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 16 章
屋內窗帘緊閉,所有光線皆被阻擋在外,陣風鑽進窗邊打開的狹窄縫隙,帶動窗帘,晌午暖陽照亮房間一隅。
被子鼓囊囊的掛在床邊,幾縷黑髮從裏面探出。
一道急促的手機鈴聲在靜謐的卧室響起,捲成筒的被子像是蠶蛹一般鼓動幾下,最後不堪重負掉落在地。
發出一聲悶響。
有被子做緩衝,摔下床倒是不疼。
只不過裹得太嚴實,桑吟差點沒悶死在裏面。
掙扎着伸出一隻手,把被子從自己身上扯開,眯着眼睛模糊的望向聲源處。
上半身爬上床,撈過枕邊的手機,接聽:“喂。”
懶洋洋的一聲。
“楚仁那個賤狗出軌趙藝妍那個小bitch了?”柴輕月操着那把宿醉后的公鴨嗓怒火中燒:“我就說楚仁長得不是個好東西,沒想到他連個東西都不是,以為自己是什麼人物啊,還敢跟你玩劈腿?”
柴輕月越說越氣,最後一個“腿”字直接破音,調子打了個好幾個彎。
“你之前還說楚仁長得乾淨,是個乖乖男。”桑吟的聲音也沒比柴輕月好到哪去,破鑼一樣。
她屈腿側跪在地毯上,下巴抵在床鋪,像只沒骨頭的軟體動物。
“你瞎編的吧?我什麼時候說過這種遭天譴的屁話。”柴輕月不相信的停頓半拍,咳嗽兩聲清清嗓子:“我怎麼說不重要,改變不了他是渣滓的事實。”
桑吟腦袋還暈着,不如柴輕月生龍活虎,聽着她的叨叨合上眼皮,嗯嗯啊啊的應着。
“寶貝兒你等着,我現在就把這對狗男女給你逮過來跪下給你認錯。”柴輕月氣得好似她才是那個被劈腿的人。
桑吟條件反射的“嗯”一聲,緊接着清醒過來:“你幹嘛?你老實獃著,什麼都別干。”
“為什麼?”柴輕月一頓:“哦,你要自己來是吧,那你到時候叫上我一起,我給你拎包。”
“……”桑吟一時間不知道是該哭還是該笑,搓了搓眼角:“得了,我這兒還有點事兒,先掛了。”
“行,你記得喝點蜂蜜水解酒。”柴輕月沒有耽誤她多少時間,叮囑一句就掛了電話。
少了柴輕月嘰嘰喳喳的鬧騰,房間再次回歸安靜,呼吸可聞。
桑吟歪着腦袋趴在床上,眼睛無聚焦的凝在某一處放空。
昨晚發生的一切走馬燈一般在她的腦海里一幀幀掠過──
親眼目睹男友劈腿,從別人嘴裏得知家裏要破產的消息。
跟做夢一樣。
桑吟從小到大見多了這種事情,但是等到有一天發生在自己身上,依然覺得不可置信。
宿醉之後帶來的頭疼和堆積在胸口的悶氣衝撞在一起,桑吟煩躁的揉了揉腦袋,整張臉埋進床鋪,深吸一口氣。
聞到被子上不同於自己床上的清香,她稍微抬起點頭。
慢動作一般打量這間卧室。
很熟悉,但卻不是她的真正的卧室。
腦海里閃過一些細碎片段,她扭着身子掀開窗帘一角,明媚陽光爭先恐後的湧進來,她不適的眯起眼。
呆坐兩三分鐘,桑吟從地上爬起來,被子團成一團往床上一丟,拖鞋都忘記穿,光着腳跑出去。
待看清站在客廳落地窗前的男人後,停了下來。
霍硯行聽見腳步聲,側頭,對電話那邊低聲幾句,期間目光一直沒有在她身上挪開,從她亂糟糟的頭髮一路看到她赤腳踩在地板上,然後皺起眉,將手機挪開耳邊:“去穿鞋。”
電話另一端的公關部經理的工作彙報一頓,“啊”了聲:“霍總您說什麼?”
霍硯行見桑吟不動,重複一遍:“去穿鞋,衣櫃裏有你的衣服,洗漱完出來吃飯。”
“哦。”桑吟吶吶點了點頭,又光着腳遊魂似的飄回房間。
霍硯行盯着她神不守舍的背影,直到她重新回到房間關上門,才有空搭理公關部經理:“等我到公司再說。”
掛斷電話,他朝桑吟那件卧室走去,到了門口,停頓幾秒又轉身離開。
房間裏自帶浴室,桑吟在裏面磨磨蹭蹭了將近半個小時,把門打開一條縫,探出去顆腦袋觀察四周。
民退的察覺到有股氣息靠近,還沒來得及回頭看,一道沉穩的男聲便頭頂落下:“你做賊呢?”
“你才是賊。”桑吟雖然情緒不佳,但是面對霍硯行時,多年練就的條件反射也能讓她迅速作出反應。
“出來吃飯。”
霍硯行拿眼神示意她,邊卷着襯衫袖子邊往餐廳那邊走。
桑吟跟在他身後過去。
霍硯行輕鬆拉開餐桌邊的椅子,桑吟動作自然的坐下,霍硯行瞥她一眼,去廚房端了蟹粉小籠和銀耳湯出來擺到桌上。
蟹粉小籠是連着蒸屜一起拿過來的,橢圓的紅色標識印在屜邊,桑吟確實餓得不行,用筷子戳了一個咬了一口。
桑吟睡相不行,但是吃相很有大家閨秀的范兒,慢條斯理不露齒。
她剛才只洗了把臉,沒化妝,素白着一張小臉,腮幫一鼓一鼓的嚼着東西,低眉垂眼的模樣看起來格外賞心悅目。
霍硯行在她對面坐下,盛了碗粥放到她面前。
桑吟吃完一個小籠包,安撫了下空乏抗議的肚子后才有精力說話:“你一大早去城南買的?”
“霍硯行“嗯”一聲:“昨天有人撒潑打滾非要吃趙記的小籠包,吃不到就把我這房子給拆了。”
桑吟一哽。
不用問,這絕對是她能做出來的事,說出來的話。
“你不用去公司?”她捏着勺柄攪拌碗裏的白粥,生硬地轉移話題。
“吃完飯去。”他答。
她緊跟着又拋出一個問題:“你家的房間裝修怎麼跟我卧室的那麼像?”
“問你,你自己要求的。”
桑吟眉頭一擰,朝他遞過去一個不解的眼神。
霍硯行撩起眼,從容不迫的跟她對視:“這房子你看着裝修的。”
經他這麼一點,桑吟才逐漸回想起來事情的原貌。
霍硯行在國外留學回來,購置了一套房產打打算從老宅搬出來住,桑吟當時也有這個念頭,並且早就看好了御水灣的那套公寓,只不過原裝修不是很滿意,想按照自己喜歡的風格來,和設計師溝通好后怕效果不好,從霍硯行那裏把現在這套房子搶過來裝修看看效果。
為了膈應他,她還在他這棟公寓裏給自己安排了一個房間。
不過裝修好后她再也沒來過這裏。
乾巴巴的“哦”一聲,桑吟舀了勺粥送進嘴裏。
她不說話,霍硯行話也少,飯桌上的氣氛一時間沉默下來,只剩下碗筷碰撞的清脆叮零聲。
快吃完早飯的時候,桑吟措不及防的開口:“我家破產的事情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破產”兩個字很平淡的自她口中說出來,沒有任何情緒化,也不是問句,彷彿只是在陳述一個事實。
霍硯行放下筷子:“事情沒你想的那麼嚴重,桑叔──”
“所以你是知道的對嗎?”桑吟打斷他,依舊低着腦袋:“所以你們所有人都知道,就瞞着我一個人。”
桑吟昨天離開酒吧后,還抱有一絲僥倖心理,破產只是趙藝妍他們的胡亂編造,拎着兩打啤酒跑到墓園,一邊喝一邊在桑伯遠和李賢的電話號碼之間來回切換,想要確認卻又不敢。
現在看霍硯行的態度,還真是真的。
“不告訴你是怕你擔心。”霍硯行隔着一張桌子看着她:“而且告訴你也並不能改變什麼。”
“然後讓我在大庭廣眾之下被人指着鼻子羞辱是嗎?”桑吟丟了勺子,瓷器用力磕碰在一起發出刺耳的聲音:“你知道昨天多少人在那兒看我笑話嗎?”
她抬起頭,神情冷淡,語氣泄露出幾分顫音:“要不是宋運幫我,我還像個跳樑小丑一樣在那兒讓他們看戲呢!這就是你們怕我擔心的後果,滿意了嗎?”
說到最後,她的情緒再也掩蓋不住,聲嘶力竭起來。
原本昨天抓到楚仁出軌,被趙藝妍孫含薇當眾告知家裏破產的事情,她都沒有現在這麼大的反應。
可是霍硯行居然早就知道了這件事情。
她說不上來自己為什麼會這麼介意霍硯行是知情者,心緒一時間亂的不行,她也沒空去理。
面對她一句有一句的質問,霍硯行沒說話,從頭到尾都只是用平靜地看着她,和桑吟的歇斯底里形成鮮明的對比。
桑吟重重呼了口氣,覺得自己跟他說再多也是白費,壓下心底那點難堪,撩了把頭髮,推開椅子站起來,徑直往門口走。
霍硯行及時拉住她的手腕,將她攔下:“去哪兒?”
“你管我去哪兒,放手。”桑吟用力甩了下胳膊,沒把他手甩掉,反而差點給自己拽個跟頭。
霍硯行站起來,另只手在她腰間撐了下,在她沒反應過來時放開:“你就在這兒待着。”
“我在那兒用得着你決定嗎?”
桑吟去掰他的手,男人手勁大,她仗着自己指甲長,又抓又撓,不一會兒霍硯行的手背上便多出好幾個指甲印。
霍硯行掃一眼自己的手,不咸不淡的語氣卻透着一股不容拒絕的強勢:“桑叔讓我看好你,你要麼跟我去公司要麼老實在我這兒待着。”
桑吟猛地抬頭看他,眼底蘊着憤怒和幾分震驚:“他讓你幹什麼你就幹什麼他姓啊?”
霍硯行只說:“你自己選。”
“……”
得,跟這種油鹽不進的人真沒什麼可說的。
桑吟攥着他的食指往後一撅,迫使霍硯行不得不放手,然後轉身大步流星朝卧室走,把門摔得震天響。
霍硯行略感頭疼的捏捏眉心,突然想起家裏冰箱裏沒有什麼吃的,拿起手機正準備給嚴鳴發消息讓他買點兒零食之類的送來,就聽見“咔嗒”一聲響,次卧房門再次被打開。
他看過去,一個白色抱枕迎面沖他砸過來。
“趕緊走,我現在不想見人。”
語畢,有一聲摔門的巨響傳邊客廳。
霍硯行:“……”
作者有話要說:霍總:她跟我耍脾氣,她真愛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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