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
“其實你可以開快一點的。”
副駕駛上,商賢予看着窗外緩慢往後移動的景色,又看看駕駛座方向盤后的碼數表,忍不住提醒了一句。
俞枕夏雙手緊握方向盤,手指捏緊,關節處微微泛白,目視前方,表情木木的,似乎充耳未聞。
商賢予見她沒反應,又說了一遍。
此刻,已過五點。
今日的約會也到了尾聲。
兩人返回車上,準備開車回別墅。
只不過,由於商賢予的一隻隱形眼鏡已經沒辦法佩戴,他索性將另一片鏡片也摘了下來,如此一來,開車返程的人只得換成俞枕夏。
原身是有駕照的,且豪車滿庫,停滿了整個地下停車場。
俞枕夏也有駕照,家中小破車一輛……然而,她前世出門時並不怎麼用車,不是因為行車技術太差,而是膽子太小,上路會緊張。
好在經過鍛煉后,情況已經大大改善了。
不過,除了駕校教練,俞枕夏的車就再也沒有上過別人,現下被趕鴨子上架,只好拿出一百分的警惕,全神貫注,緩慢行駛。
安全第一。
她過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仍舊目視前方:“哦,慢點比較安全。”
似乎是感受到商賢予的無奈情緒,俞枕夏訥訥地解釋了一句,“我……我開車有點緊張。”
商賢予:“……”要不是還記得俞枕夏在節目初期跟其他男嘉賓一起去玩過賽車,他差點就信了。
眼看着半個多小時的路程要開出兩個小時的架勢,商賢予不解地問道:“有什麼好緊張的?”
俞枕夏當然不能說自己又不是原身那個飆車騎馬樣樣熟稔的豪門小公主,只好模模糊糊地說:“你坐在車上,我就很緊張……”
這倒是俞枕夏的真心話。
商賢予:“……”什麼意思?
是他想到的那個意思嗎?
商賢予沒有自作多情的習慣,那念頭稍縱即逝,便也不去細想了。
畢竟哪怕交集再少,過去的三周里,此人在節目中的高調撩人行為都是有目共睹的。
仿若一隻艷麗的花蝴蝶。
切切實實相處了一天,兩人之間的氣氛也算平和,從剛開始的陌生疏離到能夠平心靜氣的交流……商賢予對她有些改觀,但也僅是如此。
本是負數的好感度堪堪拉平。
車速很慢。
慢得似乎連時間的流速都被拉長了。
熱融融的夕陽消散了大半,粘稠的暗藍色漸漸爬上來。
穿過來時的綿長柏油路,兩旁的路燈像在為他們指明方向一般,一盞一盞的亮起來了……
在車身細微的晃動中,商賢予搭在睡熟的幼犬身上撫摸着的手,慢慢停下了動作,腦袋往一邊徐徐歪靠,幾分鐘后,他的額側抵在了車窗邊上……
他睡著了。
呼吸也變得悠長起來。
車內一下子靜默了。
只剩下了一道有節奏的呼吸聲,以及幼犬時不時響起的夢囈。
在這片寧靜的氛圍中,俞枕夏也放鬆下來,僵直的指關節徐徐展開,逐漸遊刃有餘……
一個小時后,車輛停在了別墅之家的露天停車位中。
天色已經全然黯了。
夏日的蟬鳴一停一歇,彷彿也竭力了,正一下下喘息着。
不遠處的別墅里燈光明亮,白熾的光從敞開的大門泄露出來,旁邊幾扇格子型的窗框把這光切割成開來,在院落的草地上落下一塊塊輪廓清晰的影子。
有好些個人影在屋中穿行,看起來十分熱鬧。
俞枕夏社恐病立馬又犯了,只覺得心累無比,完全不想面對。
熱鬧都是他們的,讓我靜靜。
因此,她沒有叫醒尚在沉睡的商賢予,反而身子往下一縮,窩進了椅背中,享受着這自由的空氣……
困意像細菌一樣鑽進她的身體,她的眼皮沉重地掙扎了幾下,最後認命地耷拉了下來。
恍惚間,俞枕夏也睡著了。
在意識清醒的最後一秒,停留在她視網膜上的畫面——
是商賢予半隱在黑暗中的臉。
光線將他的側臉分割成上下兩部分,以鼻樑為界,上半部分隱匿在黯色之中,薄唇因睡著了而微啟,下巴到喉結的弧線優美惑人。
還……挺好看的。
……
最後,兩人一狗是被工作人員叫起來的,那時已經是晚上快八點了。
車裏睡得腰酸背痛,俞枕夏跟商賢予各自回了屋,卸妝,換衣服,洗澡……
吃上晚飯的時候,差不多十點,已經可以稱之為宵夜了。
俞枕夏用手機點了外賣,帶回了房間裏吃。
儘管別墅面積很大,但光是嘉賓就有十人,更別說那些幕後的工作人員了……
俞枕夏今晚已經無力應對,只想默默窩在房間裏,做個透明人。
前天晚上剛穿過來,就是一個小型修羅場,若不是提前知悉劇情,對書中人物也有所了解,只怕她當晚就想跑路。
吃着外賣,俞枕夏疲憊嘆氣。
今天的約會,好在還算圓滿結束,沒有觸發落水劇情線。
……哦,落水是落水了,但不是人,是狗。
思及此處,俞枕夏憊懶的心微微放晴一秒。
吃飽喝足,俞枕夏努力營業一天的勞倦去了大半,她拍拍肚皮,心想:美食果然是撫慰人心的一劑良藥啊……
雖然因熬夜過勞而莫名來到這個世界,剛吃飽也着實睡不下,想着不如順道消消食,俞枕夏開始整理房間。
昨晚只是草草收拾了一下,看起來沒那麼亂了而已。
收拾到床鋪那塊區域,俞枕夏正半跪在床的邊緣拉扯被套,隨後兩手揪着被子的兩個尖角,大力抖開,上下翻動……
“啪嗒——”
一個櫻粉色的手機從床上掉了下來。
俞枕夏:“……?”
她看看自己放在桌上的手機,又看看靜靜躺在地毯中的手機,稍一思索……
俞枕夏:………………
這是、這是原身的舊手機!
說是舊手機,其實還是當季的最新款,成色嶄新。
令俞枕夏難以從容面對的是,這個手機里……有着不知道多少名被原身撩過的男性。
原身生來富貴,卻尤其缺愛,單從親情這一方面來說,她的父母早亡,雖然還有一個親外公尚在人世,卻因厭惡俞枕夏的父親而對這個外孫女熟視無睹,其餘那些圍繞在她身邊的親戚個個都是吸血蟲。
再從友情角度來說,她的顏值遠超周圍所有女性,難免引起同齡朋友的嫉妒之心,原身又是個眼裏揉不得沙子的,因此幾乎沒有女性朋友。
從小的經歷使得她養成了高傲自我的性格,內心深處卻溢滿了多疑與脆弱……
還有孤獨。
這點特質也被她帶到了愛情這一方面。
一方面,原身渴望着獲得一份真愛,另一方面她卻無時不刻地懷疑着所有人的真心……最後養成了多情又寡情的撩人海后性格。
遇到感興趣的異性,她會大膽表露自己的心情,然而當別人一有回應,她就會立即抽身而出。
因而原身如今二十三四歲,卻沒有跟任何人建立過戀愛關係與肢體關係。
說出去估計都沒人信。
俞枕夏撿起那隻手機。
一個多月前,原身決定要參加戀綜,對原先那些招惹過的狂蜂浪蝶失了興趣,偏偏其中幾人又煩人得很,所以剛開始拍攝沒兩天,她就乾脆換了個號碼,又買了個新手機。
這箇舊手機被她隨便一丟,閑置了。
俞枕夏試了試,已經沒電了。
她定下心神,把這隻舊手機塞進行李箱的最深處,那表情活像是捧着一隻稍稍不慎就會爆炸的手榴彈。
卻不知,千里之外的京市。
一個表情陰鷙的男人用力握緊耳邊的手機,聽着裏面那無機質的電子女聲一遍又一遍地重複着:“對不起,您撥打的號碼已關機,請稍後再撥……”
他咬咬牙,稜角分明的下頜緊繃,劍眉緊皺,一身黑色高定西裝更凸顯出他凌厲的氣質。
“好……俞、枕、夏!”
……
“啊嚏——!”
俞枕夏重重打了個噴嚏。
她揉了揉鼻子,不知道是誰在念叨自己。
消食得差不多了,俞枕夏鑽進被窩,入睡前心想着:明天就跟節目組商議一下退出事宜,就算堅持拍攝完這一周,剩下還有一個月……
光是這麼想想就要做噩夢了。
不行。
該賠錢賠錢,她必須跑路。
不料,第二天一大早,竟然是節目組副導演主動先找上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