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學
十月份天氣逐漸涼爽了些，早上也有了涼意，天剛蒙蒙亮，學校就來了不少人。
十六中是北城的重點高中之一，不比四中差，學習氛圍很濃厚，沈黎隨着姐姐踏入學校后，還聽見有人在涼亭里背課文。
沈黎隱約捕捉到幾句，背的是蘇軾的詞。
沈曦對這裏的氛圍很滿意，拉着沈黎的手，進了教學樓：“十六中離家遠是遠了一點，教學質量和管理水平都是一流，憐憐也在這兒，有什麼事還能照應着點。”
教室辦公室在二樓走廊盡頭，一進門率先瞧見的是幾盆金魚吊蘭，葉子為深綠色，一派生機盎然。辦公室有三位老師，其中一個是沈黎的新班主任萬芙。
她四十多歲，一身正裝，臉頰旁有幾顆小雀斑，瞧着笑眯眯的，她昨天見過沈曦一次，這次瞧見她，還是覺得驚艷，看見她身後的小姑娘后，她含笑招了招手。
“沈黎是吧？”
沈黎點頭，略顯拘謹：“萬老師好。”
萬老師笑得和藹，跟彌勒佛似的，耳垂很厚，嚴肅時又很威嚴，同學們背地裏都喊她老佛爺。
萬老師說：“不用緊張，你姐姐跟你說了吧？本來以你的成績應該能進實驗班，不過實驗班已經滿員，高三會根據成績重新安排班級，你好好學，到時爭取進實驗班，這學期先由我來帶你。”
沈黎輕輕點頭。她一身白色衣裙，膚色白凈，瞳仁又黑又亮，精緻的五官說不出的好看，辦公室另外兩個老師也看了過來，只覺得這姐妹倆基因真好，一個賽一個漂亮。
沈曦笑容明媚，張揚的性格都收了收，瞧着優雅又大方：“萬老師，以後麻煩您了，阿黎性格靦腆，凡事都愛悶在心裏，少不得要讓您費心。”
“應該的。”
沈曦又看了看沈黎，女孩微垂着眼，睫毛纖長卷翹，模樣安靜又乖巧，額前的傷痕有些刺眼。
她有些心疼，輕輕摸了一下她額角的傷，最後叮囑了她一句：“以後遇到事兒必須第一時間告訴我，知道嗎？”
沈黎笑了笑：“姐姐放心。”
她一笑，臉上的小酒窩若隱若現，沈曦心中軟成了一團，捏了捏她的小臉，又跟老師說了聲，才轉身離開。
萬老師對沈黎說：“你先在沙發上坐會兒吧，等我一下，一會兒帶你去教室。”
“沒事，萬老師先忙。”
萬老師在整理教案，她教數學，今天第一節課，正是數學。
沈黎沒坐，站在辦公室等了等，透過窗戶，隱約能瞧見樓下的學生，直到瞥見姐姐的身影，她才想起她那串鑰匙在姐姐包里，她跟萬老師說了一聲，飛快朝樓下跑去。
沈黎跑出樓道時，拐角處突然出來一個人，沈黎沒收住腳步，一下撞到了他身上。
少年被撞得後退了一步，地板上有同學不小心灑的水，他腳底猛地一打滑，後退了兩步才站穩。
沈黎慌亂之下，揪住了他的衣衫，額頭磕在他下巴上，她眼冒金星，暈乎乎道歉：“對不起。”
她緩了緩，抬頭時，不經意掃見了少年的五官。
沈黎目光一僵，渾身血液凝固了一般。
他生了一張好看到堪稱俊美的臉，眉眼深邃，鼻樑挺直，五官線條無一不精緻。明明沒有見過他，這張臉，她卻無比熟悉，正是夢裏曾出現過的一張臉。
她怔怔盯了他許久。
“鬆手。”
顧景淵眉眼冷厲，氣質也冷，深邃的眸中夾雜着一絲不耐和戾氣，說完，冷冷睨了她一眼，眼神如刀。
沈黎心尖一顫，瓷白的小臉瞬間一紅，她手忙腳亂從他懷中退了出來：“對、對不起。”
她個頭不高，小小的一隻，緊張時，烏眸里也好似含了水汽，瞧着可憐巴巴的。
瞥見少女透着緋色的臉頰，顧景淵神情一頓，多盯了她一眼。沈黎心中一慌，不自在地垂下了眼睫。
周圍傳來了口哨聲，其中一人笑着打趣了一句：“淵哥，瞧把小學妹嚇的，這麼漂亮的小妹妹真不多見，珍惜這段時光吧，再過幾日，知道你的凶名后，可沒哪個學妹敢靠近你。”
顧景淵收回了目光，朝小六腿上踢了一腳：“不說話沒人把你當啞巴。”
小六笑着躲了躲，他個頭高，很瘦，臉型也很小，一笑小虎牙露了出來。
顧景淵雙手插兜，率先上了樓梯，其他人也連忙跟了上去，小六哎了一聲：“淵哥，等等啊。”
顧景淵沒理，大步踏上了台階。
沈黎忍不住扭頭看了他一眼，他一身黑白色校服，簡簡單單的衣服穿在他身上都好看極了。
她的目光不自覺黏在他身上。天藍草綠，陽光耀眼，他的背影無端有些高大，像巍峨聳立的高山，牢牢印在她眼帘。
拿上鑰匙，返回教學樓時，沈黎一顆心仍不能平靜，不自覺搜尋着他的身影。
預備鈴響了起來，樓道里已經沒什麼人，直到來到萬老師的辦公室，也沒瞧見他的身影，剛剛的驚鴻一瞥恍若一場夢，她有些走神。
這時，手機震動了一聲，沈黎收到一條陸憐憐的□□消息：阿黎，你到了沒？本來還想在校門口迎接你，結果我起晚了差點遲到，嗚嗚嗚，等會兒下課我去找你。
陸憐憐是沈黎的表姐，比沈黎大幾個月，今年也讀高二。
沈黎回了一個：好。
萬老師抱着教材走了出來：“走吧，去教室，咱們十班在三樓，上去左拐，第一個教室就是。”
沈黎點頭，目光落在了她手中的教材上，聲音軟軟的：“萬老師，我幫您抱吧。”
萬老師笑眯眯看着她：“不用，沒多重，你這小姑娘也太乖了點，難怪你姐怕你受欺負。”
沈黎有些靦腆。
不知不覺已經到了三樓，教室里一共有四十多個人，有的在說話，有的在聽歌，原本鬧哄哄的，看到萬老師才安靜下來。
萬老師沖沈黎招招手，對大家說：“這是剛轉來的新同學，名叫沈黎，大家以後多照顧着點。”
同學們的目光都落在了沈黎身上，小六吹了一聲響亮的口哨，笑得有些痞氣：“原來是新同學，不是小學妹啊，長這麼漂亮，來我們班，不是羊入虎口嗎？”
男生們都笑了起來，連埋頭做試卷的好學生，都抬頭看了看沈黎，女孩一張臉僅有巴掌大小，模樣清純，猶如出水的芙蓉，氣質也很仙。
對上女孩窘迫的神情，眾人忍不住笑了笑。
萬老師有些頭疼，一個粉筆頭砸了過去：“胡說八道什麼？”
小六笑嘻嘻討饒：“開個玩笑，這不是咱們班男生最多嘛。”
萬老師瞪了他一眼。
小六彎了彎唇，這才閉嘴。他娃娃臉，哪怕笑容有些壞，也不惹人討厭，沈黎瞧見他時，心中就跳了一下，下意識搜尋了一圈。
教室里共四十七個人，大多都是男生，她還是一眼就發現了他，少年坐在最後一排靠窗的位置，整個教室，只有他旁邊有個空位。
他校服外套隨意丟在一旁的桌子上，正百無聊賴地翻看着手裏的書籍，臉上的神情要多冷淡有多冷淡，周圍的熱鬧與起鬨，對他沒有一絲影響。
萬老師掃了眼空位，又看了看不太好相處的顧景淵，想了想，開口說：“班長，你個高，跟顧景淵坐吧，讓沈黎坐你位置。”
班長在第二排靠窗的位置，被點名后她點點頭，站了起來，她眼尾狹長，留着齊耳短髮，戴眼鏡，看着很精神。
她忍不住扭頭看了顧景淵一眼，少年像是沒聽到一般，根本沒抬頭，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她壓下心中的複雜，收拾了一下自己的書。
沈黎緊張地手心出了點汗，鬼使神差開了口：“老師，不用麻煩班長，我坐最後一排就行，之前我坐過後排，能看見黑板。”
聽到她的話，班長收拾課本的手微頓，她下意識抬頭，對上沈黎這張過於漂亮的臉蛋，她指尖一緊，開了口：“不麻煩。”
沈黎性格文靜，也不擅長交際，放在平日，她不會再堅持，這會兒也不知哪來的勇氣，再次開了口：“沒事，我坐後面就行，書這麼多，省得班長搬來搬去的。”
十六中是重點高中，哪怕是普通班級的學生，成績也不錯，也就個別花錢進來的學生會混日子，其他人學習都很認真，班長成績不錯，書桌上有不少書，搬起來確實費事。
萬老師點頭，扭頭對沈黎說：“行，你先坐後面吧，要是不習慣可以隨時跟我說。”
沈黎輕輕點頭，背着書包去了最後一排，班長抿緊了唇，目光在沈黎身上多停留一下，才重新坐下。
沈黎來到最後一排時，顧景淵仍沒抬頭，他坐姿懶散，左手拿了一支筆，時不時轉動一下，骨節分明的手很吸引人的眼球。
萬老師說：“顧景淵，你把你的衣服收一下。”
顧景淵這才掀眸，他拿走衣服時，掃了沈黎一眼，少女背着書包，安安靜靜站在一旁，目光澄清，一副乖寶寶模樣。
他收回視線，隨意將校服塞到了桌斗里。
沈黎在他身側坐了下來，安靜掏出了數學書，萬老師講課時，像完全變了一個人，臉上沒了一點笑，她邏輯清晰，知識點講得很透徹。
沈黎記筆記時，忍不住偷看了一眼隔壁桌，少年坐得筆直，白皙修長的手隨意翻着課外書。
他的手實在好看，那一刻沈黎甚至生出一種錯覺，似乎他手中的並非書，而是一件珍貴的藝術品。
下課後，萬老師又說了一下運動會的事：“到了高三學習會很緊張，也沒機會參加運動會，這次運動會是最後一次，希望大家踴躍參與，為班級取得名譽。”
陸憐憐已經過來了，在後門探頭探腦的，掃了一圈，才發現沈黎瘦小的身影，萬老師離開后，她就小跑了進來，聲音里滿是驚訝：“阿黎，你之前不是一直坐前排嗎？老師怎麼把你安排在了最後一排？你肯定坐不慣吧？”
沈黎心中咯噔一下，下一刻，就瞥見身側的少年，抬起清冷的眸，朝她睨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