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
顧言薄沒說話，意思很明顯。
“我不進去。”
路覺舟警惕地後退了兩步，兩人僵持着，已經有值班民警走了出來。
“小朋友，你們倆在這做什麼？是找不到媽媽了嗎？”
警察沒有就放兩個小孩自己離開。
“要不然進來玩？”警察誘哄他們，“我給你們家大人打電話，讓他們過來接你們？”
“不用，我們可以自己回去。”
“我送你們回去。”
路覺舟還想在拒絕，可民警只給了他們兩個選擇，一在派出所等家人來接，二送他們回去。
等人來接是沒必要。
沒想到會把自己也坑進去的顧言薄稍顯鬱悶，頂着小酷臉，和路覺舟一起被民警送到了療養院。
問了門口的保安，民警才讓他們進去。
路覺舟沒想到這麼輕易地就跟着進來了，保安竟然沒攔着，小反派也沒有戳穿他。
路覺舟走在小反派的身邊，觀察療養院的環境，就算是晚上也燈火通明，不像個醫院，倒像個景色宜人的大莊園。
能住到這裏來養病，非富即貴。
“誒，你住哪？”
“你的床大不大？”
“看在你沒有出賣我的份上，我告訴你個小秘密。”
“再過不久，你爸爸肯定會來接你們。”
顧言薄終於給了路覺舟一個眼神，可那眼底不是期待或者高興，而是一種……路覺舟也不知道怎麼形容的神情。
就好像，他根本不希望這個父親出現。
小反派應該沒見過自己的父親，不管是因為什麼原因，像他這個年紀的小孩都會渴望父愛。
“你不信嗎？”路覺舟將這歸結於小反派不信他說的話。
“打個賭？”
“我賭一個月內，你爸爸肯定會來……”
“別跟着我。”顧言薄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又變得兇巴巴。
路覺舟：“……”
好端端的，怎麼又不高興了？
路覺舟暫時忍着不去招惹他，生怕顧言薄一個不高興把他給趕出去。然而，除了樓下那句較為暴露情緒的話，顧言薄沒再說什麼。
他跟着小反派上了頂層，注意到小反派盯着一個房間門看了好久，不用猜也知道，那應該是小反派媽媽的房間。
“等等，你別關門。”
路覺舟好奇心驅使下，多看了幾眼，這才發現小反派已經回房間且準備關上門。
他強行擠入一隻腳。
顧言薄皺眉瞪着他，路覺舟又說。
“我還知道一個秘密。”
顧言薄不想聽，屈膝踩了他一腳，力度不輕，路覺舟疼得下意識收回腳。砰地一聲，房門關上。
路覺舟：“……”
他還想敲門，抬起的手忽然停住。
算了。
大概真不想讓他進去。
小反派領地意識還挺強，他們倆連朋友都算不上，不過沒讓他露宿街頭已經不錯了。
路覺舟只能這麼安慰自己。
雖然沒什麼事，路覺舟很會打發時間，他打算在樓層里轉轉。熟悉一下環境，以後可以經常來。
路覺舟剛要走，門就打開了一點。
顧言薄站在門口，沒有說話，路覺舟摸不准他的意思，這是打算讓他進去了？
基於前幾次的自作多情，這一會路覺舟總覺得不太真實。
“我能進去嗎？”路覺舟試探地問了一句。
“交換條件。”
路覺舟眸色一亮，這就是有的商量。
怪不得小反派會帶着他進來，原來是在考慮交換條件的可行性。
“好。”
路覺舟爽快地答應。
“要我買蛋糕嗎？”
小反派點頭。
路覺舟還是有幾分詫異，因為小反派不像是會因為一個蛋糕就隨便讓他進房間的。
“我有錢了會還你。”顧言薄說。
路覺舟知道顧言薄是不太想和他有過多牽扯，才會分得這麼清。可又忍不住逗他玩。
“按照你這個意思……我以後地方睡覺了，也得讓你到我那睡一次？”
顧言薄沉着臉。
“……不需要。”
小反派的房間確實比劉寧娜的家要好很多，一張寬兩米的定製大床，還有一個挺大的衣帽間。
路覺舟一臉艷羨。
遊戲裏的家，路覺舟懶得回去，但是他這個小孩的身份還是有一定麻煩。
他懶得去探究遊戲世界給他的人物設定，又不是真的來玩遊戲。他的目標只有一個，攻略感化小反派。
“還是大床舒服。”
路覺舟往床上一躺，果然很軟很舒服。
“下去。”
“不是吧，你不讓我睡床？那我睡地上嗎？”
顧言薄揚起下巴，意思明顯。
愛睡不睡。
路覺舟：“……”
“雖然現在是夏天，屋裏開空調也很冷。瓷磚又涼又硬，我睡不着。”
路家是破產，但路覺舟也沒受過這種委屈。
他不認床，但認舒適度。遊戲裏那個硬床板他本來就睡不太舒服，結果沒有最差只有更差。
“我不，我就要睡床。”
路覺舟和顧言薄既然達成共識，在這件事上，路覺舟不可能退讓。
“要不然，你再給我找一個房間，我不睡你床上。”
“沒有。”
“怎麼可能？”路覺舟不信。
顧言薄也很執拗，就是不準路覺舟沾床睡。
僵持了幾秒，路覺舟放棄了，他和一個五歲的小孩叫什麼勁，等小反派睡著了，還能管得着他睡哪嗎？
“那好吧。”路覺舟露出一副不得已才勉強接受的神色，“我要洗澡，你拿一件換洗衣服給我。”
“別告訴我，衣服也不借？”
顧言薄遲疑了一秒，慢吞吞地走到衣櫃前，躊躇了好一會。“你轉過去。”
路覺舟：哈？
不是。
衣櫃也不能看？
路覺舟配合地轉過身。
顧言薄警惕地盯着他看了幾秒，打開衣櫃門，隨手取了件他還沒穿過的衣服，正要關門，路覺舟的聲音在另一邊響起。
“原來你喜歡玩過家家。”
顧言薄冷着一張臉，就見路覺舟指着另一邊衣櫃，“你的小兔子睡衣櫃裏，你還給它蓋小毛毯？”
砰地一聲。
顧言薄猛地關上衣櫃門，瞪了他一眼。
“啊……”
“真生氣了？”
“我就是好奇地看一下。”
路覺舟好奇心很重，尤其是顧言薄這麼神神秘秘，他真的很難忍住不去在意。
要是顧言薄大大方方地打開衣櫃，他也不會好奇地去開另一個衣櫃。
而且……小孩子玩過家家也沒什麼好害羞的。
不就是給小兔子蓋被子嗎？
路覺舟：“！”
“你真的喜歡小兔子啊？”路覺舟發現了盲點，“我上回和小胖他們隨口胡謅，沒想到……”
“去洗澡。”
顧言薄把衣服扔給路覺舟。
“哦。”路覺舟這才意識到好像確實不該未經小反派允許就開別人的衣櫃。
“我錯了，你別生氣。”
顧言薄別過臉，顯然不想搭理顧言薄。
“哎呀，喜歡玩過家家也沒什麼，我也喜歡。”
路覺舟認為小反派還是有那麼點包袱，被人發現喜歡玩過家家這件事，對他來說可能有點丟臉？
所以才這麼生氣。
他越想越有可能。
“其實我還穿過裙子，就是那種小洋裙，粉粉嫩嫩的那種，出門就被認成了女孩子。”
“不過……”說到這，路覺舟揚起了下巴，難以啟齒的表情又變成了滿臉驕傲。
“見過我的人都誇我漂亮。”
顧言薄：“……”
“我也把丟人的事告訴你了。”路覺舟說，“這算扯平了吧？”
路覺舟觀察顧言薄的反應，卻見他還是那副不想理人模樣。
太難哄了。
路覺舟從來都是被人哄着的那個，已經照葫蘆畫瓢努力學了，但小反派是在太難搞。
還是洗澡吧。
他轉身進了浴室。
就在他關上門后，顧言薄掀起眼睫，黑沉沉的眸子盯着那扇門看了一會，偏過頭看向另一側。
誰要聽他說這個。
顧言薄每次睡醒都會把鋪蓋和被子收起來，今早一心想着早點出門撿水瓶給忘記了。
幸好沒人發現。
也幸好路覺舟沒往其他方面想，只是腦洞很大的以為他在玩過家家。顧言薄鬆了口氣。
他起身把衣櫃裏的小被子和枕頭都收了起來。
*
路覺舟洗完澡出來，地上鋪了一個小毯子，還有個胡蘿蔔枕頭。
小反派突然的體貼，路覺舟有點受寵若驚。
沒再去替剛才的事，而是轉移話題問。
“我能不能問一下，為什麼要買小蛋糕？”路覺舟越想越奇怪，小反派吃穿肯定少不了。
他要吃蛋糕，還會沒人給他買嗎？
而且這裏還有阿姨和護工。
“我就隨口問一下，你要是不想說也沒關係。”路覺舟見他不說話，又補上了一句。
“生日蛋糕？”
路覺舟愣了一下，理所當然地認為顧言薄撿礦泉水瓶是為了給媽媽買蛋糕。
難怪。
小反派在這裏是吃穿不缺，但也許沒有零用錢。
這可是他自己花了心思去準備，和別人買來的肯定不一樣。
路覺舟眸色微動。
“那，蛋糕都買了。是不是要送個禮物？”
小反派垂下濃密漆黑的眼睫。
“禮物不一定要用錢買。”路覺舟提醒他，“只要能代表你心意，阿姨肯定會喜歡。”
路覺舟當然可以借錢給顧言薄，但他覺得顧言薄不會再要，因為小反派看起來不太想和他又過多的牽扯。
顧言薄沒有接話，拿着換洗衣服去洗澡。
路覺舟悄咪.咪地躺在顧言薄的床上，還是床舒服。一邊打量着房間，一邊聽着浴室的動靜。
水聲一停。
路覺舟火速下床，躲進了顧言薄“大發善心”給他鋪的毛毯里。
顧言薄從浴室出來就注意到床上微陷的枕頭，還有被子上翹起的一角，以及被子上的好幾處皺褶。
視線停頓了一瞬，落在躲進被窩裏的路覺舟身上，他是側躺着，半張臉埋進了被子裏，闔上雙眸，纖長的眼睫像漂亮的黑蝴蝶。
路覺舟皮膚很白，側臉壓在枕頭上，擠出一小團可愛的軟肉，小臉還沒完全長開，仔細一看確實有點辨不出男女相。
如果穿上小洋裙確實容易被錯認。
意識到自己在想什麼，顧言薄火速別開視線。路覺舟穿什麼和他有什麼關係？
顧言薄不是每天都會睡衣櫃，只是有時候做噩夢會害怕，躲在柜子裏會讓他安心很多。
他掀開被子，躺了進去。懶得去戳穿路覺舟裝睡這件事。
啪地一聲。
室內陷入了黑暗。
緊張到幾次憋氣得路覺舟在黑暗中緩緩吐了口氣，差點憋死了。他也沒敢亂動，小反派應該沒那麼快入睡。
再等一會。
……
——咚。
還沒完全睡醒的路覺舟，頂着一頭亂髮，懵逼地坐在地上。
“誰讓你上.床的。”
罪魁禍首顧言薄坐在床上，一臉不滿地看着他。
路覺舟原以為他會醒的比顧言薄早，只要在顧言薄醒之前躺在地上就矇混過去，誰能想到同樣是五歲的孩子，為什麼顧言薄這麼淺眠。
“我……”路覺舟腦袋飛速運轉，編出一個自認為還算可信的理由。
“我夢遊。”
“你知道什麼是夢遊嗎？就是身體不受自己控制，做出一些無意識的事，比如爬你的床。”
顧言薄：“……”
“這件事又不能怪我。”路覺舟微微嘆了口氣，說得和真的似的。
“我也不想夢遊。”
顧言薄大早上就沉這一張臉，轉身去浴室洗漱。
路覺舟緊隨其後。
“你這還有沒有其他牙刷？”
顧言薄指了指浴室櫃，路覺舟翻出新的毛巾和幾把電動牙刷，他選了一個綠色。
刷完牙，理所當然地擺在顧言薄藍色的電動牙刷旁。
顧言薄眼皮一跳，視線轉向了路覺舟，他像是沒看到，自顧自地擰乾毛巾，往臉上糊。
完全不把自己當外人。
兩人出門，路覺舟都沒在這個樓層遇到其他人。
“一大早就去訂蛋糕嗎？”
“我還沒吃東西，好餓。”
最後，顧言薄只能帶着路覺舟到一家餛飩店。
“你要吃什麼？”
“不吃。”
知道顧言薄沒錢，路覺舟又說，“我請你。”
“不需要。”顧言薄冷漠拒絕。
“好吧。”路覺舟轉頭對老闆說，“來兩碗餛飩，大碗的。”
“我不吃。”
路覺舟沒理他，“老闆，一份辣，一份不辣。”
“好嘞，小朋友去桌上等，這裏煮大鍋會燙着你。”
路覺舟拉着顧言薄的袖子，趕在他翻臉前，立刻鬆手。“我沒碰到你，拉個衣服而已。”
“不許浪費食物，點了就得吃。”
路覺舟雖然是個敗家子，所有東西都任意揮霍，唯獨食物他從不浪費。
“小朋友，你們的餛飩好了。”
“謝謝阿姨。”
路覺舟拿了兩個湯勺，遞了一根給顧言薄，“快吃。”
最後。
顧言薄還是“被迫”吃完了一整碗餛飩。
“我會還你錢。”
顧言薄在這件事上非常較真。
“知道了，知道了。”路覺舟揮了揮手，“現在去哪？”
現在是夏季，正好向日葵開花，顧言薄想送向日葵給媽媽。
“哪有生日禮物送向日葵的？”
送花路覺舟很在行，以前他父親出差回來都會給母親帶一束花，十幾年來從未變過，可從未聽說過送向日葵的。
還是在生日這天。
送朵玫瑰、百合或者康乃馨也好。
顧言薄執着要送向日葵，他沒有和路覺舟解釋。江晴的愛好不多，其中之一就是畫畫，江晴最喜歡畫的就是向日葵。
“花店裏倒是有向日葵，只不過……”
“不去花店。”顧言薄說。
“那去哪裏？”
路覺舟跟着顧言薄走了一兩公里的路，終於在一個看見一整片野生向日葵花海。
金燦燦的一片，迎着太陽，橘黃的花瓣像是太陽落下的光輝。
顧言薄沒有踏入花海，只在邊上仔細選了兩，小心翼翼地放入花瓶里，他想把向日葵擺在江晴的窗戶旁。
水培向日葵是需要換水。
只要他每天去給向日葵換水，就可以每天都看見媽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