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池再夏當然是好看的。
他們國際部學生，大部分都具備家境不錯和學習不怎麼樣兩大特點，有相對較多的閑錢和時間來捯飭自己。
就算和以前靜西附近的體大、電影學院相比，國際部的美女含量也毫不遜色。
而在美女如雲的國際部，池再夏也一直都是鎂光燈下焦點般的存在。
所以姜歲歲沒覺得許定這話有什麼問題，甚至還想附和幾句。
池再夏背對着他們，周遭聲音雜亂，聽不清他們在聊些什麼，但後背涼涼的，總感覺不大對勁。
她疑神疑鬼回頭。
兩人卻只是在和其他組員正常交流。
等了會，趁姜歲歲空下來，池再夏拉過她小聲拷問：“你們剛剛在說什麼，怎麼感覺古古怪怪的？”
“就在說分組的事情啊，噢，我還和他解釋了上周的事……”
姜歲歲又給池再夏複述了遍，末了一臉自然地說：“他聽了覺得沒什麼，就這樣。”
“就這樣？”池再夏狐疑。
姜歲歲本來想說“就這樣呀他還誇你好看呢”，可上課鈴驟然響起，清脆到刺耳的高分貝將教室的吵鬧聲都全然覆蓋。
老師回來，統計具體分組。
池再夏他們組一共十個人，除了池再夏和姜歲歲是同班同學，其他人都來自不同院系。
為了方便以後溝通，姜歲歲提議不如拉個討論組。
大家沒意見，都配合地掃碼加入。
等教室眾人討論完回到自己位置，姜歲歲悄咪咪湊近池再夏，分享手機道：“看，許定的微信！”
池再夏瞥一眼。
他頭像是個幾何建築的手繪圖，列表一抓一大把的那種灰白色調。
昵稱直接是真名，樸素得特別適合配上一張三寸白底免冠照。
姜歲歲點開他朋友圈。
他朋友圈沒有設置展示時間，但一共沒發多少，有時候是拍的風景，有時候是搭建好的模型，很少配文。
池再夏興緻缺缺，她微信好友上千，這樣的動態每天都能刷到無數條。
“這什麼意思？”姜歲歲又指着許定頭像下面的個性簽名問。
Firm，一個簡單的英文單詞。
池再夏掃了眼，隨口說：“電影吧。”
姜歲歲：“電影難道不是movie嗎？”
“有兩個單詞都是電影。”池再夏回答得不假思索。
她對自己英語水平還是有點信心的。
但不多。
說完沒幾秒，她就感覺這單詞確實有點形似神不似，於是又湊近屏幕仔細研究了下，聲音也變得猶疑：“或者農場…？”
姜歲歲：“我記得農場好像是f-a-r-m。”
“是嗎？”
兩人偏頭對視，小腦袋瓜湊在一起，都從彼此眼中看到了對未知知識的深深疑惑。
最後還是姜歲歲想起手機上有單詞軟件，打開搜了下：“噢，是公司，做形容詞有堅持、堅定的意思。”
“……”
無聊。
池再夏在心裏翻了個天大的白眼。
-
熬完這堂選修，外面天已經黑了。
池再夏這回沒急着跑路，等教室里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才和姜歲歲一起離開。
走到音樂樓外，姜歲歲眼尖地瞄到不遠處那道熟悉身影，試探着喊了聲：“許會長？”
許定停步，回頭看了眼。
“幹什麼你——”
池再夏還沒反應過來，就硬生生被姜歲歲拽着往前走。
姜歲歲嗓音壓低：“這麼好的機會還不趕緊和人套套近乎！”
“和他套近乎幹什麼？！”
“我媽說了，在家靠父母，出門靠朋友，在學校多認識點人總沒錯的，不然你以為我怎麼認識的你前男友朋友？”
“……？”
人家念書你交朋友，還驕傲上了，可真有你的。
快步走到許定面前，姜歲歲已經熱情地打起招呼：“許會長，好巧啊，這條路……你是要回宿舍嗎？”
許定抬眼，禮貌地“嗯”了聲。
姜歲歲就等着他這聲，笑眯眯道：“我們也回宿舍，剛好順路~”
許定沒說什麼，但很輕地點了下頭，似乎還配合地放緩了步調。
秋日夜裏，風是微潮的，清清冷冷。
不過校園裏還很熱鬧，琴房傳來悠揚琴聲，學生三兩成行，或是騎單車，或是走路，遠處合圍成同心圓的圖書館樓群也燈火通明。
池再夏懶得打攪姜歲歲的交友大計，一路玩着手機，不時敷衍幾聲。
姜歲歲卻一碗水端平誰都不落，一會這邊說兩句，一會那邊聊兩句。
到女寢樓下時，她已經順桿上爬向許定要起了好友位：“對了許會長，方便加個微信好友嘛？以後有什麼不懂的我們也好向你請教~”
許定微頓。
姜歲歲忙又補上句：“不方便也沒關係，我就是問一下，實在有什麼問題也可以在討論組找你。”
“沒有不方便，”許定抿抿唇，“我關了被添加，現在手機沒電，回寢室我來加吧。”
姜歲歲眼睛一亮：“好啊好啊，麻煩會長啦！”她見好就收，忙乖覺道，“那會長再見，我們到了，就先上樓了！”
聽到“上樓”，沉浸式玩手機的池再夏在一旁掀了下眼，也含混地說了聲再見，只不過她嘴巴都沒怎麼張開，從表情到聲音都透露着敷衍。
許定點點頭，站在原地，一直安靜地目送兩人上樓。
過很久，他才緩緩轉身，邁步離開。
走過樓梯轉角，姜歲歲興奮地抱緊池再夏胳膊吱哇亂叫：“啊啊啊池再夏！你聽到了吧？許定說回去加我們欸！沒想到他這麼好說話！！！”
“……”
“醒醒吧你，人家就是委婉拒絕的意思，你腦子泡水了嗎這都聽不出來？”
“？？？”
“哪有！”
“手機沒電都能說出口，還要有多明顯？”
池再夏無語地翻了個白眼。
拜託，這種比外賣送遲一小時的麵條還要爛的理由她高中就不用了好嗎？
“真的……？”聽她這篤定的口氣，原本以為成功的姜歲歲不由地開始猶疑，“可我都說不方便就算了，他幹嘛還要加，這不是多此一舉嗎？”
“講面子的人是這樣，可能覺得當面拒絕太尷尬，說回頭再加，但回頭沒加的話，別人也會以為他是忘了，不好意思問，對吧。”池再夏分析得頭頭是道。
姜歲歲雖然很想說“我好意思問啊這有什麼不好意思的”，但還是忍了忍，把大逆不道的話給咽了下去，她可不想給自己找白眼受。
不過池再夏說得也對，能混進平大校會的哪是什麼一般人，看着安靜內斂，實則八面玲瓏，連國際部生也不得罪，就這待人處事，誰見了不想高低給投個幾十票？
就是可惜了，微信沒加上，她嘆了口氣。
-
回寢室，池再夏照例先洗了個澡。
雖然淋浴設施都是全新，但每天在這不足兩平米沒有精油香氛泡泡浴的洗手間經受一場不穩定的水溫水壓洗禮，對池再夏來說也是前所未有的糟心。
洗完澡出來，她邊擦身體乳邊上遊戲。
好友列表裏明鏡非台的名字還是灰色，她拿紙巾擦擦手，上企鵝問了問他今天還上不上號。
對面回了個1，解釋說：“剛洗完澡，稍等。”
池再夏：“111.”
這邊剛和明鏡非台約好，“叮”地一聲，遊戲裏私聊又響了起來。
【私聊】軟桃：夏夏~來日常嗎？剛好有個位置！
軟桃是幫會裏的，前兩天在任務點附近碰巧遇到，對方很熱情地邀請她一起任務，兩人就順理成章加了好友。
話說回來，自從池再夏花4w金拍下寶石又每天穿着不重樣的時裝招搖過市后，幫里關愛新手的人突然就多了起來。
池再夏的遊戲好友也從原來少得可憐的幾個人擴展到了需要分兩個組。
【私聊】雨一直夏：不了，一個位置不夠，我和明鏡一起
池再夏隨口回了句。
【私聊】軟桃：好啊夏夏！[並不簡單]
【私聊】軟桃：老實交代！你和明鏡什麼關係！又是拍寶石又是綁定日常的！
【私聊】雨一直夏：？
【私聊】雨一直夏：關你什麼事
池再夏沒明白，就見過一次，她和她有什麼好交代的，這人真有意思，比姜歲歲管得還寬。
對面似乎沒想到她說話這麼直白，一下哽住，好半天沒出聲。
池再夏沒管她，正想到姜歲歲呢，就見姜歲歲給她發來了微信轟炸。
她拿起手機。
姜歲歲：【啊啊啊啊啊啊】
姜歲歲：【加了加了！】
姜歲歲：【[截圖]】
姜歲歲：【許定加我了！是不是也加你了！看吧看吧！你就是以小夏之心度君子之腹！！！】
池再夏：【？】
池再夏：【罵誰呢】
[姜歲歲撤回了一條消息]
池再夏點開截圖看了眼。
還真加了。
這位許會長怎麼這麼老實？
她下意識退出聊天界面，點開好友請求。
“……”
有倒是有，還挺多。
但沒有一條來自那位許會長。
還沒輪到嗎？
這麼想着，池再夏看了眼微信設置，確認自己沒有關閉被添加后，又好脾氣地回到新朋友頁面繼續等待。
一分鐘。
兩分鐘。
……
看着風平浪靜彷彿斷網的好友請求列表，她後知後覺，好像明白了什麼。
噢，只加姜歲歲不加她是吧，一個小組這就開始搞區別對待是吧？
真有意思，不加就不加！她池再夏的微信是誰想加就隨便能加的嗎？看看這長長的打招呼列表！想加她的人如過江之金魚好嗎？！
池再夏將手機扔在桌上。
沒幾秒，她氣不過又撈起來，從攝影討論組找到許定頭像，點進去，正想一氣呵成將這人拉入黑名單，忽然瞥見“發消息”三個字，眸光頓住。
等等…發消息？
不應該是“添加到通訊錄”嗎？
池再夏點了下“發消息”。
界面自動跳轉到聊天。
不過聊天對話框一片空白。
她又退回到好友列表，按字母順序找到X。
在長長的列表末尾，她終於看到一個夾雜在各色花哨昵稱里，她從未注意過的，用灰白建築手稿做頭像的好友。
好友昵稱——
許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