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子幽靈:異者(五)
由於目前所掌握的信息實在是太少了,謝付琳擔心自己在阮母的面前露餡,於是便一直埋頭吃飯不說話。
或許是因為阮弈秋本身就是話少的類型,她這樣做也沒有什麼不對。
謝付琳伸手夾起來一隻燒茄子放到自己的嘴裏,表情有些微妙。
她本人並不是個挑食的人,開玩笑,在那個吃了上餐沒下餐的時候,她哪有挑食的權利。
是以過去就算是上綜藝吃飯,她也總是吃得乾乾淨淨,還被人安了個吃貨人設。
但是,該怎麼說呢……
她現在所使用的這個馬甲就是阮弈秋的身體,故而飲食口味什麼的也和阮弈秋本人是相同的。
燒茄子本身的味道並沒有什麼不對,嘗起來也就是那種家常菜的味道。
但是,她,或者說阮弈秋並不喜歡。
想着桌子上還有另一道菜,謝付琳默默地把茄子咽下去之後站起身來去夾西紅柿炒雞蛋。
結果這個菜阮弈秋也並不愛吃。
她表情有些微妙的把菜咽了下去,感覺單西紅柿還好,可是加了雞蛋就有些令人難以下咽了。
謝付琳抬頭看向阮母,心裏想到:所以說,這個阮弈秋最喜歡吃的菜,是阮母自己以為的。
看上去好像很關心自己女兒的樣子,但是不光做的菜是對方不喜歡吃的,在看到了女兒身上來歷不明的傷時也刻意的無視和轉移話題。
這就有點意思了。
“秋秋。”
阮母的表情看上去有些猶豫,她一邊觀察着沒有什麼表情的在吃飯的女兒,一邊斟酌着自己一會兒要說的話。
“怎麼了?”
謝付琳把筷子放到碗邊上,抬起頭來看向她。
作為一個體驗派的演員,謝付琳十分擅長在日常生活中找尋素材來充實自己的表演庫,這也鍛煉了她有一套非常熟練的察言觀色的技能。
是以在看到阮母臉上充滿了猶豫與糾結的表情時,她的雷達一下子就響了。
是和阮弈秋的死有關的線索嗎?
謝付琳不動聲色的想到。
“你……不,沒什麼。”
阮母的話說了一半又咽了回去,像是覺得這些話並不適合在這個時間來說一樣。
她捏着筷子的手微微收緊了,然後像是強行轉移話題一樣的說道:“對了,二模的成績已經出來了,我看了一下你的分數,理綜分數有點低了。”
就這?
謝付琳有些不滿的皺了皺眉頭。
阮母本來想說的話肯定不是這個,但是她卻改口了,應該是原本想說的內容並不適合這個時候說出來。
那麼,是什麼內容不適合這個時候說出來呢?
“嗯,我會注意的。”
她應了一聲。
阮母的表情這才有些緩和,“還有十幾天就要高考了,你看看你,不緊不慢的,成績比上次還掉了幾分。0.5分就是一個足球場啊,你心不心疼?都高三了,不要每天光想着玩,你的前途可都系在你自己身上……”
謝付琳端着自己已經吃完的碗走向廚房,對於這種明顯是為了掩飾而拋出來的話沒有想要聽下去的慾望。
然而看着她的離去,阮母的聲音卻越來越大,“你知道有多少人在看着咱家嗎?天天玩玩玩,這個臉我可丟不起!”
想到阮弈秋那幾本工整的寫完的習題冊,謝付琳用手擰上了水龍頭。
或許是殘留在這個身體上的意識,她的手臂突然抽痛了一下,她看了一眼自己手臂上那些還沒消下去的瘀血,眼淚毫無徵兆的順着眼睛流了下來。
謝付琳除了表演需要沒有掉過一滴眼淚。
在哭的人,是阮弈秋。
她抬手把自己的袖子擼下來,然後面無表情地擦了擦眼淚。
“我先回去複習了。”
謝付琳淡淡的說道。
而阮母看着她刷完的碗嘟囔了一聲,“是該好好複習。”
看着謝付琳即將關上房間的門,她大喊一聲:“關什麼門啊,好好開着!我一會兒會檢查的!”
謝付琳沒有回答,因為她知道阮弈秋也不會回答。
下雨了。
她聽到了雨落在窗外平台上的滴答聲。
-
雖然阮母喊着她要打開房門,但是不管是她還是阮弈秋,對於這種話向來也都是只聽一半。
門開了,但是只開了一點小的縫隙,也算開着,對不對?
謝付琳打開電腦,將充電線連接到電腦後面,看着蹦出來的那個充電符號,然後打開了網課頁面作為掩飾。
之前她之所以問安以山他的腳本是不是下載的別人的,就是因為感覺到了不對勁。
腳本小子之所以在黑客群體裏不受歡迎,也是因為他們的不可控性和強大的破壞力。
並且由於並不懂得原理,他們有時連自己被人給利用了也不知道。
謝付琳看着電腦屏幕上那個解不開的txt文件,表情有些微妙。
該怎麼說呢……
雖然現在她獲得了阮弈秋的黑客技術,但是她估計只有阮弈秋的三分之一強。
估計是因為她還沒有完成阮弈秋的願望,亦或者要閱讀所有的人物傳記才能夠獲得全部的力量。
而之前她是通過完成了系統任務之後才獲得的人物傳記,那之後應該也是完成任務或者進行新的探索才能夠獲得。
人物傳記其一只是開了個頭,最重要的部分還沒有講到。
今天本是阮弈秋的死期,但是在她降臨后改變了。
【阮弈秋的死因】也就變成了新的謎題。
今天是周末的最後一天,明天周一要去學校正常上學,希望到時候能有新的收穫。
謝付琳一邊想着明天或許會發生的事情,一邊查看電腦上訪問記錄中的記載,開始溯源腳本的原創作者。
之前滲透攻擊她電腦的技術非常厲害,一看就不是出自初學者或者只會拾人牙慧的腳本小子擁有的技術。
她當時剛想要反擊回去,就眼睜睜的看着那傢伙觸動了txt文件上的加密系統,被阮弈秋留下來的反擊給轟成了渣。
不過,雖然對方已經成渣了,但是她也不是沒有一點收穫的。
謝付琳看着訪問記錄中獨特的那一條,露出了笑容。
突然,她感覺有什麼東西正在靠近,於是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迅速地把自己的操作頁面翻轉成偽裝的網課頁面。
“吱呀——”
門被從外面輕輕地推開。
謝付琳沒有轉頭,而是緊盯着自己面前的屏幕,用餘光警惕的掃過門所在的位置。
突然。
閃電透過玻璃照亮了昏暗的房間。
阮母趴在門縫處,僅露出一隻眼睛,注視着她。
“轟隆!”
窗外雷聲轟鳴。
-
“咔噠,咔噠……”
敲擊鍵盤的聲音回蕩在空落落的房間裏,與窗外連綿不絕的雨聲交相輝映。
螢屏的光照在男人的臉上,顯得他更加陰沉。
“真不愧是你啊。”
他的聲音中透露出了幾分自豪又有幾分帶着惱意的咬牙切齒。
“鈴鈴!”
男人放在桌子上的手機屏幕突然亮了起來,手機在鈴聲和震動下在桌面上移動着,然後被他一把抓住。
“喂?”
他一邊有些不耐煩的接着電話,一邊看着眼前滾動着代碼的屏幕。
在信號影響下有些不穩定的滋啦聲從手機中傳來,“交代你的事情辦得怎麼樣了?”
男人表情冷淡的說道:“基本差不多了,只剩下收尾的工作。”
他用肩膀和耳朵夾着手機,手上的動作沒有停下來。
對面的聲音聽上去有些惱怒,“雷聲!先生交代你的事情要是辦不完,你滋——”
“啊?聽不見。你那信號不好吧?我先掛了。”
被稱為雷聲的男人裝模作樣的把早就想好搪塞對方的話像滾車軲轆一樣的拋出,然後眼疾手快的按了掛斷鍵。
他一臉漠然的看了一眼陷入黑屏的手機,然後露出了一個不屑的笑容。
“你算什麼東西,也配指使我?”
雷聲將手機調到了免打擾模式,然後直接向後一扔。
他和委託人本就是合作關係,對方提供他感興趣的技術,而他則幫他癱瘓掉臨海市的網絡。
本就是各取所需,別說的和他是他主人似的。
付出這麼點東西就想讓他當狗?也不撒潑尿照照自己配不配!
雷聲神色晦暗不明的看了一眼自己面前還沒有完成的工作,轉頭看向了後面的地板。
不僅被打暈還被五花大綁的安以山安靜的躺在那裏。
“她還是那樣,喜歡撿些垃圾回去。”
雷聲嗤笑了一聲。
想到自己從合作者手中拿到的新工具,雷聲轉頭看向自己的屏幕。
“異者,這次贏的人,是我!”
-
“怎麼學習的時候不開燈啊。”
阮母一邊按開牆上的燈一邊掃了一眼謝付琳電腦的畫面。
突然變亮的光線讓她有些不適,“習慣了。”
阮母一邊用手拍了拍她的肩膀,“這種壞習慣對眼睛可不好。”
一邊把果盤放到她的桌子上。
“吃點水果吧。”
謝付琳沒有去拿洗好了的水果,而是回絕道:“我等會兒再吃。”
阮母在聽到這種明顯的拒絕態度之後非但沒有離開,反而向前一步把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帶着不容拒絕的強硬態度。
“我讓你現在就吃!”
謝付琳的身體在她把手放上來的時候一僵,但是她很快就調整了回來,拿了一顆藍莓放到嘴裏的同時裝作不在意的試探道:“爸爸什麼時候回來?”
阮母的表情凝固了一瞬間,有些不自然的說道:“你爸爸出差去了,這幾天都回不來。”
她笑得有些勉強,“怎麼,你想爸爸了?他工作很快就忙完了,放心,高考的那天我和你爸一起去送你。”
謝付琳瞥了她一眼,出差去了?不見得吧。
“沒有,我只是問問。”
阮母拍了拍她的肩膀,起身把空掉的果盤拿走的同時走到門旁,“明天早上你想吃什麼?”
謝付琳:“隨便。”
阮母:“可不能應付了事,你快高考了,營養跟不上可不行。”
她想了想,然後笑着說道:“我記得你小時候可喜歡吃雞蛋羹了,那明天早上就做雞蛋羹吧!”
謝付琳回想起自己剛剛吃西紅柿炒雞蛋時的感受,偏過頭看向阮母。
“媽媽,我不想吃雞蛋羹。”
阮母愣了一下,沒有想到一直乖乖聽話從不會反駁自己的女兒會這麼說。
她有些不自然的說道:“是嗎……那你想吃什麼?”
謝付琳的臉上露出了從回到這個‘家’之後的第一個笑容。
“什麼都好,只要不是茄子或者雞蛋。”
她看着呆住了的阮母笑着說道:
“我最討厭茄子和雞蛋了。”
阮弈秋,你沒有說出來的話,我替你說出來了。
外面的雨漸漸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