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年
秦以安愣住一瞬,又倏地綻放出個大大地笑容,“這次考得比較好,考了全校第一。”
在場幾人全都定住,正在往冰箱裏塞東西的秦宏達轉過頭看着秦以安,直到冰箱因為長時間沒關門發出“滴滴”的報警聲,才回過神來,反問道:“啥,第一?”
秦以安感覺這個效果已經拉滿,繼續輕描淡寫地說:“嗯,之前幾次沒考好,這次進步了一點,就是第一了。”
葛小霞拍了下自己的大腿,很誇張地嚷道:“考第一這麼大事,你咋也不吭?說出來給你慶祝一下啊,你這孩子!”
秦以安想着,也沒人問她啊?秦宏達也就上輩子中考高考前問過兩句“考多少,大概能上什麼學校”,好像平時不用管,到高考時自然就能考那麼多了。
秦奶奶絲毫不覺得尷尬,瞥了秦以安一眼,還是用一種審視的語氣說:“初三而已,又不是考大學,有啥好慶祝的。”
來串門的親戚卻是驚呼,“我就說嘛!人家這個孩子,學習是真好!今年初三了?這考一中穩穩的吧。哎呀一中可是個好學校,我家孩子上的四中,還是拿錢上的。”
大伯母本來正在廚房收拾食材,聞言拿着個正在削皮的土豆就出來了,“哎呀以安你成績咋這麼好呢,不像你姐你弟,一個個不開竅。”說著捅捅餐桌邊坐着的秦大伯,“我說讓以安來給鵬宇補補課吧,你還說不用,你看人家成績多好。”
秦以安尬笑了一下,只顧着“裝逼”了,沒料到還有這茬。
大伯母大聲沖卧室方向喊:“鵬宇,鵬宇,秦鵬宇!你們仨鑽屋裏幹嘛呢?客人來了都不知道出來?”拍拍秦以安的胳膊,“你進屋看看他們在幹嘛呢?鵬宇有啥不會的你多教教他。”
秦以安走過去敲了敲堂弟房間的門,一陣“噼里啪啦”的門鎖聲之後,門終於被打開了,秦鵬宇光着腳來開門。門內窗帘拉的嚴嚴實實,兩個堂姐盤腿坐在一張大床上,每人手裏都攥着幾張撲克牌。
大堂姐秦盼兒招呼道:“以安快過來,想玩什麼?鵬宇太賴皮了,不跟他玩了。”
秦鵬宇反鎖好房門,大步走上床,抬腳佯裝要踢秦盼兒,“這是我的房間好不好,不帶我去你自己房間玩兒。”
這個房子四間卧室,堂弟一個人住在最寬敞朝南的主卧,還帶一個衛生間,兩個堂姐合住另外一間。
秦以安學着他們的樣子盤腿坐到床上,問:“在玩什麼呀?廚房那邊不用幫忙嗎?”
大伯母準備年夜飯要忙活一下午,往常秦以安和楊如夏過來的時候也會幫忙,但是大伯家人好像沒這個習慣,每次過來都是各干各的事。
大堂姐撇撇嘴,“我媽在弄呢,不用管她。”
大堂姐叫秦盼兒,比秦以安大8歲,初中畢業沒考上高中,上了個3+2的大專,畢業後去了南方打工,每年過年才回來。這個大姐情商很高,也敢闖敢拼,先是在美容店裏打工,後來做銷售,做經銷商,在秦以安重生回來以前,已經獨自開了一家很大的美容店了。
二堂姐搖着手中撲克牌,“咱們四個人玩什麼呢?雙升會不會?”
二堂姐叫秦多兒,比秦以安大6歲,小時候學習很好,但到高中成績下滑,最後只考上了個大專,現在在臨市的師範院校讀大一,學的是幼教,後來考了外地的公辦幼兒園,留在當地結婚了。
秦以安小時候並不知道兩個堂姐名字裏的深意,直到上了大學之後,有次跟姑姑聊起,才知道大伯家其實還出生過一個三姐,比秦以安大兩歲,但是出生后就送人了,再也沒聯繫過。
聯想到這事,秦以安才反應過來,“盼兒”的意思是“盼望兒子”,“多兒”的意思是“純屬多餘”,雖然不像“招娣”之類那麼明顯,也是挺讓人不舒服的名字。
直到比秦以安小半歲的秦鵬宇出生之後,大伯家總算是生齣兒子來了,秦奶奶當寶貝疙瘩似的護着。幸好秦鵬宇不算太紈絝,還考上大學了,只是後來的變故,也是他們那些拚命要生齣兒子來的人沒想到的。
秦鵬宇翹着蘭花指一張張整理着紙牌,“不會玩兒你們大人玩的那種,我要‘排火車’!”
於是四人在床上坐成一圈,玩着幼稚的紙牌遊戲。好像自從決心要好好學習,很久沒有這麼閑適的時光了。
過了會兒,秦多兒突然問秦以安:“苗莉是不是教過你鋼琴呀?”
“是呀,她教的挺好的,你怎麼認識?”秦以安很驚訝。
“她是我們學校老師啊,我們專業要學鋼琴嘛,是她帶的課,給我們看以前學生考級的照片,上面看到你了。”秦多兒說著,眼睛裏流露出了明顯的羨慕之色。
秦以安最早是在本市文化館找的鋼琴老師,小學四年級學校組織管樂隊,她被挑去吹長笛,但是本市沒有好的長笛老師,楊如夏打聽到臨市的師範學院的老師比較好,就每個周六開車一個多小時,帶她過去上課,上午學長笛,下午學鋼琴,持續多年,一直到楊如夏生病之前。
想到此,秦以安的眼神也有幾分傷感,現在想來,自己之後都沒有再練琴,挺對不起媽媽從小的付出和培養的。趁寒假有時間,是不是也應該重新練起來了?
不到6點,年夜飯就開席了。秦宏達指揮秦以安去餐廳旁邊那個房間拿酒。
秦以安走進去,只見房間裏堆了半屋的各種年貨,把窗戶都遮了一大半,靠牆是一張1.2米的單人床,留出僅供一人通行的過道,上面放了兩床被子。這正是秦盼兒和秦多兒睡的房間,大概是兩姐妹平常不在家,房間也被當成雜物房了,跟秦鵬宇一人住的大房間對比鮮明。
*
過年就是各種走親戚。
初二是回娘家的日子,上輩子秦以安被迫跟着葛小霞回了她娘家,那真的不是段愉快的回憶。所以秦以安提前跟秦宏達說,初二她要代表媽媽去看望外公外婆。
秦宏達沉默了幾息,同意了,還給準備了讓秦以安帶過去的禮品。秦以安又加上了自己在系統買的幾樣,適合老人家吃的補品和營養品。
到外婆家的時候,其他人還沒到,外婆獨自過來開門,看到秦以安先是一愣,然後忙接過她手裏的東西,一個勁兒地問吃飯了沒。雖然秦以安再三表示吃了,還是去廚房煮餃子了。
走進客廳,外公一個人坐在一張高椅上,聽到秦以安叫才抬起頭,定定的看了她半天,伸出顫巍巍的大手拉過她,叫了一聲“安安啊”,說著眼睛已經紅了。
外公兩年前得了腦血栓,雖然救治及時,還是留下了不少後遺症,楊如夏去世更是對他的沉重打擊,病情更加嚴重了。現在大動作反應都比較慢,說話也不是特別清楚,但乾燥的大手還是很有力,很溫暖。
晚上大舅小舅兩家人也過來了,還有一直在的二姨一家,現在還沒有禁放的規定,兄弟姐妹們一起在小區里放煙花,體驗了一把久違的熱鬧。
*
本以為逃過一劫,沒想到秦宏達說,初四要去老舅家,也就是秦宏達的四個舅舅,秦奶奶的四個兄弟們家,全都在B市下轄一個縣的農村,同時也是葛小霞的娘家所在。這天要一一送禮,然後在其中一個家裏吃飯。
秦宏達和秦宏娟各開一輛車,載着三家人,少一個位置就讓秦以安坐副駕駛,抱着7歲的小表妹。秦大伯是駕校教練,其實有一輛駕校的車,就停在小區門口,但他幾乎不開,大伯母每次都說“哎呀那個破車不能開,咱們擠擠就行了”。
終於走完一圈親戚,坐在某個老舅家院子中間燃起的火堆邊上等開席,秦以安拿出準備好的禮物逗表妹。
那是個燈籠造型小火車,上方帶一個提手也是遙控器,有開關可以點亮,發出五顏六色的光,還帶有“哐哧哐哧”的音效,提起來就是元宵節花燈,放到地上就是遙控火車。
表妹提着小火車圍着火堆跑,很是開心的樣子。
這時候一個比她高了一頭也壯了一大圈的男生跑過來,伸腳絆了她一腳,一把搶過她手裏的小火車,轉身跑了出去。
表妹摔了跤,坐在地上,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秦以安忙上前扶起表妹,看她有沒有摔到。
表妹哭喊着要去追那男生,“我的小火車!”
等兩人追出門外的時候,看見男生也沒跑遠,就站在門口把小火車放地上遙控着跑,旁邊幾個小一點的男生羨慕的看着。
見秦以安走過去,他抱起小火車退到了更遠的地方。
秦以安質問道:“你幹嘛搶別人東西,快還給我!”
男生吐着舌頭翻着白眼,“你算老幾,我憑什麼給你啊。”
秦以安深吸一口氣,又往前走了一步,用帶着壓迫的語氣說:“憑這個東西是我買的,我送給我妹妹了,你直接上手搶,你是搶劫犯嗎?”
男生理直氣壯道:“我想搶就搶,你管得着嗎?別說一個破玩具,我奶說了,你們家房子將來都是我的,等我姐給你爸生了兒子,就把你個賠錢貨趕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