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
雖然寸頭男的解釋有點抽象,但是西裝女還是很快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西裝女心裏略一猜測,詫異:“你見過他?”
寸頭男一拍自己額頭,懊惱道:“我剛剛來的路上還看見他了——”
他將自己開車趕來的路上遇見陳乙騎着自行車經過的事情和西裝女講了一遍。
西裝女聞言臉色一變,立刻沖房間門跑到陽台上。
在空蕩蕩的馬路上,她一眼就看見了自己同伴開來的悍馬越野車,以及前座被徹底砸開的車窗。
緊隨其後跑出宿舍大門的寸頭男也看見了自己車子,他不自覺張大嘴巴,短暫驚詫后忍不住從嘴巴里罵出一句髒話。
在寸頭男罵出髒話的同時,一把鐵鏟哐當砸在了寸頭男的後腦勺上。
他甚至來不及哼一聲,兩眼一翻,身體軟綿綿的倒下。西裝女大吃一驚,下意識想要轉頭去看自己身後,脖頸剛剛扭動,冰冷的槍/口便已經抵在了她的後腦勺。
陳乙聲音平靜:“要麼被我打暈,要麼乖乖聽話,二選一。”
聽到了熟悉的聲音,西裝女暗暗咬牙:“你昨天也是這麼說的!結果還不是把我打暈了?”
陳乙思索片刻,覺得西裝女說得很對。
於是他反手將槍托砸在西裝女後腦勺上,再度把對方打暈——從西裝女臉部肌肉殘餘的表情能看出來,她也很想罵髒話,只是沒有機會。
陳乙將暈倒的二人拖回宿舍房間,打開自己背包從裏面拿出麻繩將二人手腳反綁,然後搜身檢查寸頭男。
旁邊還有個沒暈的楊大力,看着陳乙一連串行雲流水的動作,不禁咽了咽口水。
楊大力:“這位——呃——這位地心會的大哥,你聽我說,我來這裏完全是被迫的啊!都是這兩個人逼我給他們帶路的,我本人對地心會的信仰絕對沒有任何意見!”
“真的!我覺得你們的信仰是有理可據的!那不是,呃,那科學周刊還說人類尚未完全探索完地球表面呢是吧?地心深處有什麼東西那誰說得准啊,我可是一直相信地心深處也沉睡着神明的!”
“所以我一看見你們地心會的教義,我就像回到老家聽見了鄉音一樣,真的,特別親切。要不是因為我找不到渠道,我現在肯定就已經加入地心會了。雖然我目前還沒有加入,但我的心已經認可我是地心會的一份子了。”
“這位大哥,我們是家人啊!”
他的話情緒飽滿,誠懇真切,說到動情處,甚至還留下兩行熱淚。
陳乙把赤條條的寸頭男扔到一邊,將被搜查得十分徹底也沒什麼收穫的幾件衣服扔回寸頭男身上,拎起地上的鏟子,徒手把被撞擊到變形的鏟子頭擰回原本的形狀。
不管楊大力言辭如何誠懇,陳乙始終沒有多看他一眼。
而陳乙的無視配合他那極具欺騙性的外表,又讓楊大力感到忐忑起來。
陳乙打開背包拿出之前從寸頭男車上搜刮的醫療用品,先幫寸頭男包紮了後腦勺的傷口。
之前下手時陳乙唯恐一擊不成功,所以稍微用力了一些。但現在看來,好像還是用力過了頭,寸頭男一時半會大概是醒不過來了。
至於楊大力——雖然陳乙一直沒理他,但楊大力所說的每一句話他其實都有在認真的聽。
李棠稚是在製片廠附近的山群沼澤地里出事的。
一開始陳乙還沒有想到製片廠可能會有問題,但經過楊大力西裝女這群人,還有地心會論壇上的製片廠怪談這些事情之後,陳乙已經開始懷疑淹死李棠稚的沼澤地是否和製片廠有關。
李棠稚的死充滿了迷點。
包紮完寸頭男的傷口,陳乙拉過一張椅子坐下,面朝著楊大力。
這是他進屋后第一次正眼看向楊大力,淺琥珀色眼瞳里折射着碎光。
從窗戶和門口處灑進來的太陽光滾燙明亮,恰好照着陳乙的臉。一時間即使是楊大力正感到恐懼,心裏也不禁附和了一下寸頭男昏迷之前對陳乙的形容詞。
好一個黑皮‘小白臉’。
陳乙:“說吧,你到底是誰,為什麼來這裏?”
他語氣平靜,雙眼直視着楊大力。
楊大力咽了咽口水,道:“你知道楊氏集團吧?我是楊氏集團的股份董事楊大力,我有個侄女叫楊桃,是楊氏集團的千金小姐。”
“一周之前,桃桃說要出門去參加一個論壇線下會面。這孩子平時就對非自然事件很感興趣,經常線下和朋友一起去探索都市怪談的發源地,所以這次我們也沒有阻止,只當那是一次普通的出行。”
“桃桃雖然喜歡出門玩,但性格非常懂事體貼,每次出門都是給家裏發信息報平安。但這次桃桃只有在出門的第一天給家裏發了信息,第二天就和家裏徹底失聯。她的爸爸媽媽急得不行,我也擔心桃桃是不是在外面遇到了不測,於是用她的身份證號查詢了她定的車票終點站,一路找到了這——啊!”
槍響聲混合著楊大力的慘叫,他的左邊肩膀上被子彈擊中爆出一團血花。劇烈的疼痛令他額頭上瞬間冒出冷汗,意識短暫的空白了好幾秒,身體不自然的痙攣了幾下。
陳乙垂眼,手指指腹輕輕一觸發燙的槍/口,道:“你只有三次機會,如果下次還是假話,我的槍就會打中你的左腿。”
“第三次若還是假話,我就送你去見……”
語氣微妙的出現片刻停頓,陳乙撩起眼皮,淺色瞳孔注視着楊大力——隨即,陳乙面不改色的說出了謊話:“我就送你去見地心之神。”
實際上陳乙也不知道到底有沒有地心之神這玩意兒。
不過既然楊大力他們認定了自己是地心會的人,那麼自己就乾脆順水推舟冒認下這個身份,看能不能套出更多的線索。
楊大力臉上肌肉輕輕抽動,看向陳乙的目光中更多了幾分畏色。
但他也不想就此全盤托出,仍舊試圖垂死掙扎:“這位……我該怎麼稱呼您?”
陳乙想了想,道:“既然你是夏洛克偵探所的偵探,那麼你就叫我莫里亞蒂吧。”
楊大力:“……”
真看不出來,這年頭□□徒也看福爾摩斯啊?你們還挺與時俱進的唄。
而且這不是知道自己另外一個身份嗎?這傢伙從一開始就知道自己在扯謊,還聽得那麼認真……真狗啊!不愧是地心會的內部成員!
楊大力深吸了一口氣,強忍着自己肩膀上的劇痛:“莫里亞蒂先生,我能知道您是憑藉什麼來判斷我說的到底是真話還是假話嗎?如果您不肯告訴我的話,我怎麼能確定您不是在隨便套話,並且不管真假都打算殺了我呢?”
正是這樣打算的陳乙感到了些許尷尬。
被陌生人猜到了想法外加還要和陌生人談判打心理拉鋸戰,對不善交際的陳乙來說是個不小的挑戰。
在楊大力目光死活不肯從他臉上挪開的時候,陳乙腦子裏甚至閃過了【要不然就這樣給他就地解決然後埋了吧】這樣的念頭。
但很快陳乙就將這個念頭壓了下去。
他臉上表情始終沒有太大的改變,微微蹙眉時只讓人感到更加的冷漠,開口時聲音平靜:“地心之神會告訴我答案。”
楊大力臉上猙獰的笑容凝固。
雖然當著陳乙的面他不敢說出來,但心裏卻忍不住狠狠罵了幾百句髒話:什麼鬼?你們那破神還能當測謊儀用?
糊弄誰啊!
楊大力心裏的吐槽已經拉了八百頁彈幕,這時坐在他對面的陳乙慢吞吞舉起了槍——楊大力吞了吞口水,迅速開口:“我說實話!我說實話!”
“我確實不是楊氏集團的董事,而是市中心一家偵探所的老闆,平時就接點幫闊太太們抓出軌的老公啦之類的小活兒混口飯吃。你也知道,我們做偵探的,五花八門什麼樣的人都經常接觸,久而久之我手上就積攢了不少小道消息。”
“我就干起了情報販子的兼職,為不同階級不同層面的人提供他們所需要但礙於身份又不方便去打聽的情報。真的,我就是給他們賣情報,我可從來沒有干過什麼違法亂紀的壞事……哦對了!我還,我還經常資助一些上門要飯的和尚啊道士啊——我很虔誠的!”
陳乙無視了他後面附加的那些廢話,道:“繼續,你為什麼來這裏?”
楊大力觀察着陳乙的臉色,小心翼翼繼續說了下去:“楊氏集團的大小姐楊桃在林下縣失蹤是事實,幾天前楊家向當地警方施壓讓他們出動了所有的警力尋找楊大小姐。”
“不過警察多方訪問卻沒有查到一絲一毫關於楊桃的蹤跡。對方從林下縣火車站下車后便消失了,從火車站通往林下縣唯一的交通工具就是巴士,但那天有值班的巴士內部監控調閱卻都沒有發現楊桃的行蹤。”
“正常的渠道找不到人,楊氏集團就在黑市上發佈了五百萬的懸賞,任何人只要能找到楊桃就能得到這五百萬……我最近剛好手頭有點緊,得到這個消息后便打算出個幾萬塊雇點人和我一起到林下縣找人。”
說著,楊大力神色訕訕,有些尷尬:“沒想到我在黑市上找來的打手也不靠譜。鬼知道他們是為什麼勢力效勞的,不過我可以確定一點,他們和地心會不太對付。”
陳乙轉着槍,安靜聽楊大力把話講完。
楊大力痛得快撅過去了,還不忘挑撥離間,試圖通過抹黑西裝女他們的方式,來提高自己在‘莫里亞蒂’先生心目中的位置。
只可惜陳乙並不是真正的地心會成員,楊大力的‘媚眼’全拋給了瞎子,陳乙一點反應也沒有。
他轉頭看了眼還在昏迷中的寸頭男和西裝女,輕輕嘆氣,對楊大力道:“你知道從晚上七點到上午九點半一共有多長時間嗎?”
楊大力茫然:“……嘎?”
陳乙低頭看了眼槍,眉眼冷酷,聲音平靜,低語:“十四個小時半。”
“整整十四個小時半了。”
楊大力:“……”
救命啊這個人看起來真的好他媽怪,這就是傳說中的□□徒嗎?!
不等楊大力的腦瓜子想出什麼花言巧語來迷惑這位‘莫里亞蒂’先生,陳乙利落的一手刀砍到楊大力脖子上,非常熟練的把他打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