喵喵
天色蒙蒙亮時林純熙就起床了,她想着早點去楚今安的教師公寓看看耳釘是不是落在那兒了。
她出門得早,張叔還沒起來準備早餐,索性在學校門口的早餐店買了包子豆漿,順帶給楚今安捎了一份。
到了公寓樓下,林純熙給楚今安打了個電話,響了幾聲那邊沒接,估計是還在睡懶覺,她索性直接上了樓。
昨天楚今安給了她大門鑰匙,林純熙從包里拿出鑰匙來打開門。
老式的公寓樓坐北朝南,客廳透光,清晨明媚的第一縷陽光透過玻璃落進來,空氣中漂浮着淡淡的酒醇氣息。
林純熙幾步走過去,拉開客廳的窗帘,將買來的早飯放到餐桌上,起身起敲楚今安的房門。
她手剛伸出來,還沒落在門板上,裏面突然傳來“咔嚓”地輕響聲,卧室門被人從裏面打開。
林純熙與裏面出來的男人目光撞了個對碰。
鄭清穿着白襯衫,螺青色的領帶系得平整,眼瞼下帶着些青灰色,看到林純熙,饒是溫和平靜慣了的男人也免不了眉梢一挑,有些詫異。
面前的小姑娘穿着學院風杏仁色無袖毛衣,泡泡袖奶白色襯衫,榛果色的領結,戴着個白色醫用口罩,露出雙微怔的杏眸。
瞧着倒是有幾分面熟。
林純熙微微瞪大了眼睛,腦海里惡補了十幾級電視劇狗血劇情,隨即就要往卧室里沖。
鄭清看在眼裏,笑得溫和,甚至配合地給她往前邊讓了讓地兒,順帶好心地提醒:“畫面可能有些不雅觀,別多想。”
林純熙一心想着楚今安的安危,壓根沒認真聽男人說了什麼。
卧室里的窗帘半開着,帶着酒氣。
楚今安在床上睡得四仰八叉,衣服凌亂滿是皺褶但是卻完好,林純熙鬆了口氣,視線往上移,剛剛松的半口氣倒了回來。
楚今安細白的手腕被一條煙灰色的領帶束縛住,綁在床頭。
這是什麼禁忌遊戲?
大清早的就要讓人狂噴鼻血血脈僨張的畫面。
“鄭老師。”林純熙猛地轉過頭來,看到男人已經披上西裝外套,垂着眼睫撣了撣皺褶,隨時準備拎包就走的架勢。
她抿了下唇,語氣嚴肅帶了幾分薄怒:“就算您是老師,也不能這樣對待一個女生。”
“我的朋友是喝醉了,沒有理智,但是您昨晚是清醒的,怎麼可以那樣對待一個女生?”她說得義憤填膺,絲毫沒注意到鄭清微挑眉梢,倚靠着門框,眼底散漫像是在聽什麼笑話。
“說完了嗎?”他看了眼腕錶,“我第一節有課,昨晚具體發生了什麼你可以等你朋友醒來之後問她。”
瞧見林純熙瞪圓了眼睛,氣得肩膀有些發抖,鄭清無奈的攤了下手:“你朋友如果覺得有什麼問題隨時可以找我,報警也好,公之於眾也好,我人在學校,悉聽尊便。”
林純熙無力地張了張嘴,說不出話來。
她折返回去將縛在楚今安手腕上的領帶用剪子剪開,將人扶起來,晃了晃。
“今安,醒醒。”
溫熱的陽光落在眼皮上,楚今安緩緩張開眼睛。
二十分鐘后,餐桌邊,楚大小姐慢條斯理地吃着林純熙買來的早餐將昨晚的事情交待了個清楚。
她昨天喝的酩酊大醉,一個同行的男生不懷好意想送她回家被隔壁包廂出來的鄭清看到,攔下了將人送了回去。
男人好心地將她送到樓上,準備走時,楚今安半醉半醒間看到了他清俊好看的面容,尤其還是自己曾經追過不得手的男人,色癮犯了,折騰着要將人就地正法了,鄭清為了自保清白,用領帶將人綁在床邊,他卻在沙發上湊合了一宿。
“對了,熙熙寶貝,你那個蘇綉鋪子裏有領帶嗎?能不能幫我拿一條賠給鄭老師,折了人家一條領帶怪不好意思的。”吃早餐的某人偏偏還沒心沒肺地抬頭看過來。
林純熙:“......”
她不忍回想早上那一幕,甚至差點拿手機報警了。
中午在秋大食堂草草解決了頓午飯,林純熙給陳曦打了個電話確認店裏還有不少領帶的存貨后打車去了西大街綉紡。
綉紡里古色生香,裊裊的檀香,安靜的店鋪里只有兩位客人,身穿旗袍的綉娘輕聲為客人講解着綉品的來歷與樣式。
陳曦帶着林純熙穿過擺着綉品的玻璃櫃枱沿着樓梯上了二樓,靠窗的房間門開着,裏面的桌面上早就擺好了精美的禮盒,盒蓋被貼心地打開。
“老闆,這是咱們店裏綉娘繡的所有存貨了,櫃枱上擺着的幾種我也拿過來了。”陳曦道。
因為蘇綉坊的各種綉品都是綉娘們手工完成的蘇綉,並沒有量產式的製造,因此許多綉品都是一樣一式,賣完就沒了,除非專程來定製。
“好的,我知道了。”林純熙手指在領帶盒子上一一滑動過,挑了條松柏綠色的,點了點,“幫我把這條包起來。”
“好的。”陳曦拿了盒子去外面裝禮袋去了。
眼看着時間還早,林純熙下午沒課,索性讓陳曦去倉庫取了自己之前綉完的桑蠶絲的銀灰底色領巾,去了單間的綉紡。
她在綉架前坐定,手指觸摸着純銀色的蠶絲光滑領巾,想着在上面綴些花樣,腦海里是男人深邃立體的眉眼。
綉些什麼好呢?
什麼圖案才能配的上先生。
她思索良久,才堪堪下筆打底圖。
墨綠色的線穿在銀針上,少女柔軟纖細的手執針,筆走龍蛇般飛速穿插。
夜色潮水般襲來,濃墨遮住雲層,林純熙落下最後一針。
領巾的一角,是墨綠色的三兩青竹,竹影搖晃間,是彎皓月從雲層中探出。
她的先生,定是如皓月般月朗風輕的人。
也只有皎皎明月,才配的上先生。
林純熙朝陳曦要來了禮盒,將絲巾妥帖地疊好放進去。
回到宋宅時已經到了晚餐的時間,張叔推着餐車過來給林純熙送餐。
是地道英式晚餐,烤球芽甘藍,花椰菜奶酪和主食豬包毯。
林純熙忽地想起什麼般,問:“張叔,您找到耳釘了嗎?”
“找到了。”張叔將最後一道菜端上來,笑道:“看我這老糊塗的,找是找到了,本來說給您拿過來,一給先生收拾書桌給往死了這件事,耳釘我用紙巾包着落在先生書桌上了,您一會兒有空了去拿就行。”
“先生今天晚上和朋友出去聚餐了,不回來,您放心去拿就行,耳釘我就擱在枱燈下。”怕林純熙擔心,張叔直接將宋知亦的行程報了出來。
宋先生他......晚上不回來嗎?
林純熙攥了下手心,那麼就把剛剛那條領巾一併給他拿過去吧。
“行,那您先用餐。”張叔將餐車推了出去,貼心地為她關上房門。
林純熙將口罩摘了下來,放在一邊,支棱着耳朵,聽着外頭的腳步聲漸漸消失,趨於安靜。
她拿了手邊的領巾禮盒,小心翼翼地將房門打開,探頭探腦望了眼左右,走廊安靜,連盡頭窗外的風聲都聽得清晰。
穩了穩心神,她抱着禮盒小心翼翼地溜出來,輕聲打開了宋知亦的房門。
男人的卧室還殘留着淡淡的煙草味,混着凌冽的松柏冷香。
她放輕了腳步,一步步接近卧室窗邊寬大的書桌,月光清凌凌的落進來,落在桌面上,即便不開燈,她也看得清。
林純熙一眼看到了放在桌角的紙巾,她拿過來打開,裏面的紅寶石耳釘在月光下泛着溫柔的光澤。
“終於找到了。”她喃喃出聲,將耳釘用紙巾包裹好放進口袋裏。
沒了宋知亦,她反而有些肆無忌憚起來,目光好奇的環視了一圈男人卧室的構造,然後才將懷裏的禮盒放在他的書桌上。
收回手臂的時候,不小心帶倒了書桌上的筆筒。
黑色的鋼筆散落在地上,她慌忙蹲下身去撿,耳朵邊機警地分辨着走廊上的動靜,確認安全之後,她才慢慢地將裏面的幾隻筆回歸原位。
最後一隻鋼筆沉甸甸的,鎏金色的鑲邊筆夾上鐫刻什麼,有一種觸碰他私人物品的隱秘感,林純熙眯着眼對着月光看了看,是一個“宋”字的鐫刻,很漂亮。
她拿着他的筆在手心裏顛了顛,不知道為什麼這麼沉,寫字難道方便嗎?
將最後一隻筆回歸原位,林純熙呼出一口氣,不再多逗留,轉身欲走,視線在接觸到什麼后,她像是被擺上祭壇的少女,渾身僵硬住,杏眸瞪得混圓,帶着水光清顫着。
不知何時虛掩的門縫被打開,男人逆光倚靠在門邊,靜靜地望着她。
時間彷彿在這一瞬間靜止住,她腦海中一片空白,像是掉進獵人陷阱里的小鹿,驚惶地臉色慘白,幾乎搖搖欲墜。
銀白色的月光落在少女的面頰上,瓊眸玉唇,驚為天人,微卷的長發海藻似得散落在她細白的頸側,受驚似得輕輕顫抖着。
太美了,像是浸泡在月光里輕顫的白玫瑰,含苞待放。
他竟是不知道,原來他的小姑娘這般漂亮美麗。
林純熙咬着唇,忽然想起什麼般,身子綳成一個勒緊的弓。
她沒帶面罩——
他什麼時候回來的?
他看到了多少?
宋知亦的視線隔着月光攏着她,深沉仗着她慌亂之中不敢與之對視,掠奪性十足,細細密密的網子一般將她罩住,阻斷所有的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