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金陵城(4)
第二十二章
金陵城(4)
文泰帝的冷汗,當場就下來了。
知道蕭復武功高,沒想到錦衣衛指揮使,大鄴朝數一數二的絕頂高手,他一招就拿下了!
他若是誠心想反,那自己腦袋都落地上了!
這一刻,文泰帝卻突然不懷疑他了,蕭復想殺了自己,那不是很簡單的事么,何必下蠱。
可他還是個大患!
黃指揮使還沒作聲,底下,傳來了蕭太后着急的聲音:“蕭復!”
蕭復根本沒看這個長姐一眼。
蕭太后朗聲道:“錦衣衛指揮使!定北侯要出宮,你們就讓他出去!不要為難他!”
文泰帝:“母后!”
“皇帝!放他走!”
“可是,這……蕭復他誠心想……”
蕭太後轉頭道:“放他走,哀家的話,現在對你沒有用么?”
“……”
文泰帝同她對峙一會兒,實在是沒辦法,揮揮手:“都撤了,讓定北侯出宮去。”
橫豎是出宮,又不是刺殺自己。
蕭太后:“你舅舅特地為你尋來神醫解蠱,你這時候還猜忌他,實在是不該!”
“那還不是他不將朕放在眼裏!皇宮是他飛檐走壁的地方嗎!”
確實不放在眼裏。
功高蓋主,抽了錦衣衛的刀,明擺着是無視皇權。
蕭太后:“你忘了,當年是誰助你謀得的這天下?”
文泰帝聞言徹底大怒:“當年太上皇要削藩!雲南王府首當其衝,他們嚴家人,扶朕奪嫡,不過是有私心罷了!”
“再有私心,他也是功臣!”
地位至高無上的二人,這樣在奉天殿吵嚷,和蕭復沒有半點關係。順着響箭亮起的方位而去,抵達時,一馬車的人牙子都被嚴世子給打得人仰馬翻,躺在地上放狠話:“知道我們主子是誰嗎!報上名來,定不放過你!”
“行啊,”嚴睢蹲地上,手裏把玩着一把短刀,語氣輕佻,“老子叫嚴睢,叫你們主子放馬過來!青天白日,綁架一個讀書人,老子看不下去!”
嚴睢剛剛入京,他的名字耳生。
“誰啊!從來沒聽過,裝什麼大尾巴狼,我主子馬上把你關進刑部大牢!”
“喲,還要把我關刑部大牢?”嚴睢本來只是路見不平拔刀相助,聞言徹底怒了,“好啊,來雲南王府抓本世子啊,我倒要看看,哪個敢抓!”
“雲南王府……”
“你,你姓嚴?!”
一行人只是奉命綁個窮舉人,現在發現事情鬧大了,就算主子出面,也擺不平了,立刻跪下認慫道歉:“世子爺,是小的們有眼不識泰山,世子爺大人有大量,就把我們當個屁給放了吧!”
“你們綁架那讀書人做什麼?”嚴睢起身撩開被劈開的馬車帘子,瞧了一眼。
是和自己穿一樣檔次貂裘的那個書生,此刻正昏迷不醒,臉頰泛着不正常的潮紅,眼角一片深紅,像是流了血。
昨夜見到時,他還好端端的在問路,今日怎麼就這般了?。
嚴睢伸手翻開貂裘的袖子,有一塊嚴家的家徽。
“嘖,果真和本世子穿一樣的貂。”
“蕭復的披裘,怎麼在你身上,我那表哥,怎麼也不像是隨便送人衣裳的人啊……你是他什麼人吶?”
不論如何,這事兒,嚴睢管定了。
人牙子隨口就污衊道:“這書生偷我們主子的東西!實在不是我們胡亂害人,世子爺您瞧他身上穿的貂裘,跟您的差不多,那怎麼可能啊!所以一定是偷的!”
嚴睢冷笑:“哦?原來
你們家主子是定北侯啊。”
“定……”
怎麼又扯上定北侯了?
人牙子不敢交代是羅府的管家讓他們來辦的,想着定北侯應該遠在關內,就點頭認了:“對對對,就是定北侯!”
“誰說是本侯的人?”遠遠的,蕭復輕功落地,他看見了嚴睢,心裏反而鬆口氣:“嚴睢,那響箭原來是你放的。”
“不不不,不是我啊,”嚴世子手裏的短刀指了指,一副看八卦的表情,“表兄,是裏頭那個,你認識吧?”
然後他就瞧見他那笑面虎表哥,神色霎時變了,閃身過去將馬車帘子大力掀開,力氣大到將之拽成碎片。
蕭復看見不省人事的林子葵,大腦空白了一會兒,甚至有些轉不過彎來。
林子葵,他怎麼會獨身來金陵!
怎麼搞成了這樣!
蕭復緩緩伸出手去,在他眼角皮膚上輕輕觸碰了下,約莫是很疼,他竟閃躲皺眉。
“子葵?”
兩個字輕到懸心。
接着嚴睢便看見,蕭復慢慢轉過身,他身着玄黑大氅,神態活像個閻羅王,聲音森冷有如寒冰:“都殺了,留一個活口,抓回去嚴刑拷打。”
嚴睢配合地點頭:“侯爺,您說,留哪個活口?”
這下,都不用拷問了,椿樹衚衕的人牙子趕着上前道:“我說!我說!是羅府的管家,讓我們干這事兒的!讓我們把林子葵拖回椿樹衚衕喂啞葯,折磨然後弄死!侯爺!世子!是小的有眼不識泰山啊!!若是知道他是侯爺您的人,給小的一百個膽子,小的也不敢動啊!!”
嚴睢:“哪個羅府?這麼膽大包天!”
“刑部侍郎……羅府。”
嚴睢:“難怪要將我抓刑部大牢,哈哈,一個三品侍郎,就敢讓你們當街綁架?”
蕭復出聲:“他眼睛是你們誰做的?”
“啊?什麼?不!侯爺,我們根本沒碰他眼睛,只不過用了催-情葯……把他迷暈了,他真的沒事的!至於眼睛怎麼回事!我們不知道啊!他是剛從那個戶部郎中肖府出來的!我們也沒有碰他!只拿了他身上的財物!才八兩銀子啊侯爺!!”
“饒命啊侯爺!您大人有大量……”
“嗯。”蕭復面容森寒,手腕一翻,嚴睢連他動作都沒看清,就看見一把綉春刀雪亮刀芒竄過去,手起刀落,哐啷啷,七顆血淋淋的人頭落地,俱是睜大眼睛,死不瞑目。
“……”
嚴世子後退了半步。
“嚴睢,拿我令牌入宮,讓太后把謝三爺送出來,就說昌國公身體不適。”蕭復將令牌一拋,他脫下身上大氅,將之往林子葵身上一蓋。
“將這些腦袋,都丟到羅府門口。”蕭復冷冷丟下一句。
隨即,嚴睢便看見蕭侯爺單手抱着大氅里裹着的人上了馬。
離這兒兩條街,就是昌國公府。
“府醫!”蕭復快馬回了國公府,將人抱下來,大步進府喊,“立刻召府醫來!”
將林子葵輕輕放在自己的床榻上,黑色大氅敞開,露出他蜷縮的模樣,不知是痛,亦或是癢,亦或是催-情葯的作用,林子葵的臉色紅到不正常,皮膚燙得很!
蕭復一碰他的臉頰,才看見自己的手微微在顫。
心絞如割。
昌國公府的府醫已經氣喘吁吁地跑過來了:“侯爺!侯爺!下官來了!”
這位府醫是退下來的老御醫,醫術了得。
“快看看他的眼睛!”蕭復讓開一點位置給府醫,正要起身,發現林子葵的手,竟抓住了自己的袖子不放。
他伸手去握,才感覺林子葵手裏攥着什麼東西。
蕭復慢慢掰開,是幾
片叆叇的琉璃碎片,在他手心裏牢牢握了許久,已將手心劃破了,滿目瘡痍。
他整顆心都為之一顫。
府醫也看見了,連忙把侯爺的手拿開:“哎呀怎麼搞成這樣……”
府醫挑開琉璃碎片,給林子葵止血包紮:“這位公子啊,身上怎麼會這麼燙!這,這是用了催-情葯?”
蕭復沒有說話,眉心蹙得更深,他看見包紮好,就伸手去輕輕拉着林子葵的四根手指,林子葵無意識間,竟也動彈手指,回握他,口中發出模糊不清的囈語。
依稀是:“照凌姑娘……”
蕭復從沒有這般難受過,控制不住的殺意在胸口蔓延升騰:“你快給他瞧眼睛!這該死的葯怎麼解?!”
府醫一邊給林子葵檢查眼睛,一邊搖頭:“眼睛外傷頗為嚴重,下官先給他外用藥減輕痛苦,癒合外傷……只能儘力一試!至於那個葯……下官,”府醫撓撓臉,“下官治不了,那讓個丫鬟或者小廝來給他紓解吧?”
蕭復沒有回答,催促府醫:“先治他的眼睛,你快些開藥!別磨蹭!”
他催命一樣催府醫,看着府醫將搗好的葯汁,滴入林子葵的眼睛沖洗,然後上藥,最後用白布蒙上兩層。
蕭復心口在灼燒:“這樣有用么?”
府醫道:“這樣下來,慢慢他就沒那麼疼了。”
林子葵疼醒了,倏然抖了下身子,聲音沙啞迷茫地喊:“二姑娘。”
蕭復立刻攥住他沒有受傷的那隻手:“林郎,我在,不怕。”
正在收拾藥箱的府醫,大為震撼地望向蕭侯爺。
蕭復頭也不抬地揮手:“你看什麼?還不快出去。”
府醫趕緊提着藥箱跑了,跑到門口前,又回頭道:“侯爺!紓解出來就行了,這小公子的身體,現在禁不起您折騰啊!”
蕭復:“出去,不許跟任何人聲張。”
門一關,屋子裏就暗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