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二十七章

第27章 第二十七章

第二十七章

南煙是在回國前一個禮拜接到了沈老太太私人醫生的電話的。

電話里,私人醫生欲言又止,最終還是說,“老太太最近老是健忘,和齊老爺子約好去畫展看畫,結果齊老爺子在畫展外等了半小時都沒等到她。電話打過去,老太太才記得有這事兒。”

“體檢的時候,老爺子提了一嘴這事兒。人老了記憶力衰退是很正常的,但我以防萬一,還是給老太太約了幾項檢查。”

“沒想到最後種種數據都指向一個。”

“——南煙,你奶奶現在是阿爾茲海默症早期。”

“……”

“……”

一切都是虛的。

金錢,地位,前程都是虛的。

對南煙而言,家人才是最重要的。

她年幼時父母雙亡,只有奶奶還陪在她身邊,所以南煙毅然決然地放棄了一直以來都渴望的工作,哪怕名譽世界的婚紗大師VictoriaMeng苦苦挽留,也無濟於事。

南煙只想陪在奶奶身邊。

這段時間,沈老太太表現得非常正常,以至於南煙都忘了,她已經患上阿爾茲海默症了。

病發突然。

南煙靠在齊聿禮的懷裏,無聲地落着淚。

齊聿禮不擅長安慰人,在這種時候,也只有緊緊地抱着她。

過了許久,南煙的情緒終於緩了過來。

她怏怏地垂着頭,“我去換衣服,換完衣服,你陪我去看看奶奶。”

齊聿禮:“嗯。”

南煙換衣服的時候,齊聿禮的電話響了起來。

他走到工作室外,接了電話:“爸。”

齊白瑜說:“這段路前面出了車禍,我和你媽可能會到的有些晚。”

齊聿禮揉了揉眉,“爸,今晚的飯可能吃不了了。”

齊白瑜:“為什麼?”

齊聿禮半垂着視線,剛才老太太認錯人的行為,再一次浮現在他腦海。萬萬沒想到,謀劃了這麼久的事,因為這而打亂。但也無可奈何,生老病死,是最無能為力的事。

他無法埋怨,也無從責怪。

“您去老宅吧,我待會兒和爺爺說一聲,爺爺他清楚具體情況,讓他和您說吧。”

很多事情有跡可循。

南煙為什麼突然回國。

她回國之後的行蹤軌跡乾淨得不行,除了醫院,哪兒都沒去。

齊聿禮讓人去醫院詢問過。

那家私立醫院是霍氏出資辦的,所以齊老爺子和沈老太太的私人醫生都是那兒的,自己的地盤,好辦事。可是再好辦事,齊聿禮也沒在醫院查到些什麼——醫生也有自己的原則,不會隨意泄露病人的**。

所有的事情都太正常了。

近乎詭異的正常。

再細想。

齊老爺子囑託齊聿禮,多幫襯點沈老太太。

當時齊聿禮不以為然,沒想到竟然是這個原因。

而且後來,齊老爺子和沈老太太見面之後,突然把婚約提前。肯定是害怕沈老太太病發,身體不好,又認不清人,想趁她還清醒時,讓南煙早點結婚。

人活到這個年紀,與其說對生活還有盼頭,倒不如說是對兒女的生活還有盼頭。

沈老太太只盼望南煙的生活,幸福美滿。

一切真相大白。

……

南煙換完衣服后又在換衣間坐了許久。

久到齊聿禮兩通電話打完,進去找她,她還坐在那裏,一動不動。

她雙眼失神,放空地盯着某處,整個人像是被抽干神智。

齊聿禮的視線自上往下,落在她攥的發白的指骨上,他伸手,一根一根手指給她撥開,和她十指相扣。

空氣里是漫長無聲的無助。

過了許久,南煙長嘆一口氣,嘴角扯起一抹笑,臉上神情卻是與笑沒有半分關係。

她看向齊聿禮,“我好了,我們去找奶奶吧。”

齊聿禮看了她一眼,沒多說什麼,只嗯了聲。

到沈老太太住的卧室,卻發現回來拿玉鐲的沈老太太這會兒正躺在床上睡覺。

誰也不知道她醒來會發生什麼。

南煙小心翼翼地合上門,突然往齊聿禮的懷裏鑽,瓮聲瓮氣地說:“要抱抱——”

齊聿禮好笑,都已經抱上了,還要抱抱?

南煙把頭埋在他懷裏,聲音悶悶的:“晚飯好像沒法吃了。”

齊聿禮:“嗯,我讓我爸媽去爺爺那兒了。”

南煙:“你怎麼和他們說的?”

齊聿禮:“爺爺會和他們解釋的。”

南煙格外的黏人。

死活抱着齊聿禮不肯撒手,齊聿禮把她抱回屋了,她也靠在他身上不挪開。

齊聿禮挑了挑眉,“要吃晚飯了,你不餓嗎?”

南煙雙手環在他後頸,“不餓,我想和你說說話。”

齊聿禮閑聲:“說什麼?”

南煙:“奶奶生病的事。”

話音落下,耳邊傳來意味不明的一聲笑。

南煙登時心一慌。

齊聿禮嗓音清冷,辨不出什麼情緒:“瞞了這麼久,發現瞞不下去了,才打算和我交代?”

南煙聽得頭皮發麻,“我不是故意瞞你的,奶奶生病這件事,不能外傳。外頭想要收購錦琅府的人那麼多,要是被其他人知道這事兒,錦琅府一時間群龍無首,外頭的人趁機收購錦琅府怎麼辦?”

“不能外傳,”齊聿禮揪着這四個字反覆咀嚼,饒有興緻地反問,“你的意思是,我是外人?”

“我沒有那個意思。”南煙懊惱地咬了咬唇,“我怕你以為,我是因為奶奶生病,所以才想和你儘早結婚的。”

不是嗎?

不是因為想要借他的權和勢嗎?

不是覺得,她和他訂婚,外面那些覬覦錦琅府的人,都會忌憚他,不敢趁虛而入嗎?

沒有人比她更擅長,先發制人了。

也沒有人比齊聿禮更懂南煙。

齊聿禮向來都不拆穿她這些小把戲。過家家似的小把戲,他懶得拆穿。

南煙說完那些話后,心跳難平,心虛地不敢看他。

“三哥?”她試探性地叫他。

“嗯,”齊聿禮神情寡淡,給她回應,“以前或許是外人,但現在我是你未婚夫,有什麼事都和我說一聲,別瞞着我。”

南煙見狀鬆了口氣,“不會的,以後我什麼事都和你說。”

齊聿禮抱着她的手緊了緊,把她往自己的懷裏壓了壓。

在她看不見的地方,他的眸色是暈不開的墨黑。

-

哄好南煙這邊,齊聿禮又得回齊宅給個交代。

他走的時候,南煙還在捧着一碗湯小口小口地喝,神色淡然,沒有任何異樣,“那你今晚還回來和我睡覺嗎?”

平平淡淡的語調,聽不出任何期望。

好像回來也行,不回來也行。

齊聿禮:“你想我回來陪你睡嗎?”

“想啊,”南煙說,“你回來陪——睡吧。”

她刻意加重了“陪.睡”這兩個字。

堂堂齊三少爺,齊家的未來掌權人,硬生生被她說成了一個陪.睡的。齊聿禮面上沒什麼表情,但整個人氣壓低了幾度,涼聲:“我不介意陪你從晚上睡到白天。”

他也刻意加重了“睡”這個字。

南煙意會過來——做一晚的意思。

她臉一紅,憋了半天也只憋出來一句:“死變態。”

死變態靠在門邊,愉悅地抬起眉骨,說出來的話簡直將變態這詞演繹的淋漓盡致:“變態晚上還回來陪.睡,記得別鎖門。”

南煙:“我要加三道鎖!”

見她心情和以往差不多了,齊聿禮才前往齊家老宅。

回去的路上,接到了容屹的電話。

容屹開門見山:“三哥,出來喝酒。”

車窗外霓虹燈忽明忽暗,齊聿禮的臉藏在明暗交織中,更顯得冰冷陰鷙。

齊聿禮闔上闔眼,脖頸往後仰,“不去。”

周五晚上一直到周日晚上,齊聿禮都和南煙在一起。兄弟間都知曉這事兒。

容屹孤家寡人,經常約他們哥幾個,但也很識相,每到周末都會避開齊聿禮,因為怕打擾齊聿禮和南煙難得的獨處時光。

“我很無聊。”容屹說。

“大哥呢?”

“他陪他家小公主去了。”

“商二呢?”

“我剛給二哥打了個電話,他說他要陪人看電影,”容屹彷彿聽到了什麼驚天大笑話,“而且手機那邊傳來了女人的聲音,難以置信,二哥身邊竟然還有我不認識的女人。”

齊聿禮:“可能是他哪個堂妹。”

容屹:“不是,二哥說,是我不認識的漂亮女人。”

齊聿禮:“……”

容屹冷漠無比:“女人就女人,還加個’漂亮’,三哥,你說二哥幼不幼稚?”

齊聿禮淡笑:“你還計較這個,你不覺得你也很幼稚嗎?”

容屹沉默了。

電流聲滋滋作響。

車子駛離鬧市區,雜音頓消,連光都靜了下來。

沿途燈帶拉扯出一條璀璨星河,星河的盡頭,是燈火通明的齊宅。

齊聿禮說:“今天沒辦法過去,我現在有事要回一趟老宅,事情解決完,要回南煙那邊陪她。”頓了頓,還是說,“她家裏出了點兒事,我真沒時間過去陪你喝酒。”

容屹不是多問的人,見他確實沒時間,索性說:“行,掛了。”

齊聿禮:“好——”

又在電話掛斷的前一秒,說:“——等等。”

容屹狐疑:“還有什麼事?”

齊聿禮說:“你要是覺得無聊,過陣子和我去齊氏待一段時間。”

容屹嗅出了一股改朝換代的氣息:“三哥,你終於準備治你家小五了?”

“什麼治不治的,太難聽了。”光線晦暗的車廂里,齊聿禮低啞的嗓音,略顯陰沉,“齊氏本來就是我的,只是之前沒時間接手,最近正巧無聊,想回齊氏看看我家五弟到底養了一群什麼人在身邊,順便管教他一下。”

容屹撇嘴。

說的倒好聽,管教。

分明就是,打算狠狠地收拾齊雲川一頓。

可容屹最喜歡看齊聿禮收拾人了,三哥的手段是他學不來的陰險毒辣,一招致死。

容屹無所謂:“你幫我和大哥打聲招呼,得大哥同意了我才能去齊氏。”雖然容屹知道是短時間的離開,等齊聿禮把齊氏那邊齊雲川的黨羽都整治的服服帖帖的,他倆就會立馬回霍氏。但是霍氏總經理一走走倆,積壓在另外二人手上的工作就會加倍。

齊聿禮正準備說話。

遠處迎面而來一輛車,車燈是囂張的遠光燈,照的這片天都亮如白晝。

今天開車的是齊聿禮的特助,何銀礫。

何銀礫閃着遠光燈,對方依舊亮着遠光燈,光線沒有半分減弱。

與此同時,對方車速加快,直直地駛來。

齊聿禮冷笑,笑意是觸目驚心的駭人,“踩油門。”

何銀礫一愣,右腳已經碰上剎車了,“齊總……?”他懷疑自己聽錯了。

齊聿禮不容置喙:“往死里踩油門。

何銀礫不敢違背。

對面那輛車,他隱約能看出來,是齊雲川的車。

想到上次兩車差點兒撞一起的事兒,何銀礫有些猶豫。他怕齊雲川那邊也像齊聿禮一樣心狠,見對方加速,自己也加速。

兩輛車同時加速,拐進大門時毫不避讓。

最後的結局,一定是兩車相撞。

猶豫之際,兩輛車越來越近。

車廂里響起齊聿禮的嗓音,散發著窒息逼仄的壓迫感。

“我的話很難理解嗎?”齊聿禮眼底滿是涼薄的寒意,“沒有人配讓我給他讓道,明白嗎?”

何銀礫抿了抿唇,“好的,齊總。”

刺眼強光穿梭過擋風玻璃,何銀礫雙眼虛眯,而後,眼裏掃射出堅決。

他踩着油門,一腳到底。

兩輛車,拉扯出呼嘯風聲。

而後,同時拐彎,一左一右地轉,都想駛進齊家院門。

車速太快,轉彎的弧度略大,佔地空間就多,以至於,兩輛車可過的道路,只能允許一輛車轉彎。

電光火石間。

空中響起一聲尖銳刺耳的剎車聲。

車胎在地面磨出彎折的曲線。

發動機轟鳴,車后燈照出白蒙蒙的車尾氣。

齊雲川坐在駕駛座,懊惱又憤怒地拍下車喇叭。

“嘟——”

電話還沒掛斷。

通過那邊的對話和車開車停的大動靜,容屹隱約能猜到什麼。

“三哥,”容屹明知故問,“所以,是誰給誰讓道?”

破天響的剎車聲和喇叭聲,落在駛入齊家院門的車廂里、落在齊聿禮的耳里,像是失敗者羞恥至極的泄憤行為。他唇角往上一勾,臉上戾氣橫肆。

“你說呢?他竟然還真把自己當成我的競爭對手了?”齊聿禮慢條斯理地甩下三個字,“他、也、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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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婚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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