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2
白星苒在一間佈置得別具一格的房間內醒來。
床墊比她這十幾年來睡過的都要柔軟,被罩上是一隻奔跑在草地上的奶黃色小狗。
牆沿一圈,是昏暗的暖光黃燈,溫柔地打在房間內的衣櫃和梳妝鏡上,暈出柔軟的光影。
彷彿她身處一間小女孩的卧室。
她從床上坐起,轉身看向身後。
背後的玻璃,像是被墨浸染過一般漆黑,下方的窗沿上,是一排按鈕。
按鈕下方沒有任何標籤,白星苒按下了第一個。
玻璃上的墨從中間往兩邊,如潮水般褪去,露出窗外璀璨的星雲。
她此時,竟在一艘星艦上。
“一些太空中的破氣體,有什麼好看的。”老爹總是這麼說。
而正是這些粉色和藍色的氣體碰撞,在眼前形成了一團又一團疏散的光團,每一束光團,都像一朵爛漫的煙花,緩慢又熱烈地綻放着。
白星苒有些移不開目光。
一分鐘后,她按下了第二個按鈕。
玻璃上,出現了一個星系坐標圖。
她現在的位置,位處γ星雲區。
這喚醒了她之前的記憶:即便幾人嘗試製止,他們的飛船也無可避免地朝星艦撞去。
飛船沒有撞到龐大的星艦,而是觸到了星艦的防禦網,防禦網的電流讓船內陷入紅光,發出密密麻麻的尖銳警報。
後來呢……
白星苒努力回憶的同時,按下了第三個按鈕。
面前的玻璃上沒有任何反應。
後來,一張光網不知從哪裏撲面而來,將飛船束縛其中,像捕撈海里的魚,將飛船從艙口拖了進去,她失去了意識。
“哼哼~哼哼~哼哼哼哼哼~”
床上的白星苒聽到了熟悉又奇異的調調。
艙門打開,露出了站在門口的小機械人。
“又見面了汪~!”小機械人雄赳赳氣昂昂地說道,“是你叫我嗎?”
“叫你?”白星苒指了指那排按鈕,“是因為我按了這個?”
小機械人的屏幕上,出現了兩個綠圈:“對對!”
“那麼是你救了我?”話出口后,白星苒很快意識到了,這艘星艦很有可能,就是上次襲擊星盜艦的、啟用了隱形防護網的那艘。
“我可沒有那麼大本事汪,是艦長救了你。”小機械人揮舞了一番它的小爪子。
“你的艦長是誰?”白星苒下了床,身上還是原來那套衣服。
“艦長就是艦長汪。”小機械人往後退了一步,給白星苒讓路,“艦長說了,你醒了可以去餐廳吃點東西。”
白星苒走出了房間,室外是一條銀白色的長廊。
整條長廊太安靜了,安靜地就不像是一艘行駛中的星艦。
白星苒:“你的艦長,把星艦停在了這裏?”
小機械人:“我們現在位於第五星系坐標,-30,13的γ星雲區域汪。”
“和我一起的其他人呢?”白星苒一眼望去,偌大的星艦上,她竟然看不見其他船員。
“他們在營養倉內汪。”小機械人回答的很快。
“……”白星苒,“為什麼我在房間裏,他們在營養艙里?”
“是艦長的命令,我不知道汪。”小機械人終於有回答不上來的問題。
再複雜一些的問題,白星苒也不指望對方可以回答的出了。
這時她摸了摸口袋,發現一直被她隨身攜帶的那條手鏈不見了。
是在飛船上掉了的嗎?
白星苒皺了皺眉,詢問:“我能見一下你的艦長嗎?”
小機械人晃了晃腦袋:“艦長說,可以,他在餐廳等你。”
說完這句話,它就筆直朝着走廊的一頭滑去。
白星苒有些不可思議。
它的回復速度也太快了一些,就像是她和機械人的對話,被屏幕後的一個人全程監控了。
這個猜想讓白星苒有一絲不太舒服。
這艘星艦的餐廳,遠沒有“銀河號”戰艦的大,更不如說,像是一間只會造在地表的廚房。
內壁和地板白的發光,全套的單色廚房傢具佇立在內,一張白漆主色的高腳椅配象牙白的吧枱。
中央還有一張白色的餐桌,兩張椅子,一左一右。
裝修風格,和剛才的卧室,天壤之別。
前置是小女孩會喜歡的庇護所,後者像是不帶任何感情風格的實驗室。
“你的艦長還沒來嗎?”白星苒沒有得到回答,回頭髮現小機械人送她進廚房后就自顧自地離開了
整個開放式廚房內,只剩下她一人。
白星苒走近冰箱打開,一股涼氣撲來,此外什麼也沒有。
沒有食物,沒有營養液。冰箱通着電,裏面卻是空的。
這個餐廳太乾淨了,沒有任何被人使用過的痕迹。
“白星苒,白小姐。”
白星苒“啪”得將冰箱關上,轉身看向聲音的來源。
雪白的餐桌上,浮現出一張虛擬屏幕。
屏幕上滑動着起伏的波紋,剛才的聲音,正是來自那裏。
“不過來坐一會嗎?”
這是一個年輕男性的聲音,低沉又好聽。
白星苒似乎能透過屏幕,想像到背後出眾的外貌。
她拉開椅子,坐了下來。
“你是這艘星艦的艦長?”
“嗯,你可以叫我星辰。”
“謝謝你救了我。”白星苒纖細的雙手托住下巴,嘴角帶出一抹微笑。
對救了自己的人,她願意裝得乖巧和藹一些:“我能問問,你是怎麼知道我的名字的嗎?”
“我給你打過星元,還記得嗎?”對方的話語中,透出一絲笑意來。
“對哦。”白星苒豁然。
是那位豪邁的艦長。
“餓了嗎?想吃點東西嗎?”星辰似乎是想起白星苒剛剛翻過空蕩蕩的冰箱,又補充了一句,“我可以讓人去後面的倉庫里取。”
“謝謝你,還不用。”白星苒想起不久前才進行的星際跳躍.
現在如果吃東西,她怕回想起剛才的感覺,會吐出來。
虛擬屏幕上的曲線像是水面的波紋,在它再次漾起前,白星苒出聲道:“我能看一眼我搭乘的那艘飛船嗎?”
男人似乎是沉默了一瞬,告訴她:“那艘飛船正在修理,你可能無法現在就離開。”
對方的話語裏,似乎帶着一絲別樣的情緒。
是錯覺吧?
白星苒告訴自己。
“修理嗎?我掉了東西在那裏面,我想去找一下。”她解釋道。
“是什麼東西,我可以幫你找到拿回給你。”
“是一條手鏈,基本上已經銹掉了……”白星苒有些不知道如何形容她的手鏈,
這時,廚房的艙門開了。
站在門外的,是一台仿生人,是白星苒上次見過的軍用型號。
仿生人的手上,端着一個托盤,上面是一杯冒着熱氣的茶棕色飲品。
在飲品的旁邊,還鋪着一條手鏈。
“是這個嗎?修理時在飛船上發現的,我本來就打算拿來給你。”星辰的聲音此時的格外溫柔。
“對!”
白星苒站起了身,從托盤上拿過自己的手鏈,隨後鬆了口氣。
沒丟,真是太好了。
仿生人小心地越過白星苒,將飲品放在桌子上,隨後快速離開。
“這條手鏈很重要嗎?”星辰等了一會,才開口打擾失而復得的白星苒。
“嗯,雖然已經很破舊了,但是是對我很重要的人送給我的,所以我不想輕易丟掉。”白星苒告訴他。
半晌后,白星苒才坐回了椅子上,喝了一口桌上熱騰騰的飲品,像是奶和茶的混合口味。
比營養液好喝很多很多。
遇到好喝的,她忽視了星際跳躍,一口氣喝掉了半杯。
“如果不介意……”星辰似乎是很滿意她能喜歡,聲音更加溫和,“我可以替你修復你的手鏈。”
白星苒抬起頭。
她不是沒有嘗試過修復這條手鏈。過去她沒有錢,好不容易來到了首都星,飾品店家只建議她換一條全新的。
“你能幫我修好這條手鏈?”白星苒問。
“嗯,我可以試試。”對方回答她。
白星苒這次真誠地露出了一個笑容,她將手鏈放在面前瓷白的桌面上。
那顆看上去有些廉價的透明玻璃,在燈光下泛着一絲絲彩光。
“那就拜託你了。”她不覺得對方會騙她一條對星盜都毫無價值的手鏈,“你需要錢還是什麼?”
面前的波紋晃動了一瞬,卻沒有聲音,似乎是在思考彙報內容。
“等修好再說吧。”他頓了頓,又補充,“放心,是你可以承受的範圍。”
這個答案讓白星苒很滿意。
如果對方說是免費幫她,反而她會產生懷疑。
留下手鏈,白星苒只剩下最後一個問題了:“聽小機械人說,你把和我一起來的那些人,送進了營養艙內?”
星辰“嗯”了一聲:“它叫LP。”
白星苒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那是小機械人的名字。
這個名字,和她過去喜歡喝的星際飲料一個名字。
不知道是不是其他縮寫的巧合還是這位艦長也喜歡那款飲料。
“為什麼他們是營養倉?”白星苒問道。
為什麼她卻是房間?
星辰很輕地笑了一聲:“我還以為你忘記這個問題了。”
白星苒:“……”果然,和LP講話時,她在偷聽。
“不是忘記了,是優先級不夠高。”她解釋。
“那四個人,還不如你的一條手鏈嗎?”對面明顯笑意更深了。
白星苒挑眉:“那四個人,一個是我才認識的導師,一個想消除我的記憶,還有一個想要我的命,剩下一個和我說過的話不超過五句。你說他們哪一個比陪伴了我六年的手鏈要重要。”
“有道理。”對方笑着贊同了她,順便回答了她的問題,“因為沒有房間了。”
白星苒:?
你這麼大一個星艦,上面的人都不吃不喝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