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 章
在研究所的頂層有一間辦公室,這是中心大陸的執行官所在的地方。
“季先生。”一位戴着眼鏡,表情拘謹的男人畢恭畢敬地站在季林的面前。
季先生,也就是季林,頭髮花白,精神頗好,眼神慈祥地看着這位後生:“你就是譚子平吧?聽說你最近的表現不錯,以後我的安全就交給你了。”
“不敢不敢。”譚子平表情拘謹,眉眼處有掩飾不住的激動。
季林微微一笑,看向房間高大的辦公桌。
譚子平好奇地順着長官的視線看過去,冰冷的辦公桌上,一束紫羅蘭插在花瓶上搖曳,為不近人情的辦公室增添了幾分暖意。
“聽說最近D區的異常了嗎?”季林突然開口。
“在資料上看到了。”譚子平回答。
D區失蹤了二十多個探索員,大部分人進去了就再也沒有出來,也有小部分僥倖逃脫了,但隨後都出現了人體爆炸等死亡方式。
作為執行官,他自然了解的要比其他人都要多一些。
最近的兩個月,除了D區,西部、東部、南部、北部陸地不同的地方都出現了相同的情況,暫且把這種有害物質稱為‘污染’。
污染的爆發沒有規律,分散的出現在不同的地方,最早出現在D區,最開始大家沒有在意,畢竟,探索隊一兩個月沒回來是件很正常的事。
季林不愉,底下那群傢伙,居然因為怕被追責,隱瞞了他整整一個月,直到家屬鬧上門,他才知道這件事!
看來是和平的日子生活太久了。
“小譚,交代你一件事。”季林緩緩說道。
“是!”譚子平恭敬地傾聽。
*
零號實驗室。
“……南部執行官你知道吧?當初就是我媽媽,在大會中一句一句地反駁了他觀點,才為我們中部大陸迎來了五年度電力資源開發分配權……”在上班時間,一個陌生的年輕男人對幾名研究員侃侃而談,全然沒有看到對方不耐煩的神色。
“我錯了,這個新來的比季林還要欠揍……”譚子平翻了個白眼,和裴樂吐槽。
裴樂眨了眨眼,無奈地笑笑,掩飾眼中的煩躁。
今天新來的同事簡直不知道說什麼好,一進來就給自己搬了一把價格不菲的椅子,然而到處找人吹水聊天,就差把關係戶混日子三個字刻在臉上。
裴樂看了眼季梧桐,這位負責人面無表情,嚴肅地制止了對方這種影響他人的行為。
見到對方終於停下了無休止的炫耀,裴樂也就收回了視線。
她站在水箱的旁邊,018正在附近遊動。
不知道是不是裴樂的錯覺,她感覺018的右手傷口處似乎長長了一小節。
顯然,季梧桐也注意到這種情況了,感慨:“沒想到018的再生能力居然真的能到這個份上。”
“當初割下它的右手就是為了測試它的再生能力嗎?”裴樂好奇問道。
季梧桐表面冷靜,但眼中的狂熱出賣了她:“不止如此,還有它的再生基因分析……”
裴樂默默地看着季梧桐,對方自顧自地說:“它的骨骼韌性好,是為了適應深海高壓,眼盲但嗅覺聽力靈敏是為了適應黑暗環境,鰭和蹼都有助於它在海洋的飛速游泳,尖銳的爪子和牙齒能夠輕鬆割開獵物,和其他海洋動物一樣,它能發出超聲波用於交流或是攻擊,雖然現在還沒有找到它的同類,但是,它後腦勺的鰭又是為了什麼呢?”
裴樂隨着季梧桐的話看向018身體的每一處地方。
可以說,018作為海洋霸主級別的生物——這個她一點都不懷疑,不是所有的生物都能被零號實驗室收錄,它身上的所有部位應該都能看到進化的痕迹,唯獨頭上與頭髮非常相似的鰭找不出理由。
018感受到了裴樂的視線,停下了遊動,因為沒有表情,眼距較寬,看上去有些懵懂。
它的‘頭髮’是半透明的黑色,在水中像是飄動的水藻,但又有點像水母的觸鬚,在它妖異的臉上看起來有些怪異,甚至有點搞笑。
裴樂的眼中劃過一絲笑意。
“或許不是為了生存呢?”
季梧桐看向身旁的裴樂,表情疑惑。
“動物之間的器官,除了為了適應環境,還有一種可能……”裴樂不緊不慢地說道。
“為了求偶。”季梧桐補充,眼神恍然大悟。
就像在繁殖季節,雄性海馬的顏色會變得鮮艷,雄性孔雀魚通過大而鮮艷的尾鰭吸引異性,018的‘頭髮’很大可能也是為了吸引雌性。
“它們的雌性長什麼樣的呢?”裴樂有些好奇。
“迄今為止,我們只發現018。”季梧桐表情遺憾,“要是能多一些樣本,就能更好地研究它們生命的秘密了。”
人魚的基因像是瑰寶,它們長壽又強大,正如神話中的形象一般,如果能夠有一天運用到人類身上,那將會是一場不得了的進化。
當然了,裴樂也知道這個想法很大概率不能實施,每個生物的壽命都有自己的道理,如果輕易打破了自然的法則,後果將不堪設想。
想到這,她有些意興闌珊,但沒有表現出來。
“最近它安分了很多。”裴樂輕輕說道。
“它?誰?”一直在旁邊默默聽着兩人對話的郁良才一頭霧水。
裴樂用眼神示意了一下水箱中的018。
季梧桐表情卻沒有輕鬆,反而微蹙眉。
“這不合乎常理。”她說,“我想不到它突然聽話的原因。”
事出反常必有妖,裴樂和郁良才默默點頭
“之後再給它檢查一下吧。”季梧桐決定。
*
“你好,漂亮的女士,我有機會邀請你一塊吃午餐嗎?”
臨近中午,裴樂在實驗室的門口再次被人攔住了。
裴樂微微眯眼。
她怎麼感覺自己最近總會被人攔截?
定睛一看,喲,好巧,新來的關係戶。
對方長相普通,身高一米七左右,眼神姦邪,看人的眼神總習慣帶着一絲不屑,此時又深情款款地看着裴樂。
裴樂微笑道:“謝謝你的邀請,不過我中午更喜歡獨處。”
“別啊,交個朋友吧。”男人嘻嘻一笑。
他剛來實驗室就注意到這個女孩了,一開始他看同事都是上了年紀的研究員感到失望,隨後裴樂的出現讓他眼睛一亮,之後還特地故意在她附近與別人大談特談自己的家境。
相信以他的條件,是個女孩在拒絕之前都要斟酌三分。
“不了。”裴樂繞開了他,想往前走。
“你應該知道我媽媽的身份吧?”男人伸出手抓住了裴樂的手臂,不懷好意地笑笑。
胳膊被人抓住,油膩的手指還在她的皮膚上颳了刮,就像對方看自己的眼神一樣,赤/裸又噁心。
裴樂的臉色頓時暗了下來。
“啪——”
她用左手打掉了男人抓着的手,頭也不回地走了。
“傻逼。”
男人難以置信地瞪大了雙眼,他懷疑自己聽錯了,剛才的那句粗話完全不像是一個文靜的女孩講出來的。
要是裴樂知道男人心中所想,她大概會給予更為親切的語言問候。
問就是裴樂從來就不是和外表一樣溫柔的人。
“啪、啪、啪……”
依林一邊鼓掌一邊走來,人矮但語氣張揚,表情看起來比關係戶還要囂張幾分。
“我看到了哦。”
他先是意味不明地看了裴樂一眼,可以讀作“你終於不裝了是吧”,接着看向與裴樂對持的男人,微微一笑。
“忍你很久了,就你有媽是吧?”
裴樂發誓,自己第一次看依林這麼順眼。
依林那白白的皮膚,大大的眼睛。
這孩子,長得真漂亮。
男人可能是第一次被這麼說,臉一紅一白。
他有些委屈,他又沒做什麼,至少,沒來得及做什麼。
“你等着,我媽媽可是——”
“打住。”依林平了平手,“就你有關係是吧?”
他露出一個挑釁的笑容:“要不要試試,我連你媽都不怕?”
男人被懟得說不出話,憤而離去。
裴樂在一旁看熱鬧許久,等男人走了之後,她眼神感動:“謝謝——”
“呵呵,老子就是看他不爽。”依林冷笑道。
裴樂嘴角微抽。
您才四頭身,自稱什麼‘老子’。
這種既視感就像有些青春期的小孩努力朝大人靠攏,經常一口一句髒話。
想起上次與季梧桐關於依林的對話,裴樂視線不經意從對方的某處掃去。
咳咳,她就是單純好奇。
在偏僻的角落,無人注意到這一幕的衝突,外界的研究員要麼專註於自己工作,要麼已經離開去吃飯。
空氣中永遠瀰漫的乙醇氣味,海水咸濕的氣味隨着時間的推移越來越濃烈。
“水箱是不是漏了?”依林鼻子在空中聞了聞,嘀咕道。
“可能吧,說不定沒蓋緊。”裴樂隨口一說,沒把這事放心上。
畢竟,有個這麼大的水箱,空氣中帶點鹹水味很正常,自從上一次018被砍斷手掌,它已經一個星期沒有作妖了——它來這裏也不到一個月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