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風月
喬育木帶奶奶踏上草原之旅這天,恰好是喬棲補考科目二的日子。
溫辭樹直接從山上把她送去考場。
她很久沒練車,誰知考試當天竟然很順利的就通過了。
從考場出來之後,喬棲破天荒的大方了一回,打電話請朋友們去唱歌,說是慶祝考試順利通過。還讓溫辭樹也把他朋友叫上,說什麼,人多熱鬧。
這天晚上,喬棲包了個VIP包廂。
酒水和零食都不含糊,擺了滿滿一桌子。
喬棲是最嗨的那個人。
她從《過火》唱到《死了都要愛》。
唱回春丹的《夢特別嬌》時,她把歌詞“像我這樣的浪子,怎麼可能有初戀”改成了“像我這樣的靚女,怎麼可能有初戀”。
惹得大家哈哈大笑,氣氛被她帶動的異常熱鬧。
溫辭樹是其中最無趣的一個人,坐在沙發一隅,不怎麼說話,偶爾笑笑。
張杳忽然想到高班長過生日,喊大家去KTV慶祝。
當時對門那個包廂的門沒有關嚴,唱歌的聲音太大了,溫辭樹坐在門邊,就想去給他們提醒一聲,而張杳恰好要上廁所,就和溫辭樹一起過去了。
誰知對門包廂,竟全是眼熟的人。
正是喬棲他們。
張杳下意識去看溫辭樹,只見他肉眼可見的沉默了下來,目光里有羨慕,也有壓抑。
都七八年了吧,當初玩在一起的這幫人,現在也一個不少全都在這個包廂里。
當初怎麼搶話筒飆高音,現在還是怎麼搶話筒飆高音。
他們真是從小玩到大的夥伴,小團體堅不可破,任誰都別想入侵的樣子。
而溫辭樹,從小就這麼注視着他們玩玩鬧鬧到大。
好在現在,他不再是站在門口,而是可以坐在包廂里。
張杳用胳膊碰了碰他:“從門口,到沙發,你走了七八年。”
溫辭樹無聲轉過臉,看了張杳一眼,又很快轉回去。
看了玩得正起勁的喬棲一眼,他淡淡的笑了。
張杳並不知道這抹笑是什麼意思。
而在溫辭樹心裏,這是一種滿足。
不去喟嘆那些不被你知悉的歲月,我只願意記得,我也曾到過你身邊。
並且還會為越靠越近而努力。
何平不動聲色的觀察了一會兒溫辭樹,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總覺得溫辭樹看向喬棲的目光好溫柔。
他心裏埋下了一顆懷疑的種子。
等到酒過巡之後,他把喬棲單獨叫了出來。
“有什麼事不能在裏面說,還非得發消息把我叫出來?”喬棲比何平晚出來兩分鐘。
何平把喬棲拉到一間沒有人的包間裏,虛掩着關上了門。
“你和溫辭樹怎麼樣了?”何平問。
“什麼怎麼樣了,就那樣唄。”喬棲煩得要命,“一點破事搞得神神秘秘,你耽誤姐開演唱會了知道嗎?”
她正唱在興頭上,轉身就要走。
何平擋在門口,說:“我在你身上投資了十萬塊錢誒,我不能關心關心嗎?”
他這麼一說,喬棲來火了:“十萬塊是你的錢還是下的注你自己心裏清楚,還騙我說五萬,你當我傻?”
“那也是你白賺的啊!你不該上點心嗎?”
“靠,我奶奶身體不好都要死了,好不容易出來放鬆一下,你現在和我聊這些?”兩個人越說聲音越大,聽起來像吵架似的。
“這不是看你狀態還行我才提一嘴嗎……”
“什麼賭約?賭的什麼?”
喬棲和何平吵得正起勁,轉眼一看——孫安琪和段飛揚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在門口。
何平懊惱的拍了拍腦門。
喬棲倒淡定,皮笑肉不笑說:“就是你男票為了搞雄競,花錢讓我勾搭溫辭樹。”
“What?”孫安琪下巴快掉到胸口上了。
段飛揚卻聽明白了,敢情兒喬棲對溫辭樹只是有契約在身,不摻雜感情。
他神色莫名變輕鬆了許多,眉目舒展開來。
孫安琪沒有段飛揚反應那麼快,但慢吞吞的也明白了過來,呸了一聲,大罵喬棲:“都說兔子不吃窩邊草,你他媽的窩邊草要吃兔子?”
喬棲吐了吐舌頭,滿不在乎說:“問你家老何,都是他指使的。”
孫安琪剜了一眼何平,忿忿壓下一口氣,卻沒工夫先處置他,又繼續盤問喬棲:“你為什麼要答應這麼荒謬的賭約啊?”
“我……”這個問題竟讓喬棲語噎了片刻。
或許是因為較一個勁,賭一口氣,不能接受自己使出渾身解數,還不能讓這個男人的眼眸中染上一絲艷色。
也有可能是因為他身上確實有吸引她的地方,比如她想擁有,卻偏偏缺少的平和與安然。
當然,也有可能就是因為那十萬塊錢的誘惑……
人與人之間的磁場是一種很奇妙的東西,如果她的攻略對象要換成另一個人,她還不一定爽快答應。
總之,個中緣由,真論起來,她真說不清。
或許就是這份“說不清”,才是一切故事的開始。
“我就是喜歡錢唄。”喬棲最終給了孫安琪一個很符合她“人設”的理由。
孫安琪無奈的垮了垮肩膀:“虧我還和周可悄悄說看你倆像假戲真做似的。”
喬棲眼皮一跳。
只聽孫安琪認真看着她:“一對男女站在一起,是戀人還是朋友,那個磁場是不一樣的,我和周可都覺得你倆百分百是戀愛狀態!”
喬棲眼神閃躲了一下,低下頭囁嚅道:“有嗎……”
“我的天,瞧瞧你,瞧瞧你……”孫安琪連連搖頭,“真想給你面鏡子讓你看看你剛才說這倆字的時候,是多春心蕩漾。”
喬棲眼皮跳了跳,覺得心尖也跳了跳。
一時竟接不上話,耳朵和臉頰控制不住的發燙。
何平哈哈大笑:“不會他還沒淪陷,你已經快丟魂了吧?”
“笑屁啊,她輸了你要賠錢的,你還笑得出來?”孫安琪罵道。
一直站在旁邊不說話的段飛揚開口了:“所以小喬到底對溫辭樹什麼感覺?”
喬棲心裏鼓鼓漲漲的,有什麼東西呼之欲出。
她很清楚這代表什麼,但她不願在朋友們面前承認。
“當然是沒什麼感覺了,我還要賺何平的十萬塊錢呢。”
孫安琪聞言,嘆氣說:“就怕某人是‘不識廬山真面目’。”
說完她也沒工夫再管別人的事了,揪着何平的耳朵,把他提溜了出去。
“哎呀姑奶奶我錯了,我真錯了……”何平一臉疼又快樂着的表情,隨孫安琪出了門。
他們都走了,段飛揚半開玩笑,說:“男人都是靠激的,你可得加把勁。”
喬棲很隨性笑笑:“哈哈放心吧。”
她要回包廂,轉身剛走兩步。
段飛揚又問:“要不我幫你刺激刺激溫辭樹?”
喬棲停下腳步,一片啞然。
段飛揚露出一個坦蕩的笑:“我們離得近嘛,他更容易吃醋。”
喬棲支吾了兩聲才笑說:“害,不用,您就別操心了。”
然後她便離開了。
段飛揚卻兀自在原地站了好久。
等他再回到包廂的時候,發現大家都在吃吃喝喝,反倒沒人唱歌了。
周可在人群里聊得正起勁。
他走過去,強撐着笑了一笑,問:“你們聊什麼呢。”
周可眼睛一亮,說:“大哥你來的正好,我們正‘嗑CP’呢!”
段飛揚在沙發一頭坐下,話趕話問道:“什麼?”
“我們在說某人上次科目二掛科,比這次通過都讓人羨慕!”張杳接話道。
“是呀,上次掛科,又是收兩隻手抱都抱不住的鮮花,又是收超級正宗的披薩,又是收精緻小蛋糕,嘖嘖……”周可邊說邊向溫辭樹和喬棲擠眉弄眼。
喬棲抗議道:“周可,現在連你都敢欺負我了!”
段飛揚在聽到“蛋糕”二字的時候,眼眸閃了閃。
張杳恰好接話問:“這麼多東西小喬吃得完嗎。”
“所以說她小氣啊,把不喜歡吃的蛋糕給我們分了,喜歡吃的披薩硬吃不完都不捨得給我們嘗一口。”周可哼聲道。
喬棲“啊”的大叫一聲,紅着臉,張牙舞爪要去捂周可的嘴。
溫辭樹心下一暖,笑了笑。
無意間抬頭,卻看到段飛揚面色不虞。
他眉心一跳,似乎察覺到一些別人都沒感覺到的事情,上揚的嘴角不由緊抿了起來。
這場聚會從下午兩點一直嗨到晚上八點才結束。
散場時喬棲恰好屬於微醺狀態,她不想回家,問溫辭樹可不可以到流春湖邊散步。
溫辭樹把車開到湖邊的一處停車場上,喬棲在一棵柳樹下等着他。
他停好車過來,發現她竟把鞋子脫了下來,赤腳來回踱步。
湖邊濕氣重,加上湖邊小道上貼的都是冰涼的石磚地,晚上起涼,很容易傷身體,他皺着眉走到她身邊:“你還是歲小孩嗎?”
她眨巴眨巴被酒熏得粉紅的眼睛,認真說:“我是二十五歲小孩。”
言外之意——我知道你要訓我什麼,但你先別訓。
她把鞋子舉高給他看:“十厘米誒,這步沒法兒散。”
他想了想,把自己的鞋子脫掉,後退一步,示意她:“穿吧。”
她深深的說出不話。
他又說一遍:“我不想用大道理勸你,但女孩確實不好着涼,你穿上。”
她動了動腳趾,看向地上那雙比她的腳大了好幾號的鞋:“……”
他今天穿的白T恤牛仔褲和帆布板鞋。
襪子是純白的,還是新的。
她嘴角勾了勾,眼底像糊了層什麼似的,模糊了視線。
她不再矯情,很快把他的鞋子穿上。
這鞋子暖暖的,大大的,她穿上後走了兩步,生出了錯覺——好像在用他的腳丈量世界。
湖風徐徐吹拂着。
喬棲張開懷抱,向前狂奔了幾步,又轉身看向後面的溫辭樹。
溫辭樹走得不緊不慢,看着她笑。
她停下來等他,待他靠近后,牽起了他的手。
連她自己都沒察覺到,現在她做這些事情的時候有多麼熟稔。
牽着他的手走了一會兒,由於他的戒指戴在左手上,她恰好可以摩挲到他那枚素圈戒指。
摸着摸着,她忽然想到什麼,猛地把他的手抓起來,用觀察的眼光對着路燈煞有其事的瞧。
他問:“怎麼了?”
她說:“你這顆痣,是天生就有的嗎?”
溫辭樹呼吸一亂,頓時明白她在說什麼。
“嗯,從小就有。”他說,“我的痣在左手食指,我哥哥的痣在右手食指。”
她若有所思的“哦”了一聲。
他眼睛卻亮了亮,探尋地問:“怎麼了?”
“沒……”她先是閃躲了一下,隨後才說,“其實告訴你也沒什麼。”
她到一個長椅上坐下:“以前上學的時候,我心情不好,就到雜貨間哭,然後有一個手指上長着痣的男生好心給我遞了紙。”
溫辭樹呼吸變快。
喬棲打了個哈欠,有點困了:“我覺得有時候,越是陌生人的善意,越是難得。因為身邊的人都在傷害你,可一個素昧平生的人卻鼓勵你……”
溫辭樹目光遼遠,似是回憶到了什麼。
忽然覺得肩頭一沉。
喬棲把腦袋耷拉到他的肩頭,聲音聽起來就要睡著了:“當時他還誇我美甲漂亮呢,那是我第一次做美甲,後來我就動了成為美甲設計師的念頭。”
溫辭樹一怔,在心裏複述了一遍她的話后,一顆心突突亂跳起來。
他無法形容自己有多高興。
原來他早就參與到她的生命中。
一句連他都忽略了的話,卻讓她找到自己的理想。
青春年少時蝴蝶振翅般的微弱存在,也在她的人生中引起了一場風暴般的革命。
他的心簡直要跳出來了,有些話也是。
“你知道嗎,我也喜歡過一個女孩,但我一直不敢表白,因為我和她跟本就是兩個世界的人,一個像火一個像水,我覺得像她這麼生動的女孩肯定不會喜歡我這麼死板的男孩吧……”
“唔……”喬棲不自覺的呻.吟了一聲,她似睡非睡,腦子不大靈光,只聽了個大概。
她努力讓自己清醒起來,艱難的撐起不斷下耷的眼皮,警告他:“不要提別的女人。”
溫辭樹微愣,看了一眼她睡態可掬的樣子,才知道她誤會了。
他知道她正迷糊,不由大着膽子說:“傻子,我心裏怎麼可能有別人?”
喬棲一聽,更不樂意了,他居然有白月光?
她生氣了。
板過他的臉,深深吻上去。
他先是訝異了一瞬,隨後扣住她的後腦勺,加深了這個吻。
算起來,這應該是他們之間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接吻。
只因情動,不為任何。
一個人只算相思,兩個人才是故事。
好像從這一刻開始,這場鍾情,才不再是一個人的單相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