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 偶 遇
同學會這個小插曲很快就被宋璐拋到了腦後。
她按照私信里給的地址，到演藝公司報道，然而卻被告知出道前需要先進行封閉集訓，最後再根據她們的成績進行簽約，做相關的職業規劃。
乍一聽還挺專業的。
宋璐看了合同，也沒有發現任何問題，於是欣然同意了。
可是到了集訓的地點，她才意識到自己會被選中，並不是因為她有多優秀，而是經紀公司廣撒網的結果。
這次參加集訓的女生，包含她在內，共有六十九人，而大部分已經是網絡上小有名氣的網紅博主或者相關藝術專業畢業的學生。
像宋璐這種沒有任何經驗的素人只佔了極少的一部分。
所幸大家都並不關心，因為對大部分人而言，宋璐她們這一部分素人就是徹頭徹尾的“炮灰”，不具備任何競爭力，哪怕最後真的有人能走到最後成功出道，那也是鳳毛麟角，基本可以忽略不計。
因此不少素人就此萌生退意，參加完第一天的開業典禮，就退出了訓練。
而她們的退出對其他人完全沒有影響。
來這裏的人都知道，這是她們作為普通人，為數不多可以改變人生的機會。
甚至一個比一個卷，訓練營要求大家六點半起來跑步，而時常不到六點就能在操場上看到大部分人訓練的身影。
每天的飲食，除了白煮菜就是一些雞胸肉，沒鹽還沒油，宋璐頓頓不落都餓得前胸貼後背，而有些人就是連飯都不吃。
餓到貧血也毫不在意。
每周還有各類聲樂、形體、表演、舞蹈、台詞課程，安排的滿滿當當，兩周過去，訓練營里的人從六十九變成了四十五，而宋璐的成績一直在裏面墊底。
換做其他人可能早就跑路了，但是宋璐這個人偏不認命，不看一個結果絕不死心。
想當年她報讀物理專業的時候，多少人說她不是那塊料，她仍然義無反顧的選擇了那條路，雖然後來事實證明，她的確不是那塊料，但她也沒有遺憾。
半個月後，訓練營迎來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月考，而在此次考試中，宋璐再次墊底，在其他人看來，宋璐都不需要參加最終評定，就可以看出道無望。
可是宋璐絲毫不受影響，對她而言，自己一個月的努力，就想超越別人十幾年的刻苦練習，本身就是痴人說夢。
但是有時候，不留遺憾比結果更重要。
而她的三名室友，在此次月考中表現的極為亮眼，極有可能作為女團成員出道，但是更具體的職業規劃，需要在最終評定以後。
當天晚上，宋璐寢室里的三個女生激動的睡不着覺，彷彿已經看到一條坦蕩的星途在自己面前展開，圍繞着紅了以後，要幹什麼討論個不停。
宋璐越聽越困，實在撐不到她們說完，回到自己床上蒙頭就睡。
然而其他人都誤以為她在嫉妒自己，不由對着她睡得位置翻了一個白眼。
陰陽怪氣的模仿宋璐考試時的語調，引起一片鬨笑。
陷入熟睡中的宋璐渾然不知。
**
最終評定的前一天，公司給她們放了半天假，然而除了宋璐誰都沒有休息的意思，當天的課程結束以後，還在舞蹈室裏面練舞。
宋璐實在撐不住了，哈欠連天的走在回寢室的路上，準備今天早點兒睡覺，明天上午再好好休息半天。
而她一回到寢室，就接到了程識的電話：“小宋，這個生日你準備怎麼過啊？如果你不方便回來的話，我和爸爸過去看你吧。”
“你們來幹什麼？”宋璐完全忘記自己生日的事，只聽到他們要來看自己：“我過兩天就回來了。”
程識：“……”
宋璐困得睜不開眼，躺在床上立刻就有了睡意：“行了，就這樣吧。”
轉眼握着手機進入了夢鄉。
窗外的天色逐漸暗淡下來，寂靜的寢室也陷入黑暗，不知過了多久，宋璐猛的從床上驚醒，她哥說什麼？生日？誰過生日？
她拿起手機一看，才發現還有幾個小時，就是自己二十四歲的生日。
他們曾經答應過媽媽的，不管多忙都是要聚在一起過生日。於是立刻從床上爬起來，往集訓大樓門口的站台趕去。
周遭荒無人煙，只有一天三趟的公交車通往市區。
別說出租車，就連網約車都是罕見。
宋璐運氣還算不錯，一出來就趕上了最後一趟公交車，而整個車廂只有她一個乘客，一路搖搖晃晃，終於在十點半之前，搖進了市區。
下車以後，她本來想給程識發個消息，但想到她們住得地方，全是階梯，路又窄又繞，別說開車了，就是騎自行車都困難，等她哥走過來，她都到家了。
於是收起了手機。
安安心心等着回去給他們一個驚喜。
在離開上北之前，宋璐在這邊生活了將近十年，周圍的街坊鄰居都認識她，紛紛都驚呼她怎麼瘦了這麼多，是不是在外面受了什麼委屈。
宋璐一時半會兒解釋不清，只能順着大家回道：“為了工作特地減了肥，但沒受什麼委屈。”
“什麼工作還讓人減肥啊？”賣蛋糕的老闆娘不滿道：“小宋，你別聽那些人亂說，什麼瘦了才好看，女孩子就要健康才漂亮，你看看這小臉都瘦得沒形了。來，姨兒這還剩一個蛋糕，你快拿回去，這年輕人在外面吃了苦，回來就得吃點兒甜的。”
宋璐盛情難卻，只能提着老闆娘送得蛋糕往回家的方向走去。
順着坡道往上延伸的小巷安安靜靜，周遭高低不一的自建房投出淡淡的光，傳來若有似無的電視聲音，宋璐依稀間感覺又回到下晚自習回家的那段時光。
孤獨，靜謐，但也不是完全不值得懷念。
她戴上耳機，回憶着今天練習的舞步，一邊哼着曲調，一邊邁上階梯。
與此同時，一輛黑色的勞斯萊斯在一個錯中複雜的岔路口停下來。
徐嘉清打開後座的車門，望着周遭層層疊疊，望不到頭的自建區，單手撐着引擎蓋坐了下來。
兼職司機的李助理顫顫巍巍打開駕駛艙的車門道：“徐總，我真的儘力了。”
這一片的道路簡直蜿蜒的出奇，他有好幾次都險些闖進別人的房子裏，而且巷道兩側堆滿了各種各樣的生活用品，他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開到這裏，要不是前面的路實在開不過去了，他都還想再努力一下。
“看出來了。”徐嘉清習慣性的揚起唇角，抬頭往不遠處的路燈望去。
“那咱們現在怎麼辦？”李助理不知道以程家的身家怎麼會住在這種地方，但是有錢人的想法他也琢磨不透，估計這就是所謂的大隱隱於市吧：“要不然……讓程總下來接咱們一下吧？”
“那你知道自己現在在哪兒嗎？”徐嘉清側眸看向他道。
李助理：“……”
不知道。
他現在開着導航，都不知道自己該去哪裏的程度。
“他也不知道我們要來。”徐嘉清收回視線，繼續凝視着不遠處路燈道。
李助理又是一默。
那他們現在回去了行不行啊？
徐老爺子是讓他給人家過生日，但是也沒說一定要現在啊！這十二點過了都還剩二十四小時呢！
可徐嘉清偏要現在來，而且蛋糕、鮮花、禮物什麼都沒準備。
唯一能拿出手的，還是別人上次過節送給他的中式糕點禮盒。
李助理活了都快三十歲了，還是第一次碰上過生日，給人送糕點禮盒的。
他深深懷疑徐老爺子因為這件事給徐嘉清添了堵，他才要連夜來給人家程小姐添堵，可轉念一想，又覺得徐嘉清不是這樣的人。
那就只剩下一個可能……
就是一頓飯的時間都不想浪費在對方身上，而當下這種方式是他能想到最有誠意，又最省時的。
的確，讓李助理自己想，他也想不出比這更兩全其美的方法。
只是……
他抬頭看向不遠處的徐嘉清，莫名從他的臉上讀到了一抹落寞。
正當出神之際，對面的階梯傳來小聲的哼唱，伴隨着蹦蹦跳跳的腳步聲，顯得格外愉悅和輕盈。
徐嘉清聞聲垂眸，昏暗的階梯上，一個穿着灰白色大衣的女孩，正提着蛋糕在台階上轉着圈。
修長的雙腿被淺色的牛仔褲包裹，伴隨着嘴裏的節奏在原地有規律的轉動，露出半截腰肢和遮得嚴嚴實實的胸口，在夜色中有節奏的晃動起伏。
徐嘉清直直的望着她，不知想到了什麼，唇角浮現出一抹耐人尋味的笑意。
李助理認識徐嘉清這麼久，第一次見他這麼直勾勾盯着人家女孩看，正欲勸他剋制一點兒，卻又發現徐嘉清的眼神和他想像中不太一樣。
他在仔細的打量她。
像是在讀一本自己不太理解的書，而他在試圖解讀。
這時，台階下的宋璐也看見了穿着一身黑色西裝的徐嘉清，他單手撐坐在黑色的引擎蓋上，寬闊的肩背自然向後仰去，黑色的領帶繫着白色的襯衣領口，輕柔的貼着他的喉結下緣，讓他原本清冷矜貴的眉眼，沾染了一絲世俗的深意。
宋璐怔怔的望着他。
過了一會兒，才認出他是誰，猛的摘下耳機道：“你怎麼會在這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