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珍
總結大會舉行在暴/亂結束后的第二天。
其實說是總結大會,不過是大學城領導層推出一個發言人,通過媒體將昨天暴/亂的始末廣而告之,以此達到安撫民心的目的。
這一次發言的領導人是趙偉。
昨天趙偉殺人的那一幕居潮汐雖然沒有直接看見,但一想到現在在上面發言、負責安撫人心的居然是一個殺人不眨眼的兇手,居潮汐還是覺得很荒誕。
“就這樣死了一個無辜的研究員,上層難道不會發現嗎?”居潮汐湊到戰牧野的耳邊輕輕問道。
柔軟的女聲乍然撞進耳膜,戰牧野有些不自然地摸了摸耳朵,他站直了身體,優越的身高能讓他的視線越過面前的群眾,徑直看到屏幕里的趙偉。
“做實驗隨時都會有意外發生,更何況你昨天不也看見了,趙偉說他感染了喪屍病毒。”
在末世,甚至不需要多餘的佐證,疑似感染就足以成為擊斃一條性命的理由。
居潮汐撇了撇嘴。
“實驗員是塊香餑餑,沒了他之後也會有其他的高知分子前赴後繼地補上。”
戰牧野說著又閑倚到了樹榦上,不動聲色地看着那把纏在他胳膊上的劍慢慢地彎了下來,像是灰心喪氣地垂下了小腦袋。
戰牧野的嘴角微微一勾,沒說話。
不過這麼一會兒,屏幕里的主角又換人了,從趙偉變成了一位頭髮花白的老博士。
在現場連線環節中有不少人都提出了自己的問題,一直到直播快結束時,有個男人在人群中喊了一嗓子。
“你們還沒說他們的□□動機呢!”
江博士神色不變,依舊笑眯眯道:“他們只是沒有神智的異化動植物,能有什麼動機呢?”
時至今日,在官方給出的通報中,異化種依然是沒有進化出人的思維與情感的低級生物。
戰牧野卻默了,不,不對。
當時那群異化種懂得潛伏圍獵,還懂得合作,這根本不是不同種類的動植物間通過天性/交流可以達到的程度。
更何況那條異化章魚還懂得圍魏救趙,絕對不是什麼沒開化的動物。
他們的目標很明確,就是想逃跑。
而那天趙偉的身後就跟着一隻能聽懂指令的異化螃蟹,說明實驗室的人,或者說是覺醒派已經和一部分異化種達成了合作的共識。
戰牧野冷厲深邃的眼眸里緩緩壓過一道弧光,看起來實驗室里的情況比他原來預想的還要複雜。
戰牧野在總結大會的門口遇到了尋秦。
居潮汐趴在戰牧野的肩頭,也晃動着劍格和尋秦打了個招呼。
“又立功了,恭喜你啊戰隊長。”尋秦笑着,也沒忽略居潮汐,“怎麼樣,昨天戰隊長打怪,你沒少積蓄能量吧?”
“哎呀。”居潮汐心虛地甩了甩劍尾,怎麼能這麼輕易就把她暗戳戳讓戰牧野給她打白工的事情說出來呢?
不過話說回來,“昨天一點能量都沒變多呢。”
昨天居潮汐一開始看見那麼多異化種也興奮了一下,覺得自己遲早能在劍身里搞一間大house來住,可出人意料的是,這麼多的異化種,她愣是一絲絲的能量都沒收集到。
“沒道理啊。”尋秦皺眉,“既然你能在喪屍身上收集到能量,異化種的異化原理和喪屍差不多,你不應該收集不到能量啊。”
“有特殊性吧。”居潮汐有些心虛地偏開了頭,試圖打哈哈糊弄過去。
畢竟她也不是什麼正兒八經的劍靈。
居潮汐又趁機向尋秦取了些經,參考其他器靈收集能量的方式,她找了幾個靠譜的辦法準備試試。
“其實養器靈就和養寵物差不多,器靈和主人之間的羈絆越是深厚,器靈所擁有的能量就越大。”
幾個人一路聊着,來到了食堂。
居潮汐餘光瞥見戰牧野打好了飯正準備優雅地用餐,轉了個圈來到了他面前。
“你在吃什麼?”
戰牧野垂睨了眼在自己胸前探頭探腦的劍,目光冷淡,“飯。”
“什麼飯?”
其實以居潮汐現在的視野,戰牧野面前擺着三菜一湯,就連紅燒茄子裏放了幾塊土豆她都能數得一清二楚,實在沒必要做作地問這一嘴。
看戰牧野不答了,居潮汐又用劍尾輕輕拍了拍戰牧野的小臂,“說話呀大佬。”
“...米飯。”
像是在哄着她玩過家家。
“好吃嗎?”
戰牧野面無表情地掘了一大塊飯送進嘴裏,“不好吃。”
居潮汐探頭探腦,中間她的劍格甚至幾度差點打到戰牧野的下巴,“那你喂我吃一口唄。”
“...可你只是一把劍。”
“用手餵食,可以增進主人和寵物之間的感情——”
“你還真不把自己當人了?”
瞧瞧,把孩子急得說話都前後矛盾了。
“無所謂。”居潮汐在劍身里瀟洒地撥了撥自己的頭髮,“走出半生,歸來仍是大佬的狗。”
只要能讓她變回人,短暫地當一會兒寵物又有什麼關係呢?
“......”
最後在居潮汐的強烈要求下,戰牧野象徵性地掰了塊壓縮餅乾喂到劍格的寶珠鑲嵌處。
劍身裏面的居潮汐很快就接了過來,雖然居潮汐在空間裏並感受不到諸如疲憊、飢餓等的負面感受,但進食就是會讓人的心情變好。
“咳咳...”居潮汐吃得太急,嗆進了氣管。
尋秦見狀擰開了自己的水杯,扭頭卻看見戰牧野已經把劍平放到了餐桌上,然後將自己水瓶里的水倒進瓶蓋,小口小口地喂進劍格的寶珠里,動作一氣呵成,非常自然。
而且倒水的動作極其小心,似乎生怕對方喝不完溢出來。
尋秦:?
抬頭對上尋秦見鬼的神情,戰牧野下意識轉了轉大掌間的瓶蓋,薄白的眼皮微斂,“怎麼了?”
尋秦急忙搖頭,“沒、沒怎麼。”
居潮汐喝了幾口水之後終於緩過來了,她撫着自己的胸口直嘆氣,其實她做人的時候就這樣,嬌氣、挑剔,身體不好所以也格外難養。
吃好飯後尋秦還要繼續去值班,他朝居潮汐抬了抬下巴,“最近正好在研究冷兵器的器靈,等下次有了新辦法我再來找你。”
“好。”居潮汐正圈在戰牧野的小臂上,晃了晃劍格好像在揮手,“拜拜。”
和尋秦告別後,戰牧野又轉身往另一個方向走去。
“我的空間好像太小了。”居潮汐忽然開口,聽起來有些小氣餒。
“怎麼了?”
“剛剛吃飯的時候我試着把飯桌放進自己的空間,但是不行。”
戰牧野:?
那麼你有沒有想過,如果這個飯桌真的被你放進空間了,我該怎麼面對同桌其他人的目光?
“裏面又黑又擠,我不喜歡這個環境。”居潮汐可憐巴巴,“我想要一張屬於自己的小床。”
戰牧野默了一下,“下次搜物資的時候可以去商廈。”
居潮汐揚起小腦袋,好奇問:“那裏有很多喪屍嗎?”
“...那裏有你的小床。”
商廈離安全區並不近。
在末世來臨前,那座商廈位於CBD,所以物資存儲格外的豐富,喪屍不一定多,但覬覦這塊肥肉的民間組織一定是多的。
在這個法律被傾軋、人命被漠視的特殊時代,喪屍並不是人們唯一需要懼怕的東西,去商廈的人不僅要看能不能拿到物資,還要看有沒有這個命把物資帶出來。
但以戰牧野的能力,倒也不用太擔心這些問題。
居潮汐點點頭表示了解,隨後目光一亮,“天呢大佬,你看!”
居潮汐難得鬆開了戰牧野的手臂,一蹦一跳地來到了路邊。
經過這兩天的適應和鍛煉,居潮汐已經差不多可以做到蹦蹦跳跳地改變自己的位置了,不過她大部分的時候還是喜歡纏在戰牧野身上。
戰牧野跟着她蹲了下來。
進入末世之後,極端天氣變多,現在路上幾乎已經看不到綠植了,干瘠的土地皸裂出深厚的紋路,醜陋地蜿蜒在路邊的每一處角落。
雜亂的垃圾堆里發出“窸窸窣窣”的動靜,戰牧野目光一凜,他的動態眼神非常好,幾乎是瞬間他就鎖定了躲在垃圾堆里的小東西。
居潮汐仗着自己現在是把苗條的劍,一彎腰就想往垃圾堆里扎,戰牧野眼疾手快地截住了她。
“你幹嘛?”
“請不要阻撓小劍!”居潮汐把自己蹦成了一條活鯉魚。
“你要是髒了還得我給你洗......”
這裏的動靜似乎吸引了垃圾堆里的小東西,它動了動Q彈的小耳朵,慢悠悠地踱了出來。
小傢伙通體雪白,短短的吻部呈現漂亮可愛的嫩粉色,柔軟的毛覆蓋著它瘦小纖長的身體,四肢粗短,赫然是一隻溫馴無害的安格魯貂。
進入末世以後,戰牧野看到的動物大多數已經經過感染后的異化種,猙獰可怖、茹毛飲血,他已經許久不曾看到過這麼清秀可愛的小動物了。
現在一看,真是恍如隔世。
“咿呀。”居潮汐不自覺地夾起了嗓子。
她的嗓音原本就軟,如今帶着朦朧的水聲,就好像江南里的第一春細雨,甜膩又多情。
然後戰牧野就看着眼前的這把長劍軟趴趴地彎下了腰,晃了晃劍格,“乖乖,來姐姐這裏。”
那隻安格魯貂的眼神黑亮清澈,它歪了歪腦袋,似乎在確認眼前的這個長條形生物是什麼。
不過它很快就把居潮汐當做了同類,在地上敞開肚皮對着居潮汐打了許多滾兒。
居潮汐心都化了,扭頭眼巴巴(?)地望着戰牧野,“大佬,我們養它吧。”
戰牧野:“...真把我當做慈善的了?”
末世之中,物資匱乏,人都吃不飽,更何況還要來餵養一隻弱小的貂。
最後居潮汐再三保證,小貂每天會為她擦洗劍身,絕不再讓戰牧野廢一根手指的勁,戰牧野這才不情不願地留下了它。
——
回宿舍的路上正好遇到特戰第二小隊的人。
靳佑和桑晨都驚訝地攔下了戰牧野。
“老大,兩天不見,你怎麼又多了個掛件啊?”
只見眼前的戰牧野依舊冷着一張俊臉,生人勿近的凜冽氣息不減當年,但左肩一把軟趴趴的劍正悠悠地甩着劍尾,右肩一隻憨態可掬地安格魯貂盤成一團。
在視覺衝擊之餘又有幾分詭異的和諧感。
居潮汐絲毫沒有感受到戰牧野沉默的尷尬,她熱情地和靳佑還有桑晨打招呼,晃悠着劍格假裝是揮手,然後介紹,“你們好啊,這是我的好朋友阿珍。”
阿、阿珍?
阿珍也順勢伸了個懶腰,抖了抖耳朵好像在和他們打招呼。
面對着第二特戰小隊隊員們好奇但又克制的目光,戰牧野第一次感受到了什麼叫做站立難安,他磨着牙輕聲問居潮汐:“...你什麼時候給它取的名字?”
“就剛剛。”居潮汐樂呵呵地回答,劍尾越過戰牧野的脖頸,輕撫在阿珍柔軟潔白的貂毛上,“好舒服,大佬你也摸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