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第 6 章

熙來街的食物豐富而又誘人,張全天天浸泡在美食誘人的氣味當中,可沒有一樣,比得上他現在聞到的味道。

分明並非濃烈的氣味,甚至算得上是柔和,卻極具侵略性地鑽進了人的骨髓里,讓整個人都舒坦起來。

張全把抹油開溜的想法拋到腦後,貪婪地嗅着空中氣味:“這是湯?”

裴珠小心翼翼地察言觀色,看他的表情略為鬆動,不再跟剛才一樣皮笑肉不笑,終於不再那麼緊張,笑道:“是,就是我剛跟您說的熬了一下午的高湯。”

張全“啊”了一聲,透過玻璃門,第一次認真打量裴宴。

廚房中,裴宴正在煮麵。

另一邊的深口湯鍋里,濃白的高湯正冒着小泡。

高湯是用雞架和豬大骨煮的,

新鮮的食材無需用香料去腥,一點白酒,幾片生薑,激發出其自身的鮮美。

雞架來自於裴宴現殺的老母雞,用於增鮮,帶有豐富骨髓的豬大骨則讓湯變得濃白。

一整個下午的時間,骨頭酥軟,雞架軟爛,鮮香的味道完全融入湯中。

趁着煮麵的時間,裴宴拿起準備好的碗放調味料。鹽、醋、生抽,加上一點剛熬好帶渣的豬油。切成碎的香芹和大頭菜增加口感,再澆上一大勺紅油。

紅油是裴宴自己熬的。

幾種不同的辣椒炒干碾成的辣椒面中,潑入浸透草果、白寇等七八種香料的蔥油,悶了一下午才挑出香料,香味極足。

滾燙的高湯將紅油沖開,一刻不停得將煮得正好的鹼水面撈進碗中,隨後鋪上一把脆生生的青菜、黃燦燦的的扒豌豆,最後澆上一大勺色澤濃重的炸醬。

玻璃門上起了一層霧,裴宴端着五個面碗出來時,張全終於看清她的長相。

那是一張足夠驚艷的面孔,哪怕少了些血色,但放到娛樂圈也能排個中上。

張全忍不住看呆了幾秒,但等裴宴放下湯碗,濃烈的香氣衝進鼻孔,注意力就完全換了個地方。

何嬸跟裴珠早早將筷子拿在手裏,碗一放穩,草草招呼了張全夫妻一句,就迫不及待開動。

張全本還想客氣兩句,看沒人理他都顧着吃面,撓了撓頭,卷了一筷子面,塞進口中。

張全:!!!

十足勁道的麵條裹着濃郁的炸醬和軟糯的扒豌豆,一口下去,還能咬到爽脆的菜丁。

隨即而來的,是不可思議的味道——

高湯的鮮完美融合紅油的辣,又帶着一點點醋的酸。

並非是一般川菜那種刺激嗆人的疼痛,而是伴隨着馥郁的香氣。

張全並非能吃辣的人,這碗面的分明辣度超過他平時口味,然而他一點不覺得受不了,反而被刺激了胃口,顧不上儀態,稀里嘩啦地嗦起面來。

一邊嗦,一邊感覺到老臉被打得啪啪響。

面還真能好吃到天上去!

一時間,空氣中全是嗦面的“吸溜”聲。

好大一碗面嗦完,張全卻覺得自己壓根就沒吃夠。他覥着臉笑笑,看向裴宴,後者正慢條斯理地一點點嚼着麵條:“是叫裴宴吧?這鍋里——還有面不?”

“就這些了。”

裴宴咽下一口面,在張全一臉遺憾的神情中慢吞吞地說:“不過,這渝州小面就是我準備擺攤賣的。如果我能在熙來街擺攤,那您只要想,就能吃上。”

張全:“……”

剛剛張全還在心裏發誓,絕不會冒着得罪袁志的風險給裴宴幫忙。

然而一碗面下肚,想法已然不那麼篤定。

光是每天能吃上這一碗面,那已經足夠誘人。

他思考幾秒,說:“你既然來找我,應該知道點我現在情況。”

張全言下之意,他現在被袁志壓在下面,身不由己。

然而裴宴卻是一笑:“不瞞您說,我確實知道一些。”

“比如,您現在升職的希望不算太大,但並非完全沒有;比如,您女兒她那個專業,去國外讀個兩年研究生回來,找的工作能上幾個檔次,人生都會大不一樣。再比如......雖然這只是我的推測,您應該還抱有打敗袁志,成功升職的想法。”

張全呼吸一窒。

這些都說到了點上。

剛才張全還覺得裴宴是個毫無心機的愣頭青,但現在他發現自己錯得離譜。

這姑娘比他想像的要聰明老沉不知道多少,遠遠超出她的年紀。

她並沒有保證說,有了她,張全一定能升職。

可話都說到這了,張全真的能甘心放過這麼一個,能大大提高他打敗袁志,成功升職的機會嗎?

裴宴慢吞吞地喝了口水,看向張全:“我希望您至少能考慮考慮。”

如果換做半小時前的張全,他肯定一口回絕。

然而,他剛剛才見識到那一碗神仙一般味道的面。

他盯着裴宴的眼睛。

她眼型很漂亮,或許是因為瞳孔比常人深的緣故,總覺得很難看懂她究竟在想什麼。哪怕覺得看懂了,也不確定那看懂的一點,是不是她刻意表現出來的。

他有點想抽煙,搓了搓手勉強忍住,扶着額頭思考良久,道:“我得跟我媳婦商量下。”

裴宴等人進卧室,給他們留出空間。

關上房門,裴珠和何嬸終於忍不住心中波濤洶湧。

“宴宴,你昨天想的就是這個?”

她們昨天都以為,裴宴想燒頓大餐賄賂一下張全,她剛說吃面的時候,她們還以為她是真不懂人情。

現在看來,哪裏不懂,她懂得比她們這些大人都多。

她那段話字字戳心,哪怕張全原先沒那麼不甘心,都要被她說得不甘心。

裴宴再擺出自己這張王牌——張全至少也會,認真考慮這件事。

何嬸連連感慨,裴珠則是又欣慰,又心疼。

也不知宴宴是經歷了多少,才磨出了這樣的為人處世。

沒過一會,卧室門被敲響。

張全的答案早有預料:“我得跟你商量下情況,才能決定答不答應。現在太晚,你明天來趟我家。”

*****

第二天。

裴宴趕着大早來到張家。

張全在門口迎接。明明裴宴是小輩,他卻莫名一點都不敢輕忽,給她泡了茶才坐下,將一張熙來街的詳情圖鋪在面前的茶几上。

“熙來街呈‘L’型,有兩條邊,攤位分散在‘L’的兩頭,店面則集中在中間。這兩條邊里,其中一條邊緊貼着潯傳的西門,袁志管的就是這一邊。”

潯陽市有不少大學,大部分集中在市區和城南。城北這邊主要是兩所,潯陽傳媒大學“潯傳”,S省大學“S大”。

S大離熙來街有一站路距離,雖說也有學生來這吃飯,但比不上就在旁邊的潯傳。

“下午有課,晚上有門禁,大部分學生都懶得跑太遠,”張全點着圖說,“因為這個客流量差別,不管是開店的還是擺攤的,都愛去袁志那條邊。他那邊位置供不應求,我這邊則只能撿他那邊挑剩下,做得沒那麼好吃的。長此以往,學生更不愛過來。”

見裴宴點頭表示明白,張全接着道:“熙來街商鋪租金定死,攤位除了每月200租金以外再抽成營業額的25%。商鋪這邊,因為地段差別還不算大,基本能打平。但攤位因為離得更遠,哪怕我儘力想辦法,做宣傳、發傳單,每個月也能差不少。”

“偏偏我們業績算法,加上各種參數,攤位這邊抽成佔比很重。”

裴宴被這些參數弄得有點暈:“算到年底,您還需要多少抽成?”

張全:“八萬。”

八萬,聽着不多,相比整條熙來街的營業額來說不過是個零頭。但這八萬隻能從小吃攤抽成上出,且得在目前基礎上硬生生多出來這麼多,張全不僅填不上,差距眼見着還要越發增大。

裴宴飛快算了個數,如果想要靠她一個人填上差距,年底前她得賺三十萬。

現在已經九月中,哪怕她明天就開始擺攤,那每天營業額也至少要三千。

“我手裏賣的最好的攤販,平均下來,營業額也就每天1500左右。而你要比他多一倍。”張全抽了口煙,“你覺得怎麼樣?”

他仔細看着裴宴的反應。

如果裴宴一口答應,或者太過猶豫,他都不會答應幫忙。然而她做出了完美的反應——

皺着眉思考了幾秒。

然後認真看着他:“我沒法打包票,但您應該也知道,我是您最後的機會。”

最後的機會。

張全哂笑,確實是這樣。

如果換成其他任何人,張全都會認為靠一個人填上差距,這不可能做到。

但嘗過裴宴那碗面后。

說不定呢?

說不定就成了呢?

這個念頭在張全腦子裏纏了一整晚。

他對自己閨女的成績心裏有數,遠達不到能拿獎學金的程度。雖說她努力勤工儉學,但沒有家裏的幫襯,這留學的事依舊很難。

自己的前途,加上孩子的前途。

哪怕張全並非是個賭徒……但他也忍不住賭上一賭。

他放下煙,長嘆一口氣:“那成。”

“小裴啊,”他把地圖攏了攏,換了個更親近些的稱呼,“張叔不是給你壓力,但也得跟你攤開來講。”

“我這是在拿我的前途給你賭。要是袁志還是升了職,不僅你得從熙來街滾蛋,我因為得罪了他,以後也難混。”

“要真到這局面,別的我不要,我閨女上學的事,你們得幫襯下,行不?”

裴宴說:“如果您需要的話,我現在就可以給您打個欠條。”

張全笑了下。這姑娘確實聰明。

他這也沒什麼好多說的了:“這就不必了。這兩天正好有個攤位空下來,你早點回去準備吧——早一天開張,早賺一天錢。”

*

張全雖說被袁志壓在底下,到底也有點實權。熙來街的營業許可很快下來。

裴宴接到通知,很快按照要求辦完了健康證等等其他證件,在等證下來的期間抽了個空,跟裴珠一塊將餛飩車洗了個乾乾淨淨。

洗車是在小區路上,免不了探頭探腦的街坊。裴宴拿到熙來街許可的消息一下子就傳了出去。

熙來街,管理辦公室。

袁志怒氣沖沖地衝進來,看見正喝茶的張全:“姓張的,你什麼意思?”

張全早就做好撕破臉準備,破罐子破摔,反倒人也不慫了:“怎麼?”

“別給我裝傻,你知道我說的什麼事!”袁志一拍桌子。他對裴珠母女倒是沒什麼深仇大恨,只是沒想到張全竟敢這樣駁他面子,“你連我的面子都不給了?”

“你這話說的,”張全陰陽怪氣道,“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已經成總經理了呢!”

袁志一愣,隨即樂了:“張全,敢情你還覺得你還有機會升職?是不是裴宴那小蹄子跟你說了什麼?”

“這就不關你事了。”

袁志看他油鹽不進模樣,頭上氣得冒煙,回家忍不住跟裴茜把張全連帶裴珠母女痛罵一番。

裴茜跟着罵完,慌道:“現在怎麼辦?”

“什麼怎麼辦?”袁志只是氣張全不給他面子,他其實最初就不覺得裴宴能搞出什麼事情來,“就讓那小蹄子去干。”

“裴珠當初確實生意做得不錯,但她現在就是個病癆鬼,壓根幫不上什麼忙,這回做主力的還是那小蹄子。哪怕有裴珠的配方,她這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大學生,哪可能做得起來生意?”

“也是。”

幾天過去,裴茜已經記不大清當初炒飯的香味,甚至有點懷疑那僅僅是因為她太害怕裴家母女成功而產生的幻覺。

確實,就好像袁志說的一樣。裴茜早早認識裴宴,那壓根不是能在生意場上生存下來的主,百分百會破產,然後和那個姓張的一起被他們掃地出門。

“不過,以防萬一,”裴茜說,“你記得給她周圍的攤主打個招呼,讓他們‘照顧照顧’那小蹄子。我可不想看到她們家的人老在眼前晃。早趕走,早舒心。”

袁志點頭:“你不說我也知道。”

*****

裴家。

裴宴給餛飩車——準確來說是小吃車,做最後的修整。

不鏽鋼的車身洗刷得一乾二淨,嶄新的煤氣罐和煤氣灶安裝完全。她點火檢查了一下火焰大小,確認沒問題后,在心中默念“面板”。

透明面板上,新手任務依舊顯示(0/1)。

裴宴微微皺眉,盯着任務要求看了幾秒,恍然察覺什麼,上樓問裴珠:“媽,鎮上有木匠么?”

裴珠:“不用去鎮上,前一排就有個老木匠。”

裴宴“哎”了一聲,照着裴珠給的地址找到木匠。對方正在打椅子,聽了她的要求,笑道:“正好我這有塊剩下的邊角料,你拿走就好。”

裴宴道了聲謝,扛着那塊邊角料回車庫,拿鋸子切成幾塊大小不一的長方形,用砂紙磨好。隨後拿出毛筆,想了想,在最大的那塊上橫着寫下“裴氏食府”四個大字。

這兩天,她每天清早的功課加上了練字。

這也曾是她做小宮女時候每天的必修。

大庸朝的開國太.祖喜好美食,為此專設尚膳局,由太監和女官共同管理。一代一代下來,尚膳局有整個內宮最高的地位,但同時也有最高的要求和最苛刻的功課。

哪怕是打雜的底層宮人,都得寫一手過得去的毛筆字。

不但是因為平日工作需要,更是因為練字的過程,可以塑造能顛起沉重鐵鍋的手腕。

裴宴的腕力不比在古代,好在她有十幾年經驗,四個大字也十分不錯,哪怕木料不是什麼好料,多少也像塊正經牌匾。

將牌匾釘上小吃車橫樑的下一秒,系統面板亮起:

[新手任務:獲得一處銷售點,並為它取個響亮的名字吧!(1/1)]

[恭喜宿主完成新手任務。]

[面板功能激活中......]

[數值計算完畢]

[你目前的聲望值:8/100]

[數據參考:15~30:碌碌無為;30~50:小有所成;50~80:成功人士;80~90:行業頂端;90以上:名留青史]

[你目前的可存活時間:5個月]

裴宴:“......”

她連“碌碌無為”都夠不上,大概處在“過街老鼠”和“半具屍體”之間。

裴宴顧不上感慨,面板中的文字化為金色光點消失,“任務”圖標正在閃動,點擊之後浮現兩個子選項,分別是“過往任務”和“新任務”。

“過往任務”現在只有一行,是剛剛完成的新手任務。

裴宴點擊“新任務”。

[主線任務一:廚神之路的第一桶金]

[第一桶金,來自第一樣商品。請售出2000份以上“渝州小面”(0/2000),且總利潤不少於5W人民幣(0/50000)]

[任務獎勵:①聲望值10~15不等②食材檢索券X1或一星商城兌換券X1(隨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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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圈后我成了國寶級廚神[穿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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