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營養液過千加更】
老師祖緊鎖眉頭,看向嚴方疾,微不可見地搖搖頭。
此刻,他認同首座弟子說過的那句話。
一步退,步步退。
與其說各個門派憤怒於宮霧的存在,明眼人都明白,他們更多是在氣惱月火谷的態度。
己方的不卑不亢,在旁人眼裏卻成了不恭不敬。
高登雲捂着火辣辣的臉,陰陽怪氣地又賠了個不是。
“小的身子卑賤,哪及那位姑娘金尊玉貴,事情鬧到如今地步,愣是一面都不得見。”
嚴方疾無視他的存在,望着汱華仙人淡笑:“我那閨女尚未出閣,不便如此招搖地見外客。”
“仙人好意嚴某心領了,也請仙人顧念一二女孩子家的名節。”
汱華仙人還未開口,遠處有疾風勁來,引得在場修行之人均是訝異回顧。
“是姬揚!”有弟子按捺不住臉上的喜色:“姬揚師弟回來了!”
只見日光破開叢雲,有青年御劍而歸,身形好似墨上松柏,雙眸如漆。
誰沒聽聞過他怒殺賀兆離的奇聞,誰不知這就是那十五歲入瑤光的奇子!
月火谷眾弟子登時氣焰都旺盛起來,不再如剛才般惶恐緊張。
霸鯨樓里許多人也有後退的意圖,顯然是聽過同門講過那段千劍齊發的震撼場面。
二十歲的開陽境弟子?!開陽境都可以自立為宮開座收徒了,還當什麼弟子!!
姬揚歸立人前,對塗栩心遙遙一拜。
“弟子遲歸,師父恕罪。”
那日神入幻海之後,他突然明白塗栩心為何贊同嚴方疾收養小霧。
她多幾個親人是好事,是他起了幼稚妒意,還私下問了些糊塗問題。
此事之後,姬揚漸漸為她被嚴家接納感到高興,也放心她獨留谷中,自行遊歷在外採購鑄器雜料。
東洲青螺泥,北城盈水砂,海里玄鐵山上鸞骨,一樣一件都是繁瑣。
等在歇腳處聽見有關不死身的傳聞時,再要趕回去已遠行在外,需五六天的日夜兼程。
青年環顧四周,見各宮弟子都同仇敵愾,師妹也隱而不出,懸着的一顆心才放下大半。
塗栩心給他拍了拍身上塵土,把徒弟拉回人群里,低聲囑咐。
“莫出頭。”
“看來,這便是那傳聞里姬姓弟子。”汱華仙尊微笑道:“你以一己之力引動千劍,設計騙殺賀兆離,如今還未氣血爆亡,也是福佑命大。”
仙人雖外貌看着出塵絕倫,說話卻夾槍帶棒,令人不快。
塗栩心剛叮囑完二徒弟不許出頭,一反身就煩了,反噴回去:“你是不好好說話會死嗎?”
“一個兩個陰陽怪氣有毛病?罵人不會痛痛快快直罵嗎?”
嚴方疾把張牙舞爪的師弟拽了回去:“你也閉嘴!”
“汱華仙尊,我是她的父親,今日是打定主意,不會放人出來。”
“您若非要出手為難,我也不會怵上半分,儘管過來!”
與此同時,宮霧抱着膝蓋躲在地下暗道里,還摸到自己上次被硌着的雜物竹簍。
這暗道聯通多個出口,在地面三丈之下可以容納數百人避災避難。
聽師父說,最初建谷時沒這設計,是師祖有天不小心把葯鼎熬成了毒鼎,差點葯翻自己的一眾徒子徒孫。
在那以後谷里用不同鐘鼓聲定下各類信號,地下也修築了緊急避道,每個門閥都有法陣加以保護。
她在暗無天日的地方苦坐着,遙遙望着透光孔隙許久。
這地方什麼動靜都聽不見,也不知道外面會不會打起來。
如果打起來,千萬不要有人受傷送命。
小姑娘祈願好幾遍,把幾篇法經念了又念,苦嘆一聲。
為什麼非要說我是妖怪呢。
難道我得有五彩翅膀鳳凰尾巴才能像個好人嗎。
出神之際,有個毛絨絨的細長爪子摸了摸她的臉。
宮霧嚇得一跳,原地猛然跳起,四顧道:“誰!?是誰!!”
黑暗裏有聲音說:“我是妖怪。”
宮霧:“……??”
我剛才沒把想法說出來吧?
“你是怎麼進來的?!”她警覺道:“難不成早早就藏在這裏面了!”
“這是地下,”那尖細聲音又道:“我為什麼鑽不過來?”
旁邊有另一個稚嫩些的聲音打斷對話:“別跟她說話,把人敲暈了帶走。”
宮霧只聞得見獸類特有的氣味,在黑暗裏連這兩妖怪是什麼都沒看見。
“別!!有話好好——”
說字還未出口,她眼前一白,被妖怪就地刨洞扛走。
月火谷外,戰事一觸即發。
汱華仙尊低罵一聲不識抬舉,手執法戈就要殺過去,昊乘子突然急急抬手,清聲廣喝:“慢!”
“如何?!”汱華仙尊還未察覺到身後弟子們的騷動,盯着他怒道:“你此刻便是有悔意也晚了!!”
今日,你們月火穀人都在當場辦了這白事!
可不僅是老師祖往他身後直看,其他幾個宮主也面露納悶神情。
“喂,你後面是什麼?”
汱華仙尊還以為他們又要祭出無稽詭計,防備着一回頭,同樣愣在原地。
此處地勢低緩深陷,是兩山之谷。
而往東方去,山路逐步抬高,一路蜿蜒至群山之後。
雖然霸鯨樓來了上千人,但不影響人縱觀高處遠景,此刻一眼便可以看見那大紅的車隊。
如果是尋常人家娶親嫁女,最多也就是幾十人架馬趕驢,對當下之事沒法有半點作用。
可現在——現在是數百紅衣金馬颯沓而來,一路直衝月火谷!
程集被嚴方疾護在身後,人都看呆了,不僅喃喃出聲。
“這,這算什麼啊……”
有霸鯨樓弟子衝過來請示仙尊,滿臉惶恐。
“仙尊,咱們的人擋着人家的道了,是不是得下令讓一下?”
“讓?!”汱華仙尊怒氣沖沖罵回去:“管他什麼來路,霸鯨樓有讓路的道理!”
“可是,可是……”弟子踟躕道:“這來的人,衣袍聘禮上都有抱朴府的桐花紋!”
仙人跟着一愣,如同吃了蒼蠅般忍怒道:“讓半條路給他們!”
霸鯨樓在北方如何跋扈,到底僅僅是分出一路人馬過來問責。
抱朴府可是近處大派,近幾百年均是排名二三,他們冒犯不得!
軍令一下,半條路慢慢被讓開。
數千霸鯨門人本都準備大戰一場了,這會兒聽見越來越近的鐘鼓絲樂,也是跟着滿臉驚愕。
現在,現在怎麼辦?這些人來幹嘛的?
還真如他們所見,這是前來下聘的浩蕩車隊。
有數十匹花驄馬身披紅緞步踏金蹄,馱着九十九箱聘禮在山間遍行長路,好似泛着金光的拖沓蛇線。
眼見這聘親的車頭終於穿過狹窄通路,叮噹奏樂着即將來到他們面前,最後頭的車尾才不急不忙地收縮向前。
迎面而來的兩位,皆是身穿華袍頭頂玉冠的抱朴府道人,年邁者肅容斂神,年青者桃花粉面,笑帶春風。
沒等月火谷的人嘀咕出這父子兩是誰,汱華仙尊已快速行禮。
“二府主遠道前來,譚某失禮,還望見諒!”
他雖是仙人,此刻反而謙遜許多,都不敢直視面前人的雙眼。
被喚二府主的人微微點頭,馬步不停地掠過他行至更前方,父子皆對着昊乘子下馬行禮。
“抱朴府聘親而來,打擾則個。”
嚴方疾面露驚異,塗栩心緊急補習親戚關係:“怕不是來求娶小霧的?該我這個當師父的出面,還是你這個當爹的說話?”
昊乘子同樣沒反應過來,看見此刻綿長車尾才慢悠悠停步,茫然道:“這些都是……”
“在下抱朴府傅清波,這位是犬子傅光崇,家中排行第二,乃是嫡子。”
“得聞曇華宮姑娘芳華,今日特來下聘。”
姬揚低聲道:“她才多大。”
傅光崇耳力極佳,笑道:“在下二十四,尚未婚娶,今後也絕不開院納妾。”
“如果貴家覺着談婚太早,也可先議再禮,不急這幾年。”
塗栩心掐指算了算:“小霧再過幾個月就十七了,確實可以談婚事了?”
“不過……”他笑盈盈地看向傅家身後的霸鯨樓眾人。
“今日似乎太熱鬧了些,客人多到照顧不過來,沒法談啊。”
話點到這裏,傅清波才冷麵回眸,看向那尷尬站立的汱華仙人。
一個來找白事,一個來求紅事,正眼看看都覺得晦氣!
你一階散仙,無職無廟,也敢在這叫囂惹眼?
“還有事嗎?”
“譚某本也是帶着弟子前來切磋一二,”汱華仙人忙抬手作揖,乾笑着往後退:“就不打攪各位細談喜事了,告辭,告辭!”
他後退太快,差點撞到身後的高登雲。
那弟子本來想來報復個痛快,回去以後更能趾高氣揚地奚落一陣子汅惟道人,今後設法叫師父搶了他的吞山鯨。
連環好計被這麼打斷,高登雲都不肯走,哀聲想求師父再考慮一二。
“師尊……”
“走!”汱華仙人怒沖沖道:“別在這丟人現眼了!”
山路狹窄,霸鯨眾人再想外撤都頗廢了些功夫,強行擠着出去找水路了。
一路人氣勢洶洶的來,灰頭土臉的走,再過些日子,必然會成段笑話,捂都捂不住!
汱華仙人咬着牙帶人走了,那些個馱着厚重聘禮的車馬才終於能慢慢站開,先前箱子都快叫擠壞了。
放眼一看,車箱儘是金玉琳琅,誠意十足。
老谷主也是從未見過這樣的陣仗,哭笑不得。
“請進,谷中粗茶淡果,還請不要嫌棄。”
“哪裏的話!”傅光崇又拜一回,溫和笑道:“我抱朴府是真心而來。”
“還望求得一段良緣,結得千秋佳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