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事·扣子

舊事·扣子

可是往前走了兩步的沈煜似乎又想起了什麼,後退了回來,垂過眼皮看過她說:“不是喜歡禮尚往來?”接着將衣服袖子捲起一截,露出裏邊的襯衣袖口,扯了扯說:“我衣服扣子掉了,給你個回報的機會,給我縫一下。”

方灼:“......”

“我家沒扣子,”方灼實話實說,況且,她哪裏會縫什麼扣子,“要不你回家脫下來給我,我明天給你找個裁縫。”

“......”

“你就給我扶了下書,有必要這麼計較么?”方灼吭吭唧唧,聲音越來越小。

眼看快到家門口,沈煜壓了壓步子,分明一開始這麼計較的是她,此刻倒打一耙。

剛啪嗒啪嗒還掉眼淚呢,這會兒就伶牙俐齒了。

“扣子在我這裏,”沈煜說著從口袋裏還真摸出來一枚扣子,白色小小的一個,他襯衣上的那種,然後攤在手心,接着放到了方灼眼皮子底下搬着的收納箱上面,不容人推拒的口氣,“去你家找根針和線。”接着直接丟下人,大步往前轉身就沒入了夜色向他住處去了。

“......”

“灼灼回來了?今天怎麼這麼遲啊?”

劉老太太從門裏邊走了出來,方灼張了張嘴原本要衝那個背影說什麼,也直接被打斷。接着便聽見一道不輕不重的開門關門聲。

“姥姥,您還沒睡啊?”她停住腳磨轉了方向抱着東西跟着姥姥一起進門。

方灼提前跟姥姥說了的,說讓她早點睡,不用管她。但是老年人上了年紀忘性就大,這多半是忘了。她也沒再提,解釋說:“我打車去東郊拿了點衣服還有書。”

老太太哦哦對的應着,似乎想起來了。

一老一少一前一後的往裏走,“早點睡吧姥姥,我等下就睡。”

“行,別忙活太晚了啊。”人回了家就放心了,老太太說著往卧室里去。

方灼收回視線垂眸招呼到了收納箱上面放着的那枚扣子,想起了什麼連忙誒了一聲喊住人:“姥姥,咱家針線在哪兒放着啊?”

“要針線做什麼啊?”老太太疑惑的轉過身,“你衣服要是哪裏破了,讓你爸爸給買新的,不能便宜他。”都便宜給其他女人去了。

方灼笑笑,找了個借口,“不是衣服破了,是有別的用處,您別管了。”

“哦,”老太太說話慢吞吞的,然後看過客廳那排柜子處指了指說:“在上屋哪個柜子裏呢,你找找,肯定有。”

“行,那沒事了,這麼晚您趕緊睡吧。”方灼將姥姥最近兩天裏愈發不怎麼利索的腿多看了幾眼,人老了毛病就會多,姥姥老寒腿嚴重,天氣不好轉涼陰冷潮濕了就會不舒服,去年冬天時候還住了一次院。今年這才剛入秋,下了幾場雨就看上去不怎麼好了。

方灼看人進去了卧室,自己也回了自己的房間,將收納盒放到床上,先是將最上面放置的那一枚小小的扣子拿過放到桌上,太小了,丟了她怕有人會訛她。然後又將裏邊的東西一樣一樣的往外拿,整理了一番后拿過剛剛從街邊老爺爺那裏得來的烤番薯吃了兩口。

接着轉過臉就又看到了那枚扣子。

鬼使神差的她拿過來在燈光的近處瞅了瞅,然後又放了回去。

明明一口一個方大小姐的喊,知道她不會還在這故意難為人。

她將咬了幾口的番薯放下,然後捏過那枚扣子轉身出了門,來到上房摁開燈,走到那排柜子旁邊去翻找針線。但是找了小半天,針是找到了,白線愣是找不到,只有紅線。她眉頭一蹙,睫毛忽閃着掃了掃下眼瞼,上排牙禁不住咬了咬粉色的唇瓣,抿着唇想着,反正她找到針線了,至於他願不願意用,應該就不是她的問題了。

方灼拿着針線出了門,來到隔壁,這次人十分有禮貌的先敲了敲門。她記得上次敲門都沒人應的。

結果這次剛敲了一下門就開了......

嚇得她差點將手裏的針線給抖落掉地上。

來人頭髮梢濕淋淋的,像是剛沖了澡,漆黑的眸子閃着光,水順着他的下頜線往下落,他隨手似的撩起半截下衣擺,露出一截紋理結實的腹肌,強烈的男性氣息撲面而來,方灼瞬間臉紅了。從口袋裏將扣子摸索着掏出來說:“衣、衣服給我吧,我找到針線了。”說話都莫名不怎麼利索了,她咬了咬唇硬着頭皮繼續將手裏的針線攤開給他看:“我家只有這種線。”

“......”沈煜看過人挑了挑眉,不為別的,反倒玩味似的瞄了眼她透紅的臉,呵笑了一聲,回的慢條斯理,故意似的,“只有紅色?沒別的顏色了嗎?”

方灼顫了顫睫毛看過人:“沒了。”她不愛說謊,也真沒說謊,是真沒別的顏色。“你要是不用,我就——”

“我用。”沈煜出人意料的爽快。

方灼的那個“走了”還沒出口,人就回了她。

“......”

“那你衣服給我吧。”

沈煜看了眼她晾在門外光着的小半截腿,穿着一雙涼拖鞋,腳踝處還有帶着顏色抹在患處的藥膏漬,蹙了蹙眉,“先進來。”

方灼見人轉身跟着往裏走。

沈煜在快到卧室的時候沒忍住終於停住腳,手搭在高處的門頭,往後下方瞥了眼人,“能別一直跟着我?”這是要跟着一起進卧室啊?這好學生在想什麼呢?

“......”方灼也覺得自己糊塗了,但又不想落下風,嘴有點硬:“還不是你讓我進來,我才進來。”生悶氣似的,接着轉身坐到了外邊的沙發上。

“......”

沈煜覷着人看了兩秒轉身進了房間,沒一分鐘時間又出來,手裏拿着那件襯衫,然後丟在了方灼旁邊的椅子上。

方灼將襯衫拿過,將手裏的扣子比對過去,那架勢,跟真的會女紅一樣,假模假式的,但是第一針怎麼穿進去,就怎麼穿了出來......

忘了在線頭地方綰結了。

沈煜半靠着椅子坐在那,原本散漫的神情接着抿平嘴忍了忍笑。

方灼綰了個結,然後重新穿了進去,但是穿反了,結留在了外邊......

她似乎覺察到了不對,撩起眼皮看了坐在旁邊的沈煜一眼,沈煜依舊抱臂半靠着椅背,垂眼跟人對視。

見人沒什麼反應,估計問題不大,方灼收回目光反手從裏邊從另一個扣子孔里穿了出來,對的可能不太准,原本對好的扣子位置,歪了。

不過還好,歪的不多,方灼來回又穿了幾下,最後知道把結打在了裏邊。但是外邊還是有個結,而且好像線有點粗,看着哪哪兒都是彆扭的。

白色的扣子,白色的襯衣,紅色的線。

上邊還冒了一個繩結,扣子位置還沒在原來的地方。

她給人遞過去的時候,沈煜莫名舌尖頂了頂右臉廓,似笑非笑的看着人沒去接。

“我就說我不會。”方灼看了看扣子,又撩起眼皮看了看人,似乎終於忍不住抬手捂了捂臉,不行,忍不住了,太丑了,好想笑。

眼睛彎起抖着長長的睫毛,細碎的燈光打在她挺翹皙白的鼻翼一側,顯得精緻又乖巧。

“你還笑?”

讓幹什麼就幹什麼,這好學生,怎麼就那麼聽話呢!?

-

轉眼月考的時間逼近,僅剩一周,高三的每一次考試,每一次排名都備受師生的重視和關注。

甚至小到班主任,大到校領導校長,都很重視,畢竟每年的升學率也是一項重要的考核指標。況且自己帶出來的莘莘學子,誰不想能考出幾個好成績有好前程的,說出去都倍兒有面兒。

方灼成績好,也都是拼出來的,白天聽老師講試卷,講備考題型,晚上她睡不着了能刷題刷到凌晨一兩點。

這種情況在新學期開學后尤其明顯。

跟她身邊的林琅,身後某位總愛上課睡覺的學渣,形成鮮明的對比。

原本一切都循規蹈矩,直到考試的前兩天,她的隨堂筆記,卷子,學習資料,甚至新發的課本還有充電器,放在課桌里的數據線,她用盡大量時間整理的錯題集等等等資料全部被洗劫了一空。甚至一支筆都沒有給她留。

她慶幸自己的平板電腦沒在教室里放,如果在的話,肯定也會沒有。

她原本以為誰挪動桌子了,但是問了一圈,找了一圈發現並沒有。

林琅剛進來教室,坐到位置上,看着東張西望的方灼,禁不住問:“阿灼,找什麼呢?”然後看了眼她光溜溜的課桌,接着又問:“老崔馬上就來上課了,你書呢?”

“都沒了,我東西全沒了。”方灼眼眶泛着紅,找了一番起身走出了教室,先老崔出辦公室之前找到了他,然後說明了情況。

“有這種事?”老崔也很奇怪,原因就是這種事情太少見了,他還是第一次遇見。於是第一節課連課都沒上,帶着方灼就過去了學校教務處,讓教務處給調監控,看看到底是誰。

高三五班第一堂課沒老師過來亂糟糟的,有說話的,聊天的,也有默默上自習的。

“老崔什麼情況?”

大家都知道老崔這個人的行事作風,該上課了沒來上課還是頭一回。

“聽說方灼東西全丟了!”

“不會吧?”

“新發的課本都丟了,卷子資料筆記什麼的,好像還有兩片衛生巾。”

“我靠!誰他媽這麼變態!”

“......”

周邊不少人竊竊私語,沈煜雖然過來的遲,但也聽明白了是怎麼一回事。怪不得他來的時候前面慣常端坐不是看書就是寫卷子的某人位置空着。

旁邊林琅兩手抱臂像個大姐大似的靠着后桌,腳蹬在前面同學的凳子腿上,那眼神,看誰都像是賊。

沈煜坐下沒兩分鐘,看了眼桌邊某人給他看的那本唯一幸免於難的隨堂筆記,起身踢了一腳凳子腿走出了門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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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偏惹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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