直地走了過來。
穀梁一拎着包,有些僵硬地站在原地,眼睜睜地看着易言走到自己面前。
宿舍空間不大,他下意識靠邊給對方側身讓出過道,後背幾乎要貼在了椅背上。但易言只是淡淡地掃了他一眼,眼神中帶着一絲似有若無的笑意。
“又不會吃了你,怕什麼。”
兩人擦肩而過。
好半天,站在原地的穀梁一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
易言剛才,是不是和他開了一個玩笑?
他這方面一向比較遲鈍,正當穀梁一認真思考着自己是不是該笑一聲以表敬意時,眼前突然出現了一副單邊接收耳麥和摺疊款無線監控屏幕。
製作精良,沒有logo,一看就知道是軍用級產品。
“拿着。”
穀梁一不明所以地接過來:“你給我這個幹什麼?”
“明天的行動,”易言言簡意賅道,“你可以通過這些設備全程跟進。”
穀梁一驚訝道:“可是宗校長他們不是不允許我參與嗎?”
考慮到穀梁一的心理狀況和明天可能會出現的傷亡,在會議結束后,宗秦遠一口拒絕了他旁觀行動過程的請求,還特意跟他說明天除非有人來喊他,否則絕不允許穀梁一踏進校長辦公室半步。
即使穀梁一跟在他後面一路小跑反覆央求,宗秦遠也沒有改變主意。
可以說是態度非常堅決了。
本來穀梁一都已經放棄了,誰知道回宿舍后易言竟然還給了他一個大禮。
他頓時又驚又喜,但又擔心易言因此受到處罰,有些猶豫地問道:“這些設備你是從哪兒來的?不會是你明天要用的吧?”
“不是,是我問焦教官要來的。”易言說,“他本來就打算給你。”
還不等穀梁一高興,就聽他又淡淡道:“作為交換,從後天開始,他讓你跟着我們一起訓練。”
穀梁一:“…………”
他的臉一下子就綠了。
這幾天光是焦教官的針對訓練就已經讓他精疲力盡了,更何況是特動組的訓練水平?
“不要嗎?”
易言勾了勾唇:“不要的話,我就還給焦教官了。”
穀梁一咬咬牙:“要!”
“開個玩笑,”好不容易做好了心理建設,易言輕飄飄的聲音卻又從一旁飄來,“焦教官都專門為你制定訓練計劃了,怎麼可能讓你跟着我們一起,你又不是特動組的人。”
穀梁一噎了一下,不可置信地瞪着他,表情又像是有些委屈。
“別用這種眼神看着我,”易言淡定道,目光卻有些飄忽,“搞得跟我欺負你似的。”
他端起桌上的保溫杯一飲而盡,然後把空杯子遞給穀梁一。
“倒水去吧,別瞎想了。”
穀梁一雖然性格軟,但也不是完全沒有脾氣的。
雖然平時全宿舍的水也都是他一個人打的,但是易言這樣實在有些過分。
他把背包用力放在自己座位上,老大不情願地接過水杯,悶悶不樂地嘟囔道:“連聲‘請’也不說,哪有這麼讓人幫忙的。”
“那就麻煩穀梁同學,請,幫我倒杯水。”
易言又笑了。
他撐着下巴,歪頭看着正彎腰挨個檢查其他室友保溫壺有沒有空的穀梁一,還刻意咬重了那個音節。
往常在宿舍連見他有個表情都很難,今天就跟吃錯藥了一樣。
穀梁一沒話可說了。
但在臨走前,他看了看外面的天色,掏出手機給諸葛逍發了條消息:
“逍哥,我和易哥現在都在宿舍,晚上你幫忙帶個飯吧,我吃啥都行。”
發完消息,他又抬頭看向易言:“你晚飯吃什麼?我讓逍哥給我們帶。”
介於今天易言的表現,穀梁一不是很想當面叫他哥。
易言像是知道他的心思似的,聞言只是勾了勾唇。
“隨便。”
穀梁一於是又發過去一條:“易哥說他也都行。”
幾秒鐘后,諸葛逍回復:“誰是你哥?這樣隨隨便便使喚我,你以為你是誰?”
穀梁一單手拎着兩個水壺,胳膊底下還夾着一個空保溫杯,看到這條消息時,他整個人都有些不知所措,還以為自己是哪裏惹到了對方。
易言看到他的表情,微微皺眉,探頭看了一眼屏幕。
“你們怎麼了?”在看到諸葛逍的回復時,他的表情也略微嚴肅起來,語氣里還帶着一絲不解的疑問。
打個飯而已,不想乾的話找個借口拒絕就是了,諸葛逍一向情商高很會做人,為什麼會突然說出這麼刻薄的話?
“我……我也不知道,”穀梁一拚命回想着自己昨天到底幹了什麼錯事,“但我是不是得……”先道個歉?
正當他在原地坐立不安時,就見諸葛逍又發來一條消息:
“快,叫聲爸爸我就答應你!(╯3╰)/~”
穀梁一:“…………”
他捧着手機,表情一時間十分精彩。
易言沉默片刻,在座位上驀地發出一聲冷笑,朝穀梁一張開手。
“把手機給我。”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