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風月
呂斯思的話讓喬棲一夜都沒睡好。
溫辭樹喜歡的人,能是誰?
他身邊一共也沒幾個女人,呂斯思算一個,之前在他公司宴會上遇見的那什麼趙總,算另一個。除此之外,還有誰呢……
喬棲很想直接問溫辭樹,但是話到嘴邊,卻又問不出來。
以前她不會這樣。
但現在總是會考慮很多,可具體在考慮什麼,她又說不上來。
她覺得愛情這玩意真難。
儘管所有人都在說愛情會讓一個人成為更好的自己,但事實上,愛情會經常把一個人變得不像自己。
愛情本就是橫看成嶺側成峰。
這樣的感覺持續一天,喬棲都受不了,因為她是一個不習慣心裏滿是心事的人,天後,她忍不住了,打算等溫辭樹下班回來要找他把話說清楚。
這天下班之後她去理髮店,想把頭髮染黑,之前的紅髮已經長出了很長一截黑色的髮根,沒有剛染的時候那麼好看了。
她想換個更好的形象與溫辭樹“談判”。
誰知剛染上,喬桑來電話了。
彼時已經六月份,喬桑高考剛結束,正是瘋玩的時候。
喬棲還以為他要問自己要錢出去浪,猶豫了一秒才接起來。
只聽喬桑用他那煞有其事的語氣,壓聲說道:“姐,不得了了,我看見姐夫和一女的在一起。”
喬棲眼皮一跳,問:“誰?”
語氣里有連她自己都察覺不到的緊張。
喬桑說:“我拍照片給你看。”
說著,手機里收到了一張照片。
喬棲沒打開,就認出照片里的女人恰好是晚宴上找她麻煩的趙敏智。
耳畔不由響起來呂斯思的忠告。
她心一沉,對喬桑說:“你把地點發我。”
喬桑試探着問:“姐,你不會要來捉姦吧。”
喬棲冷笑:“我去砍人。”
“嘖……”喬桑不由對着聽筒做了個驚訝的表情,但還是乖乖把位置發給了喬棲。
喬棲頭頂染髮膏,匆匆拿包離開了理髮店。
理髮師在後面追着她喊:“喂,你去哪?”
喬棲喊:“半小時就回來!”
“美女,你這不是胡鬧嗎,染不好你可別賴我們啊!”
“……”喬棲大步向前,頭也不回,只給對方比了個OK。
她本想在路口打車。
結果這個時間點正是晚高峰,無論是路上還是在約車軟件上都不好打車。
正當她準備掃一輛路邊的共享單車殺過去的時候,一陣疾風掀開裙擺,轉臉看過去,一輛哈雷轟鳴着停在她身邊。
是周野渡。
他把頭盔鏡往上一撥,問:“去哪?我送你?”
喬棲本想拒絕,但轉念一想,再遲就堵不到人了。
管他是誰呢,先拉過來用用。
喬棲想到這,倒也果斷,二話不說就上了他的摩托。
她報了個地名,笑說:“限你十分鐘到。”
“嗡……”話剛落,一聲長鳴響起。
周野渡騎起摩托來野的像炫技,比溫辭樹開車,有過之而無不及。
十分鐘后,他準時把喬棲送到一家西餐廳門口。
喬棲取下頭盔,遞給周野渡,整張臉都流滿了黑色的染髮膏。
周野渡見狀,接頭盔的手一僵,頓時哈哈大笑。
哦不,準確來說應該是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大笑。
喬棲包里有濕紙巾,她咬牙罵周野渡再笑把你頭擰掉,邊把臉上的污痕擦乾淨。
喬桑從對面的奶茶店跑出來,遠遠喊了聲:“姐!”
想要走近,在看清喬棲旁邊的人時,腳步卻頓住了,遲疑了兩秒,問:“他怎麼來了?”
喬棲扭臉,掃了眼還坐在摩托上沒有下來的周野渡,說:“司機。”
“???”周野渡幸災樂禍的笑容被疑惑取代。
喬棲沒有理會他,只問喬桑:“溫辭樹人呢?”
喬桑說:“還在裏邊。”
喬棲眼底閃過殺機,邁着六親不認的步伐走進餐廳。
周野渡想了一秒,也跟過去。
喬棲在一樓掃視了一圈,也沒有見到溫辭樹。
她徑直上了二樓,在靠窗的某個座位上捕捉到了溫辭樹的背影。
而那個姓趙的女人面對着她,不知道和溫辭樹說了什麼,笑得眼睛都彎成了月牙。
這女人原本是嚴謹的有些刻板的女人,沒想到還有這麼甜美的時候,喬棲看着她,心裏酸酸澀澀的,一時竟頓住了,沒有上前。
周野渡卻在這個時候上了樓,走到她身邊。
他循着喬棲的眼神也看到了溫辭樹,眼眸一黯,心臟卻激動的撲通撲通跳。
他知道,這是他少有的可以抓住的機會。
於是清了清嗓子,喊了聲:“喬棲。”
這聲音恰好是整個用餐區都能聽到的聲音。
溫辭樹和他對面的女人同時朝這邊看了過來。
周野渡裝作沒有注意到那邊的動靜,自顧自走到喬棲身邊,溫柔地抱怨:“棲棲,早說你做頭髮安心在店裏等着就行了,我買給你吃,可你非要出來吃。”
喬棲轉頭,和周野渡對視。
她頓時知道他在打什麼主意。
其實剛才在樓下還沒有進餐廳的時候,她有過想讓周野渡來氣氣溫辭樹的念頭,畢竟溫辭樹身邊有女人,她身邊沒有男人豈不是敗了氣勢。
可她很快就放棄這個想法。
桃花多的女孩子,爛桃花也不見得少,這麼多年,她身邊圍繞着形形色色的男人,之所以從未有人講過她一句不好的話,正是因為她懂得與人相處的分寸。
她不願意給任何拒絕過的人以幻想。
但這次,她動搖了。
周野渡看出來喬棲的遲疑,心下一顫,他攥緊她的手腕,試探般說:“吃西冷還是菲力?”
喬棲猶豫了兩秒,乾脆放縱一把,便對周野渡笑說:“不想在這吃了,我想吃雪糕。”
周野渡一口氣暗自鬆了下去。
他眼睛一亮,笑說:“好,我給棲棲買意大利雪糕吃。”
喬棲在心裏吐槽,這個周野渡,一口一個“西西”,他什麼時候這麼溫柔過,表演痕迹真是夠強的。
卻不表露,只故意放肆的笑:“好哇。”
別提多興奮了。
說完她便扭頭下樓。
從始至終沒有往溫辭樹那邊看一眼。
而周野渡卻不一樣了。
他在轉身之前,挑釁般的,往溫辭樹那裏瞥了一眸。
溫辭樹似乎沒有任何的表示。
周野渡在心裏鄙夷——原來他的愛,也不過如此。
其實溫辭樹早就氣瘋了。
他們走後,他端起面前的冰檸檬水“咕咚咕咚”往下灌,趙敏智看他這樣子不由眉頭直皺:“你慢點。”
溫辭樹沒說什麼,隨手拿起旁邊的叉子,又隨意插了一塊食物。
剛吃下去,趙敏智“哎呀”了一聲:“您吃的是檸檬啊,酸不酸!”
溫辭樹回神,這才發現他吃的恰好是用來擺盤的一塊焗檸檬,酸意倒齒牙。
他這麼失態,真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了。
趙敏智洞若觀火。
沉默了幾秒,她率先問:“學長,既然你這麼在意她,為什麼不追過去?”
趙敏智依舊是那個颯爽的女強人模樣,在她面前,溫辭樹反倒像是她的學弟:“如果是我,我絕對不會讓他們就這麼離開。”
溫辭樹愣了愣,一時啞然。
因為他忽然發現,剛才那一瞬間,他竟然沒有這樣的念頭。
就像是一個常年在戰爭國家長大的孩子,聽到煙花騰空炸開的聲音,會下意識抱頭蹲下。因為在他的觀念里,所有的響聲都是炮彈,恐懼就像是膝跳反應,那些人們根本沒有除此之外的其他意識。
他也是如此。
剛才看到周野渡與喬棲一起離開,他竟然不知道,他也是可以追出去的。
他竟然沒有這樣的念頭。
因為從前很多次,他都只是一個像樹一樣沉默地紮根在原地的凝望者。
趙敏智見溫辭樹遲遲不語,不由嘆了嘆氣:“說實話,如果我再年輕五歲,絕對會趁機在你面前說那個女人的壞話,但是現在的我,面對這樣的狀況,只想嘆氣。”
趙敏智是溫辭樹的直系學妹,一直崇拜溫辭樹的才華,也是因此才加入華贏工作的。
在公司,她絲毫不掩飾對溫辭樹的欣賞,但也正因如此,私下常常出現她喜歡溫辭樹的傳聞。
這些人真是八卦,卻又對八卦沒有絲毫的創意。
職場之中,如果一個男性對女性過分欣賞,常常會被看做想要潛規則,而女性對一個男性由衷欣賞,常常會被看做是花痴。
就不能是純粹的,只折服於對方的業務能力嗎?
趙敏智笑了:“學長,大家都在私下散播我喜歡你的傳聞,今天我來破這個謠言。雖然我和你的那位妻子絕對不是一路人,但我作為女人,給你一個勸告,她一定是希望你追上去的。”
所有女人都會希望自己的丈夫在意自己,緊張自己。
其實這些話並不用趙敏智說,溫辭樹自己也早就明白。
他起身,說:“宋總和周總到了你幫我解釋一下。”
他們今天吃飯原本就是多人工作聚餐,除了他和趙敏智,還有被堵在路上的宋總和周總。
趙敏智點頭:“放心去吧。”
溫辭樹點頭,很快下樓離開了。
……
喬棲和周野渡出了餐廳之後,並沒有去吃所謂的意大利雪糕。
喬桑圍上來,問:“姐,怎樣啊?”
喬棲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撒謊,但話就是脫口而出:“沒事,一個誤會。”
而後她看了一眼周野渡,淡淡說:“今天謝謝你了,但我們以後還是保持距離吧。”
周野渡冷哼一聲:“用完就扔,你當我是抹布嗎?”
喬棲不給面子:“沒錯,我就是這麼壞的女人,你還是及時止損吧。”
說罷,她推了一下喬桑的肩膀:“你怎麼來的?”
喬桑說:“騎電動車啊。”
“行,那我限你最快速度送我回理髮店。”
“可我那邊還……”
“少廢話。”喬棲嗆聲一句,又說,“送我過去,你追那女孩,我給你支招。”
喬桑提了一口氣:“遵命!”
他屁顛屁顛跑去騎車了。
周野渡還在旁邊沒有離開,他看着喬棲,想氣又氣不起來,咬牙笑了:“你就不能對我好點?”
喬棲說:“不能。”
周野渡說:“我哪比不上那個什麼樹了。”
“哪都比不上。”喬棲想都沒想。
周野渡只是笑:“棲棲啊棲棲,老子的心雖然硬,但也耐不住你這麼一刀刀往上划。”
喬棲這次轉臉看了他一眼。
周野渡比年少時英朗了許多,內雙狹長的眼睛透着些許玩世不恭,但堅毅的下巴卻又讓人覺得他格外篤定。
“看什麼?”周野渡見她打量,不由問,“是不是覺得還是我比較帥?”
喬棲差點噴血。
恰好喬桑朝她摁喇叭,她走到電動車後座坐下,在喬桑加電離開之前,她認真對周野渡說:“周野渡,好馬不吃回頭草。”
天色徹底晚了下來,華燈初上。
周野渡看着喬棲的身影融入茫茫黑夜。
一時竟有點委屈。
都這個時候了還拿這種話打發他?
誰是馬啊,要當也得是一匹狼,一生只會認定一個伴侶的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