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風月

第29章 風月

華贏建築設計研究院作為國內首屈一指的建築公司,二十周年的慶典自然聲勢浩大。

人家直接包了一座山莊,白天開展慶典,晚上舉辦晚宴。

溫辭樹不喜歡社交,於是缺席了白天的慶典,只和喬棲來參加晚宴。

他們到場的時候,大廳里已是一片熱鬧。

人們兩兩站在一起,言笑晏晏,觥籌交錯,玻璃杯被輝煌的燈光映照的格外光彩,人群里到處是衣香鬢影,西裝革履。

這樣的宴會不乏名流貴胄,從政的從商的乃至從影的都有叫得上名號的人物到場。

溫辭樹和喬棲進場之後,雖未驚起所有人的注意,然而所到之處,還是將周圍人的目光都吸引了過來。

溫辭樹自是不必說,他是才子,更是華贏的門面。

上至總裁,下至清潔工,沒有人不知道有他這號人存在。

因此當大家聽說他會帶妻子來的時候,早就在私下裏激烈討論過一番——究竟是什麼樣的人才配得上神仙似的他?

在一個光芒如此耀眼的人旁邊,的確是不小的挑戰。

尤其是在這樣盛大的場合里,所有人都華服加身,個頂個的美。

可喬棲還是輕輕鬆鬆就吸引了注目。

她踏入會場的那一刻,連風都青睞,裙擺如藍色的流光一樣擺動着,長發被吹拂開,露出淡妝也相宜的面龐,也露出後背那束吸睛的荊棘紋身,清純而妖冶。

人人都漂亮,她比人人都漂亮。

所有人都這麼覺得。

溫辭樹團隊的人先一步過來打招呼,無論男女,都對喬棲表示了毫不吝嗇的讚歎。當然,他們宣之於口的誇獎只是其中之一,眼角眉梢流露的驚艷才是取悅了喬棲的關鍵因子。

她這個人向來美而自知。

她絕不會明明覺得自己美的要死,卻還要表現出“我覺得我和大家都一樣”;她絕不會在別人誇獎她漂亮的時候,謙虛的說“其實還好啦”;她絕不會否定外貌給自己帶來的好處,又貪心的既想別人承認她的美麗又要別人認可她的智慧。

她來了就是要美的盡興才行。

她對溫辭樹說:“你看看那幾個穿高定的女人,都沒我漂亮,我今天過來實在是給足了你面子。”

溫辭樹剛想接話,公司的幾位總裁端着高腳杯走了過來,問:“辭樹,這位是你太太?”

溫辭樹略微頷首:“是,這是我太太喬棲。”

又轉臉介紹說:“喬棲,這位是我們公司的宋總,陳總,和周總。”

幾位這個總那個總的中年男人,不約而同對喬棲一笑。

喬棲也大方回笑,一一打招呼:“宋總好,陳總好,周總您好。”

宋總使了個手勢,端着托盤穿梭於人群的服務生走了過來,他在托盤上拿了杯香檳給喬棲,喬棲禮貌接下。

“見到你很高興,今晚好好玩,不必拘束。”宋總向喬棲碰了一杯。

喬棲笑:“有您招待,我一定盡興而歸。”

宋總愣了愣一笑,對溫辭樹說:“辭樹,你的這位太太可比你會說話。”

溫辭樹笑:“互補。”

旁邊的周總也笑:“家裏有一個會說的就行了。”

“……”

一番寒暄,喬棲收放自如,談笑風生。

沒一會兒晚宴便正式開始。

無非是如電視劇里演的那樣,致辭、敬酒、開舞,而後舞會正式開始。

溫辭樹被他領導叫去應酬了,只留喬棲一個人在沙發這邊獨坐,她要了塊奶酪芝士蛋糕吃,剛吃兩口,幾位總裁的太太還有公司的女高層們也走過來找她閑聊。

其中有個叫趙敏智的女人,似乎對她頗有敵意。

趙敏智不像別的女人那樣穿裙子,化濃妝,戴亮閃閃的首飾。她穿一身利落而不古板的白色緞面西裝,把頭髮一絲不落的綰起來,妝面也簡單,手腕上戴的不是鐲子而是一塊細鏈銀表。

她也不像別的女人那樣,問她的指甲是哪裏做的,鑽戒是哪裏買的。

她問:“溫太太從哪裏畢業,在哪裏高就?”

喬棲很討厭在社交中被僅有一面之緣的人問及私人問題。比如多大年齡,有沒有對象,什麼學歷,再比如打算什麼時候結婚,什麼時候要孩子,還打不打算繼續提升學歷。

然而這種不禮貌的寒暄,卻是大多數人都會做的。

以往喬棲絕不會配合回答,但現在……儘管覺得問題極其傻逼,喬棲還是念着溫辭樹太太的身份而微笑着如實回答了:“我沒有念過大學,現在開了一家美甲店。”

這話一出,剛才對喬棲萬分熱絡的太太們,臉色變了變。

雖然端着名媛淑女的氣度表現不明顯,但喬棲作為當事人,還是一瞬間就捕捉到了。

緊接着趙敏智笑了:“怪不得溫太太會打扮,畢竟是術業有專攻。”

這話乍聽便讓喬棲覺得不舒服,可又找不到冒犯的字眼。

趙敏智又說:“不像我,整天泡在辦公室里畫圖,什麼也不懂,連什麼是高光什麼是腮紅都分不清。”

“誒,你是氣質型的。”說話的是宋太太。

陳太太也笑:“你是知識型新女性,耐看,也耐品。”

周太太拍拍趙敏智的肩膀:“我都聽我們家老周說了,你在職場上那可是比男人都出色,比男人強的女人,都不是看臉的。”

“……”

話說到這裏,喬棲才後知後覺品出味兒來。

她們這幫人精,你一言,我一語,表面是安慰趙敏智不要妄自菲薄,實際上是暗自貶她不過是個繡花枕頭。

到底是有鄙視鏈的。

名牌大學做建築行業的高級人才,看不起高中肄業做美甲的小店主,倒也是挺合理。

喬棲想到這便笑深了,她舉起自己新換的指甲:“剛才陳太太問我指甲是哪裏做的,其實是在我自己店裏做的,店名是HankyPanky,歡迎各位光臨。”說著又看向趙敏智,“你抽空到我店裏來,化妝我是不會幫人化,但指甲我還是能給你做好看的。”

趙敏智的笑容在嘴角明顯凝滯了一下。

“就是留春廣場的HankyPanky么?”有人問。

喬棲笑:“嗯,是那家。”

“這家店很有名的,我妹妹結婚就是在你店裏做的指甲,預約了半個月,你們那定製款全都按手指收錢,一根手指少說五百元起。”

“哦,你這麼說我想起來了。”在旁邊沉默了半天的小明星說道,“上周走紅毯,許如虹的穿戴甲貌似就是HankyPanky出的。”

“嚯,那可是影后啊,連影后都去你那裏挑款,可見你生意做的不錯。”周太太目露讚賞。

喬棲心裏暗爽,表面卻故意擺出謙虛的姿態:“哪裏哪裏。”

說罷又轉臉對趙敏智一笑:“其實說起來我們也算是同行,都是做設計的,只不過您動筆作圖能讓一座高樓拔地而起,而我無能只能讓你那雙作圖的手變得漂亮一點,不過要是你在畫圖的時候看到漂亮的指甲心情變好,沒準樓也能畫得更好。”

這話四兩撥千斤,大家相視看了一眼,都瞭然笑起來。

陳太太說:“反正你們這些小年輕是比我們厲害,我們也就只能動動嘴皮子了。”

周太太接話:“是呀,不說了,我去那邊給兩個熟人說說話。”

“我也去會一會熟人。”

“……”

這些人來時如風,去時也如風。

兩句話就全都跑沒影了。

喬棲樂得自在,端起程亮的白瓷盤繼續吃蛋糕。

趙敏智則在一盤毫不掩飾的打量了她幾眼,笑:“沒想到溫太太也是有自己事業的人,令我刮目相看。”

喬棲眼都沒抬。

其實無論她的店是名店還是街頭犄角旮旯里的小店,憑本事吃飯而已,要說是事業,都算事業,要說不是,都不是。

論個人能力她的確自傲,那是因為她的能力確有資本,可論其他,她不覺得需要區分六九等。

她剛才也根本沒有刻意顯露什麼,只不過她知道,HankyPanky在她們這幫人眼裏算是拿得出手的,既然拿得出手,又是她自己的東西,那她不妨顯擺一下,沒準能拉些客源。

但她知道,在她們心裏,做建築設計的和做美甲設計的,還是高低有別。

她換不來高看一眼,只是不被看輕而已。

“趙小姐這麼關注我的事業,難不成是想改行了?”喬棲咽下一小塊蛋糕,旋即抬眸一笑。

她這話有着明顯的“我不想給你臉”了的意味。

趙敏智頓了頓,才笑說:“我沒有惡意,只是和公司大多數人一樣,對溫總的妻子有些好奇而已。”

喬棲笑了笑。

她知道趙敏智什麼意思。

她是漂亮。

但現在她的身份只是溫辭樹的妻子,可她趙敏智,她是首席設計師,她的身份是一種憑實力得來的職位,而不是某種人際關係的附庸。

喬棲覺得挺沒勁的。

你們覺得我是菟絲花,可不好意思,就算我是菟絲花,那也是扎自己的根,你們無權評價。

“不要好奇,和我過日子的是他不是你,咱們之間不需要深入了解。”喬棲不玩彎彎繞繞。

趙敏智很少見到這種社交方式,很沒有禮貌,可卻理直氣壯。

她嘆了嘆,覺得再聊下去就是自討沒趣了,便站了起來:“您說的對,我先去忙了,再見。”

喬棲揚了一笑,示意,好走。

趙敏智剛走,舞池裏的音樂恰好換成了悠揚的華爾茲,喬棲四下看了好幾眼,也不知道溫辭樹去哪裏了。

吃蛋糕吃掉了一些口紅,她乾脆先去衛生間補妝,等會兒再找他。

正對着鏡子擦口紅,就聽那邊的隔間裏有人說話。

“我剛才看到趙總和溫總的妻子聊天呢?”

“我去,那豈不是火葬場啊?”

“對啊,不是說當初趙總之所以願意進公司,就是因為溫總啊,聽蔓蔓說,趙總一直很崇拜溫總。”

“這事誰不知道啊,畢竟是直系師妹。”

“唉,反正我覺得趙總難受死了,女人的業務能力再強,也比不過一張漂亮臉蛋。男人都是看臉的,你看看溫總妻子就知道了……”

喬棲聽着這些話,與鏡子裏的自己對視,不由一嗤,目光凜了凜。

溫辭樹,你這桃花都犯到我的頭上來了?

她暗罵一聲。

聽到那邊有沖水的聲音了,她不動聲色把口紅收回包里,悄然走出了衛生間。

剛從衛生間出來,就見有個穿鵝黃色緊身晚禮服的女人正邀請溫辭樹跳舞。

喬棲抱臂站着不動,想看看溫辭樹什麼反應。

結果他倒是沒什麼反應。

那女人自知被拒絕了,也不願自討沒趣,對他瀟洒一笑,便很大方的離開了。

等那女人離開之後,溫辭樹在原地四處張望了許久,似是在找人。

當他的視線轉到喬棲這邊的時候,喬棲定了定,挺了挺胸,走過去。

溫辭樹看到了她,也迎上來。

“你去哪了?”他人未到,聲先到。

喬棲答非所問:“溫先生,藍裙子的美女可以邀你跳支舞嗎?”

溫辭樹呼吸慢了慢,看着她,沒有回答。

她先捏起裙角,向他頷首行了一禮。

周圍已有不少人都在看着他們,音樂也恰好停了,舞池裏所有人都已下場。

溫辭樹與她對視着,眼裏那些藏得好好的東西就要撒着歡跑出來。

他只好趕忙在泄露更多之前伸出右手,正式邀請她。

她輕輕將指尖放在他的手心。

金碧輝煌的大廳里響起了《藍色多瑙河圓舞曲》的音樂。

華爾茲的前步的舞步起伏最大、擺盪最明顯,喬棲一動,那個裙擺呀,恍若一汪碧藍的湖水從她周圍波光粼粼蕩漾開來。如施了魔法一樣。

溫辭樹不想去注意,卻滿眼是藍。

他們旋入舞池中央,其他人才陸陸續續也進入舞池,開始起舞。

溫辭樹驚訝於她的舞步,問:“你會跳?”

她說:“我本來就會跳舞。”

“我知道,但……”他意識自己說漏嘴,又找補,“之前在婚禮上看你跳的是女團舞吧,沒想到華爾茲你也會跳。”

她說:“廢話。”

她iPad的搜索欄上可都是“交誼舞是什麼”,“華爾茲怎麼跳”,“探戈怎麼跳”,“倫巴怎麼跳”……

“總之你只要記得,我也有許多驚喜是你不知道的就行了。”她笑了笑。

他微怔,無可反駁。

喬棲餘光無意識瞥到了趙敏智,笑得更勾人,忽然摸了摸溫辭樹的下巴,挑釁似的:“專心點。”

這一摸,原本正常的氛圍瞬間就不一樣了。

溫辭樹越跳越熱,看向喬棲的眼神也不大對勁了。

他強忍鎮定,喬棲偏偏是個沒眼色的,拚命釋放魅力,眼神對視上,你迎我躲,你拉我扯,像在較勁。

舞池之下的趙敏智握緊酒杯,心頭堵了口氣出不來——他們這是跳舞還是doi?眼神分明在拉絲。

她看不下去了,乾脆離席。

溫辭樹有一股強烈的直覺——這支舞,跳不完。

她微笑也是點火,呼吸也是點火,髮絲飛舞是點火,裙擺蕩漾還是點火。

他的理智都被這大火燃燒殆盡。

終於,在跳到她旋轉后落入他懷裏的動作時,他抓起她的手腕,帶她離開。

溫辭樹把喬棲一路拉到後花園。

花園被各種各樣的鮮花與燈光裝飾的如夢似幻,音樂噴泉也在霓虹燈的映襯下而顯得五彩繽紛。

他在走到一架鞦韆前面時把她丟下。

喬棲一路都在問:“你發什麼神經?”

直到這會,他才告訴她:“你跳舞就跳舞,能不能別有那麼多小動作?”

她活動着被他攥疼的手腕:“你有病吧?”她眼裏一片澄澈,“不就開頭摸了把你的下巴,我還做什麼了?”

“你……”溫辭樹想發火,卻發現無言以對。

喬棲順手從路過的服務生手裏要了一杯香檳,仰頭咕咚咕咚灌下肚,粗粗喘了幾口氣,才回過味來。

不由一笑:“不是,我說溫辭樹,你剛才不會被我撩到了吧。”

溫辭樹眼眸很沉。

喬棲更篤定自己的想法:“別這麼苦大仇深,被美女吸引不丟人。”

溫辭樹不想和她這種理不直氣也壯的人多費口舌了,定定看了她一眼,打算回宴會廳。

她卻忽然扯住他的手腕:“回去幹嘛呀,戴着面具聊天好沒意思,不如一起喝會兒酒吧,我說過要教你喝醉,你忘了嗎。”

溫辭樹轉過臉,這才發現她早已染上幾分薄醉。

他很喜歡看她喝醉酒的樣子,大眼睛亮晶晶濕漉漉的盯着人瞧。

也喜歡看她臉頰紅紅眯眼笑露出嬌憨的姿態。

今晚他已經受她撩撥太多次了,如果再來一次,估計他會受不了。

他還是要回屋,說:“起風了,進屋吧。”

她反手扣住他的手腕——

我就不信了,撩了一次不成功,撩一百次還不成功?

思及於此,她直接抬手,把她剛剛喝剩下半杯的香檳,往他嘴上懟。

她那印在玻璃杯上的唇印,恰好與他嘴唇貼合。

像是拐彎抹角接了個吻。

溫辭樹腦子轟得炸了,什麼理智,什麼風度,瞬間全都化成齏粉了。

他知道,她在勾引他,到手了就不知道怎麼樣了。

可他還是沒把持住,忽然擁住她的腰,把他往懷裏一帶,緊接着直衝沖親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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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月難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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