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 章
母子二人坐在沙發上，周元濯好像頭一次認識親媽似的，目不轉睛地盯着葉蘿螢。
他原本打算挑幾個貴點的包讓葉蘿螢付錢，先把錢花了，免得她又犯糊塗打錢給葉家。
誰知道她這麼大手筆。
“媽媽，你的錢應該不夠吧？買這麼多，爸爸會不會生氣？”
周元濯掃了一眼穿梭在店裏訓練有素裝盒的店員，小臉上帶出幾分憂慮。
雖然媽媽的衣帽間的東西多了去了，但都是精挑細選送過來的，哪像這會兒什麼亂七八糟的都打包上了。
好像暴發戶。
“沒事，媽有錢。”葉蘿螢心不在焉地說，她正在摸自己的頭髮，心道真是一分價錢一分貨，她以前的頭都白洗了。
眼看橘色的紙袋和盒子越來越多，一排排整齊排列，視覺效果相當震撼，店裏除了葉蘿螢，其他人都屏住了呼吸。
來真的？
“這位太太，您確定這些都要了嗎？有幾款包包非年消費達千萬VIP客戶不能訂購，您看——”不知何時店長走了過來，皮笑肉不笑地說。
她暗暗握緊了手，頭一次拚命祈禱眼前這個壕氣衝天的貴婦是個假貨。
剛剛她可看到了，這個小男孩兒表情擔憂。她瞬間醍醐灌頂，從業這麼多年，自己就沒見過這麼簡單粗暴掃貨的，她們家的東西可不是大白菜。
這個女人八成是在裝闊，雖然氣質不俗，但她們母子穿的衣服可不是什麼高檔貨。
店長心頭一松，嘴角露出一絲譏諷。
一旁忙着打包的Jessica心裏咯噔一下，升起一股不祥的預感。
她真是被狂喜沖昏頭了，都忘了核實顧客的VIP身份，萬一對方根本就不是真的要買，那她不僅不能憑此升職加薪，提成拿到手軟，反而會丟了工作。
Jessica的手僵住了，緊張又期待地望向葉蘿螢。
“是嗎？你們規矩還挺多，要我怎麼證明？”葉蘿螢八風不動，微笑問道。
“請問您貴姓？”
“免貴姓葉。”
“抱歉，我們沒有姓葉的VIP客戶。”店長的神情徹底鬆懈下來，音量提高，幾乎一字一頓。
店裏所有人都聽到了這句話，聽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所有人的視線聚集在葉蘿螢身上，如同探照燈一般，鄙夷，嘲笑，蔑視。
【不是吧？葉蘿螢混這麼慘？那還裝什麼B呀，我還真以為要開眼了】
【朋友們稍安勿躁，讓子彈飛一會兒。據我所知，A品牌的每家門店會員資料都不互通的，說不定是因為葉蘿螢沒有在這家門店買過東西呢】
【別洗了，年消費達千萬那是什麼概念？得是超級無敵至尊VIP了吧，怎麼可能互相不知道】
【烏雞鮁魚，沒錢就別裝闊，丟人是小事，給人家增加不必要的工作量是大事，這不存心折騰人嗎。看看這幾個小姐姐，都快哭了，空歡喜一場，好心疼】
這些目光讓周元濯如坐針氈。
怎麼可能？
他忽然想到了什麼，剛要開口，就有一個SA急匆匆跑過來。
“店長，總部的電話！”
店長神色一變，急忙接起，臉上揚起微笑。然而還沒說話，她的笑容就凝固了。
短短一分鐘，她的額頭都冒了汗，等掛了電話，竟搖搖欲墜。
“周太，非常抱歉，是我工作失誤，招待不周，請您見諒。”店長深深地彎下腰，向葉蘿螢鞠了一個躬。
葉蘿螢瞥了一眼她手裏緊緊攥着的手機，猜到是誰了。
多管閑事，顯得他能耐是吧？扮豬吃老虎這麼經典的橋段，她還沒演夠呢。
“現在我可以買那幾款特別的包了嗎？”葉蘿螢慢悠悠地說，眉毛微揚。
一滴冷汗從店長額頭滴落，她擠出一個笑，頰邊的肉都在顫，“當然，當然可以。”
“需要現在刷卡嗎？”
“不，不用，您的賬單有專人負責。”
葉蘿螢滿意頷首，周欽這老小子還算會來事兒，說恢復報銷就恢復，一點兒不含糊。
其他人俱都驚訝不已，還是凝視着葉蘿螢，但目光完全不同了。
現在有錢人都這麼低調了嗎？
【我說什麼來着，葉蘿螢再差也還有個周太太的名頭撐着，怎麼著都不至於沒錢買奢侈品】
【怎麼這麼巧，她這兒剛被人為難，總部就來電話了】
【用腳想也知道是她老公啊，嬌妻在外被人看不起，霸總遙控霸氣護妻。竟然有點好嗑，我先嗑為敬】
【嗑嗑嗑，什麼都嗑，嗑藥雞啊你。真以為霸總這麼閑，人家忙着創造GDP，哪有空管老婆血拚】
【太敗家了，這一屋子的東西得多少錢啊，與其買這麼華而不實的東西，不如把錢捐給貧困地區】
【雖然我不喜歡葉蘿螢，但我想說，道德綁架滾粗克】
忙碌了快一個鐘頭，總算把東西都打包好了。
地板上擺滿了盒子和紙袋，一片橘海，險些閃瞎人的眼。
“周太，感謝您的光顧。還是照例送到莊園對嗎？”
此時的店長滿臉堆笑，職業微笑中夾雜着幾分刻意討好和惶恐，先前的輕視鄙夷早已消失不見。
葉蘿螢牽着周元濯往外走，隨口道：“不，送到新地址。”並沒有要追究之前被怠慢一事的意思。
一行人殷切地送母子倆向門口走去。
眼見出了門，店長緊繃的肩膀終於鬆了下來，就見葉蘿螢猝不及防轉了身。
“Jessica，恭喜你啊，提成夠你提一套房了吧。”
葉蘿螢打趣道，看向站在店長後面的姑娘。
她怔愣了一秒，隨即激動難抑。
這麼大筆單子，別人眼紅是肯定的，她也做好了割肉的準備，就是一想到要把自己的利益分給店長這樣的人，就忍不住膈應。
可葉蘿螢這麼一說，就是指定她了。
Jessica過於激動，一時半會兒竟發揮不出來平時的好口才。
而店長臉色遽變，只能勉強維持微笑，正要說什麼，一道童聲驀然響起：“Jessica姐姐，恭喜你成為新店長。”
這話有些莫名其妙，眾人都沒反應過來。店長最快回神，神情已經不能用難看來形容，粉底都遮不住她慘白的臉色。
“元元，你怎麼這麼說？”葉蘿螢替其他人問出了這個問題。
“剛剛這個阿姨說的啊，誰這個月業績好，誰就當店長。媽媽買的東西是Jessica姐姐的業績，那她肯定就是新店長啦。”
“媽媽，剛才我在這個阿姨面前摔倒了，手好痛。是Jessica姐姐把我扶起來的，我很感激她。”
周元濯的聲音又軟又奶，懵懂天真，但口齒清晰，內容毫不含糊，並且不着痕迹地告了店長一狀。
場面一靜，眾人的視線齊刷刷從掩不住喜悅的Jessica轉移到店長身上。
她霎時漲紅了臉，目露驚惶，急忙解釋道：“周太您別誤會，小公子摔倒跟我沒關係啊！”
話一出口就知道糟了，人家可沒說是她推倒的，她這不是不打自招嗎。
還想再解釋，可葉蘿螢看都不看她，蹲下身查看周元濯的手掌。
“現在還痛嗎？”
“有一點。”周元濯想搖頭，可看到葉蘿螢久違的關切表情，他鬼使神差點了頭。
葉蘿螢自進店后第一次展露出不悅的情緒，鄭重詢問：“是這位阿姨推你的，還是你自己摔倒的？”
“……是我自己沒站穩摔倒的，和阿姨沒關係。”周元濯看了一眼攝像機，抿了抿唇，低聲說道。
葉蘿螢：……
好么，浪費她表情。
剛才她是真生氣了，被人明裡暗裏看不起都沒讓她內心起一絲波動，可一想到也許周元濯被別人欺負了，她就不可抑止生出一股怒意。
狗眼看人低就算了，這麼大個人，欺負一個小孩子，真好意思。
怒氣都醞釀好了，然而葉蘿螢一看周元濯的小動作，就知道這小崽子綠茶癮犯了。
不是她用心險惡，非得把這個詞安在一個小孩子頭上，然而從原著里對他的描寫來看，實在找不出比綠茶更適合來形容他的詞了。
葉蘿螢沉默兩秒，站起身笑道：“不是阿姨推的就好，元元以後要小心。”
可她這笑非但沒有安撫到焦急心慌的店長，反而讓她更驚懼了。
“真不是我推的啊，我，我——”
往日的從容得體不翼而飛，此刻她只剩可笑慌張。
要不是因為店長職位競選一事，她怎麼會急得失了耐心和分寸，連Jessica都能看出來葉蘿螢不一般，她卻看走了眼。
想到這裏，店長不顧葉蘿螢還沒走，狠狠瞪向旁邊的人。
而Jessica上前一步，笑容溫柔，“不用客氣哦元元。”
然後看向葉蘿螢，眼裏都是感激和激動，“非常感謝周太光臨，不勝榮幸。我也再次向您道歉，因我店人員職業素養欠佳，怠慢了您，請您見諒。”
新店長的范兒一下子就起來了，氣得舊店長心口起伏臉皮紫漲。
葉蘿螢含蓄一笑，矜持地點點頭，轉身悠然離開。
周元濯看着空落落的手，呆了呆，小跑着跟了上去。
【葉蘿螢這媽是怎麼當的，光顧着買東西就不管兒子了？很明顯就是那個女的推的元元啊！氣死我了】
【+1，元元否認的時候，先看了一眼鏡頭，他肯定是不想為難這個店長，好善良好乖的寶貝。葉蘿螢你沒有心，不幫他討回公道就算了，抱抱他啊！】
【呵呵，聽說有些闊太太都不親自帶娃的，估計葉蘿螢也是，不知道她老公看到這一幕怎麼想】
周欽：……
食指無意識在桌面敲了敲，周欽心底湧出一絲困惑，葉蘿螢不是最寶貝兒子了嗎，輕輕磕到桌腳都焦急萬分，這回怎麼一點都不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