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第 2 章

淮裴是在半個月後被送到帝國的。

帝國安插在聯邦的間諜傳回消息,這位戰神聽過使者帶回去的條件之後,為了兩國和平,自己同意了這個條件。

兩國和平?景佑只當個笑話。

國家和國家之間哪來的永久和平,實力對等談利益,實力不對等就等死吧。

他覺得這位戰神還挺識時務的。

帝國皇太子開口要他,無論他想或者不想,這質子他當也得當,不當也得當。

區別只是自願與否罷了。

景把手裏的公文放在一邊,問道:“淮裴還有多久到?”

即使是在自己的寢宮裏,身上的衣服依舊穿的嚴嚴實實,不過浴衣畢竟是浴衣,無論怎麼嚴實,脖頸還是會不可避免地露出來。

他剛洗完澡,身上水汽未散,因為斜倚在長椅上的緣故,黑髮垂落在肩頭,和脖頸那塊雪白的皮膚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站在身後不遠處的侍衛上前一步,回答道:“回殿下,明天上午,殿下有什麼吩咐嗎?”

“沒別的,記得把人送到我寢宮來。”

侍衛應答一聲,站回原位。

景佑望着窗外逐漸抽出新芽的枝條,重生后一直緊繃的大腦稍微放鬆了些,慢慢盤算起來。

前世的慘痛教訓歷歷在目,慕燃包藏禍心,絕不能留。但是,老元帥病危,作為“鐵杆保皇派”,也是追隨景帝建國的幾個功勛元老,元帥在帝國的影響力不容小覷。

為了穩定帝國的局勢,慕燃暫時還不能動。

除此之外,上一世,他和慕燃幾次對戰,都有人和他裏應外合,偷偷泄露帝國軍事機密。

這些吃裏扒外的東西,還得一個個揪出來。

麻煩的是這些人個個位高權重,不是割據一方的老牌貴族,就是上一個帝國還在時遺留下的歷史難題,一個賽一個的棘手。

景佑嘆氣,要是有什麼萬無一失的方法,能直接除掉慕燃就好了。

但這種事情,想想還行,真要做起來,堪稱後患無窮,元帥失了愛子,要是查出什麼來,恐怕到時候他直接把對方叛國的證據擺出來都不行了。

元帥是忠心,但總不能指望人家忠君愛國到連獨生子都無私奉獻出來啊。

至於淮裴……

他要淮裴可不是為了和慕燃賭氣。

淮裴的話雖然可笑,就像個無話可說、半點不誠心的幌子,或者直接就是嘲諷。

但是……兩國和平啊。

這是多美好的願景。

聯邦軍部的官僚主義作風由來已久,近百年來衰落的厲害,如今沒幾個成才的,把淮裴控制在手裏,至少十年內,兩國不會再起紛爭。

而且……

景佑靠在柔軟的靠枕上,唇邊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

當初慕燃以愛為名私奔時,怒斥他不懂愛,不懂百分百契合的伴侶有多難遇到,恨他像塊頑石,阻礙了他和心愛的人長相廝守。

但是,有一件事,景佑沒有和任何人說過。

——帝國和聯邦兩軍對壘,一次偶然,景佑在戰場和那位聯邦戰神遙遙一見,幾乎是驚訝地發現。

他和淮裴的契合度也是百分之百。

景佑幾乎是厭棄地垂下眼角,譏諷地勾起唇。

慕燃不是厭惡鄙夷他嗎?

誰還真就非他不可了?

---

第二天一早,那位和景佑有過一面之緣的戰神被五花大綁,送入了他的寢宮。

景佑早起后坐在外殿內,侍從把人壓上來,他揮揮手,侍從依次離開了他的寢宮。

景佑第一次直面地、仔細地打量淮裴。

淮裴是典型的美人長相,單看五官就是說不出的清貴優雅,況且那一身氣勢,宛如古僧般的肅穆孤寂,披掛着千山暮雪,岑寂長夜。

似乎是沒有心情打理自己,那一頭如雪的髮絲稍微長了些,隨意地披在腦後。

同樣雪白淺色的鴉睫下,是一雙琉璃般淺淡的淡金色眼眸。

“把他的手解開。”景佑吩咐侍從。

兩個侍從頗為不贊同,躊躇着站在原地,猶豫地叫了他一聲:“殿下!”

是勸告,也是提醒。

淮裴被聯邦送來時,雙手被束縛在合金做的鐐銬之中,大概是怕他掙扎傷人。

這會兒大殿中只有幾個beta,至於景佑,他是驍勇善戰,可他再驍勇,也只是個omega,性別天生差距,不是戰鬥技巧可以彌補的。

更何況,那是淮裴。

聯邦赫赫有名的戰神淮裴。

失了束縛,淮裴要傷人,沒有人攔得住他。

景佑不動聲色抬眸,和下方青松暮雪般跪的筆直的男人對視一眼,語氣加重:

“解開。”

侍從無法,只能小心翼翼靠過去。

聯邦送人來時,傳了一份電子密鑰過來。

侍從調出密鑰,解開了那把複雜堅固的鎖。

咔噠——

鐐銬落在厚重地毯上的聲音幾不可聞,侍從卻像是被嚇到了一樣,猛地從地上站了起來,跑回景佑身邊。

大殿中央,淮裴動了動手腕,兩指搭着腕骨,從地上站了起來。

那張欺霜賽雪的俊美眉目一片平靜,抬眸看向景佑時,也不見怨憎和仇恨,雪色長睫下,淡金色的眸子裏一片疏離。

景佑坐在上首,將他一覽無餘。

“好久不見——”

半晌,他放下支着下頜的手肘,換了個稍微正經的姿勢,垂目看向淮裴,濃黑長睫下,黑眸瀲灧,流轉着絢爛波光。

“淮裴將軍。”

淮裴似乎被這聲“將軍”觸動,眸子裏掠過一絲漣漪,很快消失無蹤。

景佑含笑看向淮裴。

“知道我為什麼要你嗎?”

淮裴微微蹙眉,對他的明知故問有些厭煩。

他是聯邦戰神,聯邦之盾,面前的帝國皇太子為什麼點名讓他為質,理由還需要問嗎?

他冷道:“不知。”

景佑緩緩漾開笑意,本就極盛的容貌越發燦爛奪目,比天光還要耀眼。

他咬着字:“真的不知道?”

淮裴垂眸,擺明不願再搭理這種無聊的問題。

景佑笑了一聲。

“淮裴將軍非要說不知道,那我——”

淮裴站如一座冰雕,對他的話全當耳旁風,打定主意不搭理他,然而,僅僅過了五秒鐘,他幾乎是震驚地抬起頭,看向上首。

馥郁的凌霄花香在大殿中悄然蔓延,香味熱烈馥郁,幾乎讓人頭暈目眩。

對於beta而言,信息素和香水差不多。

但是對於alpha而言,高匹配度的omega信息素,和高純度迷藥加□□沒有任何區別。

淮裴幾乎是下意識地朝前走了一步,眼底隱隱發紅,目光控制不住地望着上方的omega,眼裏是他自己都沒察覺到的火熱佔有欲。

他艱難地抑制着本能的衝動,雪色長睫落下,徹底遮住眼底的情緒,如掛雪的青松,僵硬地站在原地。

但是,他後頸的腺體卻完全不受控制,在接觸到omega信息素的一瞬間,就釋放出自己的信息素來,熱烈地回應着釋放信息素的omega。

景佑雙手搭在一起,感受到alpha鋪天蓋地反向侵蝕過來的信息素,有些意外。

淮裴看着不食人間煙火的一個人,信息素居然是……酒味的。

他的本意不是讓淮裴發瘋,點到即止,在淮裴信息素反撲他之前,利索地收回了自己的信息素。

omega伶仃的手腕抵着下頜,玩味地勾起唇。

“——那我就當你真的不知道吧。”

淮裴臉色微變,抬起頭,第一次認認真真地打量景佑,兩道長眉緊緊皺着,似乎覺得非常荒謬。

“殿下……”他從唇縫裏擠出聲音,“要我?”

後面那兩個字幾乎沒有發聲。

“對,要你。”景佑痛快地承認了。

他靠着椅子,轉了轉手指上的戒指,笑得肆意風流:“我也是最近才發現,和信息素匹配度高的人在一起,確實要比勉強自己和信息素匹配度不到80的人在一起更舒服。”

大殿門口,一道瘦削的身影驟然止住腳步。

淮裴維持着和景佑對視的姿態,漸漸收起驚訝,轉而問道:“我聽說殿下有未婚夫。”

“你打聽我未婚夫?”景佑揚眉。

淮裴:“……”

信息素匹配度百分之百,並不是那麼常見的。

除了□□時的成結概率和生育值,高匹配度的alpha和omega之間,一直流傳着一個傳說。

傳說中,匹配度超過95的AO,有極大概率,會一見鍾情,再不濟,也能日久生情。

再再不濟,也能“日”久生情。

在戰場上找到和自己完全匹配的omega,這概率比天上掉金子把他砸死了還要小,他見到景佑,當然要去調查清楚對方的身份。

倒不是好奇風花雪月和玄之又玄的一見鍾情,而是他的位置使然。

他在聯邦軍部排名前三,手握聯邦三分之一的兵力,突然出現這麼一個,極大可能會影響他情緒的omega,是一件極為危險的事情。

然而,調查的結果可想而知。

景佑,帝國皇太子,而且還有一個未婚夫。

未婚夫可以忽略不計,光看他的身份,帝國就是瘋了,也不會讓他來使美人計。

淮裴說不清自己那一剎那的情緒,是放鬆,還是失望。

景佑說他打聽他……未婚夫,這話也沒說錯,不過,淮裴原本其實不是這麼個意思,被他這麼一說,反倒有了點洗不清的感覺。

他轉移話題,雪色長睫不動,問道:“那殿下是準備給我什麼‘名分’?”

他口吻里含着淡淡的譏誚,一字一頓道:“是侍君,側君,還是……一個玩物?”

和聯邦不同,在人類移居太空后,帝國公然□□,國內還保留着極為古老的一妻多妾制,貴族alpha大多左擁右抱,妻妾環繞。

景佑雖是個omega,但他身份尊貴,是帝國未來的新君,當然不可能像普通omega一樣嫁人。

景帝已經明確表態,在景佑繼承皇位后,將會冊立王夫,同時冊立其餘側君。

淮裴這話問得,不能說不……實在。

在他猜測中,一個階下囚,任人擺佈的質子,這位殿下最多就是玩玩,不可能給他任何名分。

淮裴一頓。

他瘋了不成,居然琢磨這種東西。

成為階下囚是無奈之舉,只要有機會,他必然會回到聯邦,一雪今日之恥,至於景佑,他想做什麼,他權當忍耐,陪他……

“王夫。”

景佑道。

淮裴訝異地看着他,脫口道:“王夫?那你未婚夫呢?”

景佑轉了轉手指上色澤鮮艷的鑲翡翠鎏金戒指,聞言眯起眼,用一種玩笑似的口吻反問:“未婚夫?”

他想起前世,慕燃義無反顧帶左珩逃婚,把王室顏面踩在腳下時,大義凜然說的那句話——

“婚約是長輩定的,又不是我定的。”

你執意嫁給我,我也不會喜歡你,而且,我不想委屈小珩做我的側室。

景佑點了點桌面,似笑非笑:“如果他執意要我履行婚約——”

“我可以給他個侍君之位,也算是給這段……感情……”他咬重了感情兩個字,覺得很有意思似的,眯了眯眼,“一個交代了。”

門口的人影早已僵硬成一座雕塑。

旁邊的侍衛聽到門內的談話,暗道倒霉,遇到這種事,臉色青白,卻忍不住拿眼去看這位被俘虜十年,才被救回帝國的元帥之子。

慕燃臉色黑沉,雙拳緊握,側頰因咬緊牙關而隆起,一張臉本就瘦脫了相,就剩個兩三分的俊俏,也在這番咬牙切齒中散沒了。

穿着華服也不像貴公子。

說的就是這樣了。

侍衛們越看越是覺得,殿下說得沒錯。

作為一個alpha,慕燃因為戰敗被俘虜,能力上就不行。

作為一個王夫,這張臉也不能看。

殿下那麼一個嬌艷的美人,要是娶了這樣的王夫,不說帝都星這些權貴子弟,就是他一個侍衛,那也是會心痛的啊!

而且,他連最基本的大度都做不到!

一聽殿下心悅其他alpha,立刻就失態成這樣,確實不適合作為未來王夫。

還真是……哪哪都比不上裏面那位。

不過侍君還是低了點,以老元帥的餘威,做個側君還是足夠的。

慕燃臉色青白交錯,五指緊握在手心,手背青筋蝤結,猙獰不已。

他輾轉反側了一夜,天亮時終於想通了。

哪怕他已經被救回了帝國,成了高高在上的元帥之子,但他還是不能和景佑硬着來。

原本飄在雲端的心重新沉回胸腔,他礙於形勢所迫,終於說服了自己,來找景佑緩和一下關係。

大不了忍着噁心哄一哄景佑,至少將小珩從聯邦救出來。

小珩心善,聯邦無人不知,就連他這樣的階下囚,也冒着險,暗地裏救過他幾回。

要不是小珩,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着回到帝國,再見到父親。

如今他是脫困了,但景佑一舉打敗了聯邦,聯邦戰敗,國內矛盾頻發,亂成了一鍋粥,那些人心裏窩火,指不定會對小珩做什麼。

說不定……會把他當做軍事間諜抓起來!

一想到左珩可能遭遇的危險,他就吃不下也睡不着,天一亮就來了景佑寢宮。

誰知,他剛來景佑寢宮,聽到的就是這樣……讓人噁心的話!

慕燃僵立半晌,憤恨地看了大殿一眼,轉身走了。

殿內,淮裴還和景佑對峙着。

淮裴分不清景佑說的話是什麼意思,是一時心血來潮戲弄他玩,還是真心話,但景佑這樣說了,就代表他有機會。

“我只有一個問題——”

景佑點點頭,墨眸光華流轉,靜靜倒映着男人修長挺拔的身影。

“將軍請說。”

“如果我同意做質子,殿下可否承諾,兩國百年內不再起戰事?”

淮裴腰背挺直,雪色髮絲披在肩上,淡金色的眸子中是某種不容錯辨的認真神色。

“這場戰爭打了三十年,已經觸及到了國家的根本,無論是帝國還是聯邦。”

“現在還只是AI機甲,等到機甲損耗殆盡,能源枯竭,就會有無辜的平民被迫踏上戰場,等到那時,就是真正的不死不休了。”

他眸中浮現起几絲懇切,仰望着他。

“太子殿下,收手吧——”

“不要讓戰火繼續蔓延下去了。”

景佑沒想到他要說的是這個。

他想起那張被他當笑話看的情報。

為了兩國和平?

頓了頓,他指尖輕點桌面,唇邊笑意嫣然:“淮裴將軍的誠意,只是質子?”

淮裴靜立半晌,喉頭乾澀,纖長淺淡的眼睫垂下,在他本就白皙的面頰上落了一道灰色剪影。

“不僅僅是做質子,只要殿下答應……”

他喉結上下滾動,艱澀道:

“淮裴……隨你處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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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殿下他盛世美顏(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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