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
“殿下。”alpha走進書房,一手放在胸前彎腰行禮。
“塞希爾來了?”
景佑從終端傳輸而來的文件中抬起頭,不動聲色地看了一眼對方的腳邊,確定那裏空無一物,才鬆了口氣,道:“坐。”
“謝殿下。”塞希爾直起腰,在一旁坐下,動作十分熟稔。
侍從奉上茶水后就退了出去。
塞希爾端起茶杯放在鼻端聞了聞:“真不愧是殿下宮裏的茶水,聞起來就——”
“就如何?”
塞希爾摸摸鼻子,放下茶杯,態度坦蕩:“我哪知道?我又不喜歡喝茶,就是奉承一下你。”
景佑和他一起長大,當然知道這貨不會品茶,但要是給他口酒,他喝的比誰都香。
景佑問道:“你不在家族領地里作威作福,跑到我這裏來做什麼?”
塞希爾全名塞希爾·威廉卡文迪許。
威廉卡文迪許家族紮根帝國數百年,算是少有的、還沒沒落的老牌貴族。
塞希爾是家裏的幼子,自小嬌生慣養。
十歲那年,景帝放出消息,將在全國範圍內,為皇太子景佑尋覓未婚夫。
威廉卡文迪許家族自然不會放過這個機會,把當時家族裏唯一和景佑同齡的塞希爾送到帝都星。
塞希爾常年被家裏拘着,早就憋壞了。
一朝到了帝都星,沒人管教,整一個放猴歸山,恨不得當場來一出大鬧天宮,整天上躥下跳,活躍的不得了。
最後,他理所當然地落選了。
後來景佑上了戰場,塞希爾被送回家族,臨走時還和景佑依依惜別,讓景佑千萬別涼了。
威廉卡文迪許家族派來接他的那位,據說是塞希爾的小叔,被他這句話說得心都涼了,深覺自己命不久矣。
在心裏把自己大哥、也就是塞希爾他爹罵了個來回,心說你他媽怎麼不告訴我這是一趟有來無回的旅程,是不是想暗算我然後繼承我的私房錢!
景佑倒沒在意,他知道塞希爾其實是真心實意地關心他,就是情商過低,不會說話。
後來那段時間他忙着打仗,對這位發小的印象其實已經很淡了。
後來慕燃造反,作為屹立帝國數百年不倒的古老家族,威廉卡文迪許家族自有一套生存準則,在這場權利鬥爭中,他們明智地選擇了袖手旁觀。
景佑沒想到的是,塞希爾竟然背着家裏長輩跑了出來——這其實很危險。
先不說慕燃,如果景佑足夠心狠手辣,完全可以挾持塞希爾,逼迫威廉卡文迪許家族幫助他。
一開始,景佑以為他沒想到這一點。
直到後來,他家裏的長輩找上他時,他讓家族把他逐出家門,免得慕燃拿他威脅家族。
“小叔,你回去吧,我不會走的。”
“在我心裏,景佑從來不是什麼皇太子,而是我的朋友,從小到大,一直是他在幫我,現在他有困難,我不可能就這麼離開。”
“慕燃是個白眼狼,但我不是。”
“我對不起家族,能做的只有不拖累你們,你回去之後,讓父親把我逐出家族吧,以後,我只是塞希爾,讓父親不用管我,我生死自負。”
“……”
“家裏多無聊,哪有你這裏好玩。”塞希爾嬉皮笑臉。
“說人話。”
“寒暄一下而已,”塞希爾無辜道,“你不是讓我幫你查點東西嗎,最近有了點眉目了,專門來告訴你。”
景佑:“你可以發郵件。”
塞希爾睜大眼,雙手捂胸,好似被景佑無情的話語傷害到了。
景佑不為所動,眸光淡淡地看着他。
塞希爾眼珠子骨碌一轉,開始鬼扯:“郵件怎麼能體會我倆之間深刻的友誼,再說了,你活着回來不容易,我得來看看。”
景佑揉了揉太陽穴,不想和他扯淡了,直接切入正題:“查到了什麼?”
他回來之後,除了慕燃,他在前世幾個帶頭造反的貴族和將領領地里都安插了探子。
這些人能輕易被慕燃煽動造反,不可能全是被慕燃的人格魅力或者領袖氣質打動。
最有可能的是……他們從一開始就有不臣之心,慕燃再許以重利,雙方一拍即合。
帝國建國不到百年,甚至不如幾個古老家族存在的時間久。衷心於帝國的人有多少,完全是個未知數。還有一些對前朝念念不忘的餘孽,也潛伏在暗處,外部還有聯邦在虎視眈眈……
要不是景佑身上實打實的戰功,單單以皇室只有一個omega為由,就有不少人想要大作文章。
可惜的是,這種極度敏感的東西不是那麼好查的。
誰都知道這是要命的事,一旦暴露就是全家遭殃。
指望景佑心慈手軟,和異想天開沒兩樣。
或許一開始還有人心存僥倖,但那場長達十年的戰爭,足以讓他們重新認識景佑。
那場戰爭,明面上是為帝國奪回顏面,救回皇太子未來的皇夫。
然而實際上,腦子清楚的人都知道……在那場恐怖的清洗之中,慕燃連椽子都算不上。
只是景佑發動戰爭的名目,一個借口。
景佑真正的目的是藉著戰爭清洗帝國內部的隱患,那些心懷不軌卻藏的不夠好的,全在那場戰爭中悄無聲息消失了。
帝國剩下的這些貴族,沒有一個傻子,心裏都門清。
他們的這位儲君,看着年輕,心卻比在權利鬥爭中沉浮了幾十年的老狐狸還要狠辣,沒有半點omega的柔軟和善良。
一旦確認了他們的罪名,別說他們,連他們家裏的狗都不會放過。
這種情況下,誰敢讓自己的心思暴露一絲半點出來?
景佑也有些頭疼,他是個omega,這是天然的劣勢,如果不用雷霆手段鎮住這些老東西,帝國很快就會陷入內亂之中。
然而,他太年輕也太心急,雷霆手段太過,把那些包藏禍心的人逼得狗急跳牆,還是沒能保住國家。
情勢很危急,不過,也不是完全沒頭緒。
一場內亂讓他把帝國內的忠奸看的一清二楚,他重活一世,知道未來發生的事,已經是極大的優勢了。
他垂了垂眼,濃密眼睫遮住眼底莫測的情緒。
只能一步一步的來。
就……先拿那幾個冒頭最積極的開刀。
威廉卡文迪許家族駐紮在帝國西方,整個家族幾乎處於半自治的狀態,只要不昏頭,王朝更替都影響不了他們的地位。
不巧的是,上輩子最先被慕燃拉攏、在叛亂中旗幟分明地站在他那邊的那位伯爵,正是景帝派去轄制監視威廉卡文迪許家族的駐軍將領——
威利斯·科羅爾。
塞希爾翹着腿,裝模裝樣喝了口茶。
“你知道的,我們家和伯爵大人關係不好,來往也不多,我觀察了他一段時間,伯爵大人每天喝茶遛狗,過得還挺滋潤,沒什麼異常。”
景佑坐直身體,靜靜地聽着。
“異常在一周前,他小兒子回來了——這位小少爺沉迷於藝術,經常滿世界跑,他爹一年到頭都見不到他一面,基本都是他爹下命令逼他回來的,但是這次,卻是他主動回來的。”
“這些東西我查不出來嗎?說重點。”
塞希爾:“我怕你不知道嘛,好吧,那我直接說重點了——”
伯爵小少爺滿世界跑追求藝術的事在帝國西方不是秘密,那些想和伯爵搭上線的人進不去伯爵府大門,就另闢蹊徑,去討好伯爵小少爺。
這不,小少爺剛回家,一堆一年到頭不見得聯繫一次的朋友就熱情地組了個飯局,請他鑒賞一幅兩百年前的大家名畫。
說是鑒賞,其實就是送給他了。
塞希爾和這位小少爺挺不對付,兩人都是出身高貴,又都是家中幼子,備受寵愛,再加上兩家的關係,從小就視彼此為仇敵。
要是往常,塞希爾少說也得嘲他三天三夜的打腫臉充胖子,不懂裝懂。
但這次他自覺肩負使命,忍着吐槽的慾望,捏着鼻子也去了。
然後兩人就打了起來。
塞希爾看老對頭被人拿一副假畫哄得團團轉,還是沒忍住嘲笑出了聲,小少爺臉上掛不住,再加上送畫那人被識破,惱羞成怒在一旁拱火……
兩人打的你死我活,拉扯間塞希爾不小心撕破了小少爺的上衣領口。
“你不知道,那小子,打着藝術家的名號,其實就是一個白斬雞,瘦的一批,”塞希爾萬分鄙夷,唾棄道,“簡直丟alpha的臉!”
景佑被塞希爾東一榔頭西一棒的講述方式氣得太陽穴突突跳,一字一頓道:“說重點!”
“重點是……”塞希爾賣了個關子,看景佑臉色徹底沉了下來,才得意洋洋地說,“他的肩膀上有一個吻痕,痕迹很新鮮,上面還有omega的信息素。”
景佑猝然抬眸:“什麼味道的信息素?”
“我哪知道?”塞希爾回了一句,看見景佑臉色,頓了一下,認真回憶,“好像是……奶味?我不太記得了,就記得那味道挺騷的。”
景佑重複:“奶味?”
塞希爾莫名其妙:“你這麼關心一個omega的信息素幹嘛?”
景佑:“沒什麼。”
塞希爾細細琢磨了一下:“你知道那omega是誰?”
“有點眉目。”
塞希爾十指交叉,抵着下頜,高高挑起眉梢:“哇哦,看來我的情報很有價值嘛,太子殿下這不得給點賞賜?”
“你要什麼?”
塞希爾把玩着杯子:“你跟我爹說一聲,別叫我回去了唄,隨便給我找點事干都行,再在家裏待下去,我耳朵都要被他磨起繭子來了。”
不是什麼大事,景佑直接答應了:“可以。”
這段時間以來,景佑派出了不少探子,什麼異常都沒查出來,抱着死馬當活馬醫的心態問了塞希爾一句,沒想到,竟然得到了意外之喜。
不過,奶味信息素……
他知道的,有着奶味信息素的omega,只有一個——
也是慕燃放在心尖尖上的那位omega,左珩。
景佑神色微妙,他倒是沒想到,這底下會是這樣的關係。
他前世和左珩接觸不多,也是後來慕燃叛逃之後他才發現,自從左珩來了帝都星,慕燃一直在竭力避免他們接觸……大概是怕他發現什麼?
在他的印象里,左珩一直是個菟絲草一樣的存在,攀附着慕燃生存,離了慕燃,連大聲說話都不敢。
然而現在,左珩竟然和叛臣之子攪合在了一起,如果是這樣,那他在聯邦時給慕燃送溫暖,刻意接近他的舉動就很值得玩味了。
不過這只是他的猜測,做不得准。
景佑指尖一動,給幾個潛入了科羅爾伯爵家的探子下達了新的命令,讓他們去收集威利斯小兒子的行蹤,以及接觸過的人。
塞希爾看他發完郵件,趴在桌子上,忽然問道:“聽說慕燃也回來了,不知道現在怎麼樣了?”
景佑回過神,揉了揉太陽穴,淡淡道:“還活着。”
塞希爾:“?”
景佑也發覺自己這話摻雜了太多個人情緒,改口道:“我忙,還沒去看過。”
塞希爾上下拋了拋喝空了的茶杯,納悶道:“雖然但是,他不是你未婚夫嗎?”
“所以呢?”
塞希爾眨眨眼:“你不是為了他打的仗?”
景佑難以置信地看着他:“我瘋了?”
“……”塞希爾說,“也是,你一看就薄情寡義,確實做不出這麼浪漫的事。”
景佑:“……為了一個人,拖着整個國家打仗,這不叫浪漫,叫腦子有坑,還有,不會說話就閉嘴。”
塞希爾剛要說話,一隻半米來高的黑色動物從外面一溜煙跑進了景佑的書房,一個急剎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