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 第 60 章 信
趙不息就絮絮叨叨控訴了一遍呂雉父親的惡行,表示自己要去英雄救美，從一心只想賣女求榮的呂父手中把可憐又弱小的大才呂雉救出來。
嬴政對趙不息唾罵呂公的話表示了贊同。
一個男人不能依靠自己爬上高位，封妻蔭子，就已經夠讓鐵血奮鬥批始皇帝嬴政看不起了,還不能庇護女兒一生順遂,甚至為了攀附權貴想要將自己青春正盛的女兒嫁給一個年紀大到足夠和自己稱兄道弟的中年男人,在嬴政眼中這種人就應該被他拉去修長城榨乾最後一點價值。
當然,在表示贊同的同時,嬴政也心想，自己女兒眼光也的確太狹窄了些。
怎麼見到誰都稱呼大才啊。
他也就罷了，他的確當得起大才。
可那個毛頭小子陳平、半截身子都埋到黃土裏的老頭范增,再加上她口中那個連垃圾父親都反抗不了的懦弱少女呂雉,這些歪瓜裂棗也配和他並稱為大才？
不過嬴政並沒有在面上表現出來，而是彷彿對趙不息書桌上的船隻擺件十分有興趣一樣，捧起了趙不息放在書桌上的船隻模型。
“趙公也對船只有興趣？”趙不息看到了嬴政明顯十分感興趣的模樣。
嬴政眸色一暗：“的確有些興趣。”
他先前已經將那些敢於欺騙的方士活埋的活埋,貶為奴隸的貶為奴隸，又怎麼會忘記最膽大包天的那一個呢。
只是當年徐福出海乘坐的船隻已經是大秦最先進的船隻了,嬴政也知道速度相同的船隻后出發的那艘必然趕不上先出發的船隻。
所以嬴政並沒有輕舉妄動,而是先命令少府中的墨家弟子改良船隻技術，同時命令大將在緊挨海邊的東海郡訓練出一支水軍來,等有朝一日能划的更快的船隻造出來,就立刻派兵出海。
無論徐福是找了個島嶼藏身還是葬身於海上，就算徐福真的尋到了仙境，嬴政也要抓住他,將他帶回來……活埋！
膽敢欺騙他的人，就算躲到天涯海角，他也要派兵征討,讓其死無葬身之地。
“現在大秦的樓船技術已經很不錯了，跟隨我的墨家弟子之中又沒有擅長建造船隻的，所以我也只是略微改動了一下船艙。”趙不息指着船隻模型的底部。
模型的每一個部分都是可以打開的，除了大小比真正的船隻縮小了無數倍之外，結構是一模一樣的。
嬴政打開船底，發現裏面的船艙並不是一個整體，而是都用密閉的木牆隔絕成了一個個小房間，而且每一個都很狹小，絕對不是用來住人的。
趙不息解釋道：“這是水密艙壁，將一整個船艙隔絕成一個個密閉的小塊，若是船底被破壞漏水，那湧進來的水也只會灌滿一個小房間，避免船隻因為底部漏水整個沉沒，可以提高船隻行駛時候的安全性。”
秦朝時期的樓船已經很發達了，一艘樓船可以承載五十萬石的糧食，承重性和速度都很不錯，趙不息剛剛知道的時候都驚訝住了，找了半天發現要是改良樓船隻是用來運貨的話暫時還沒有那個必要，現在大秦的樓船技術用來進行內陸的河運完全夠了。
要是想要改進，就只能從材料上下手，用更結實的材料造船或許還能讓船跑得更快一點，頂多再加上可以控制航向的舵。材料要是研究起來那就不是她手頭上這些墨家弟子短時間內能夠完成的了。
可惜大秦這麼先進的樓船技術在西漢失傳了，項羽一把火燒光了秦儲藏的絕版書籍，又殺光了秦少府中的秦墨，讓許多技術都失傳了，以至於西漢初期技術落後……一直又到了三國時期，吳國再次將造船技術發展起來，這才又能夠進行大規模水戰。
嬴政微微皺眉，片刻后又平復下來。
罷了，終歸他一向是個有耐心的人，先讓那個敢騙他的徐福多活兩年也無妨。
當初出行的樓船上帶着的食物頂多夠那數千童男童女和徐福吃一年的，徐福走不遠，十有**是找了個大島嶼藏身。
嬴政就只在黑石呆了三日，本來這次他過來的目的就是帶趙不息回咸陽，可既然趙不息不願意回到咸陽，而是想要在河內郡一心一意經營她的小事業，那他再待下去也沒什麼意思。
咸陽還有永遠也處理不完的政務等着它的帝王，嬴政知道在黑石和自己的逆女打打鬧鬧固然放鬆，可他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臨走之前的一夜，嬴政和趙不息談論事情。
燭火明滅，屋中只有嬴政和趙不息兩個人，嬴政身體略微放鬆的靠在椅背上，趙不息則整個人窩在軟椅中，沒個正形。
嬴政一開始看到趙不息這麼沒有正形還會說她兩句，發現趙不息是每次嘴上答應的好好的下次還敢以後，嬴政就只當沒看見趙不息不講禮節的模樣了。
後來竟然也習慣了趙不息私下沒其他人看見的時候總是懶懶散散的模樣，反而覺得順眼了起來。
“你到南邊是要往哪個郡縣去？”嬴政眼皮都不抬一下。
趙不息想了想：“應該會去會稽和泗水郡，肯定是要去泗水郡的沛縣的，我那個好友就住在那裏。”
嬴政沉默了一下，忽然開口：“再過一月始皇帝要東巡，途經泗水郡。”
趙不息沒感到驚訝。
始皇帝可喜歡出去溜達了，一統天下之後才活了十來年，就出巡了五次，這還只是浩浩蕩蕩的出巡。
私底下不知道出去巡視了多少回。
《史記》記載始皇三十一年的時候，“始皇為微行咸陽，與武士四人俱，夜出逢盜蘭池，見窘，武士擊殺盜，關中大索二十日。”
可看始皇帝私下還是很喜歡微服私訪的，就是運氣不太好，總是被刺殺，還每次都抓不住刺客……
見趙不息不懂他的意思，嬴政輕咳一聲。
“我是負責供應馬匹的馬商，也能隨着始皇帝東巡。”
這下趙不息就知道自家大才的意思了，她從軟椅上坐起來，饒有興緻問：“趙公可以不跟着始皇和我一起遊歷？”
“只是不能脫離隊伍太遠。”嬴政默認了。
“哇。”趙不息期望着，“不知道我能不能看到始皇帝。”
她進咸陽是自投羅網，可若只是巡遊的時候遠遠望一眼應該沒事吧。
項羽還見過秦始皇呢，還說了那句聞名千古的“可取而代之”。
嬴政挑挑眉，下巴微微揚起，眉眼間透露出些許愉悅。
“哦，你想見始皇帝？”
趙不息眉飛色舞：“當然啦，那可是始皇帝啊。秦王掃**，虎視何雄哉！揮劍決浮雲，諸侯盡西來。以弱冠而馭一國，以十年而定天下，這可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始皇帝啊！”
嬴政眼中的得意幾乎要藏不住了，不愧是他親生的女兒，果然有眼光。
他的功績，本就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
趙不息忽然扭頭道：“趙公，你見過始皇帝嗎？”
“我當然見過。”嬴政悄悄挺了挺胸膛。
“哇，那始皇帝肯定十分威嚴，讓人一看就敬畏的兩腿發軟吧。”趙不息捧着臉暢想。
“眼睛瞪得像銅鈴，射出閃電般的機靈，裏面射出銳利而威嚴的視線……蜂準，長目，摯鳥膺，豺聲，長相必定十分威嚴。“
嬴政聽着似乎是在誇他，可眼睛瞪得像銅鈴怎麼聽都不像是夸人的話。
至於眼中射出銳利而威嚴的視線，讓人一看就腿軟……那些人看到的肯定是“始皇帝”而不是嬴政，怕的也是他的權勢而不是他本人。
“你若是當真崇敬始皇帝，可以多看看我。”嬴政輕咳一聲。
趙不息撇撇嘴：“別給自己臉上貼金啦，趙公，你我都是普通人，怎麼能同始皇帝相比呢？你長得雖然也不錯，是個美大叔，可看着就一點也不威嚴，沒有那種讓人一看到你就身體一震俯身就拜的震撼感。”
嬴政：……
要是他能讓人一看到他俯身就拜的本事，那他統一天下何必派大軍征討呢？直接往六國君王面前一站，他們不就投降了，何必還要發動戰爭呢。
可嬴政認真觀察趙不息的表情，居然發現趙不息一臉崇拜的模樣估計真的是這麼想的。
嬴政表情頓時複雜起來。
“巡遊途中是見不到始皇帝的。”嬴政給趙不息潑了一盆冷水，“始皇帝坐着的車四面都用鐵皮包裹，不會如你想的那樣將臉露出來給黔首們看。”
“若是始皇帝那麼輕易就能見到，那他早就被六國餘孽刺殺了。”
實際上為了安全，嬴政根本不會坐在帝車上，一般會另找一車，甚至直接不在巡遊的隊伍中。
他巡遊本就是象徵意義大於實際意義，他巡遊就只是為了鎮壓不臣，震懾那些心存反意的六國餘孽，又怎麼可能隨便就把自己暴露在六國餘孽眼皮下呢。
趙不息可惜地嘆了口氣，“啊，見不到始皇帝啊。”
嬴政略帶得意道：“有我陪你一同遊歷一段時間還不夠嗎？”
你怎麼敢和始皇帝相比……
趙不息出於對自家大才的情誼，還是默默咽下了這句話。
嬴政自然不知道自家逆女心中所想，要不然肯定會哭笑不得。
第二日，嬴政就帶着趙不息交給他的“仙丹”離開了黑石，趙不息也開始準備前往沛縣。
帶上一隊遊俠門客，現在世道可不太平，出門在外處處都有盜賊。
帶上一馬車錢財，出門在外要用錢的地方太多了，又沒有紙幣，只能隨身帶着大筆沉重的銅錢和金銀。
給她心愛的玄兔釘上馬蹄鐵，梳好毛。
只剩下“貼身秘書”還沒有着落了。
溪提出要辭掉縣尉一職接着跟隨趙不息，可趙不息告訴她，唯有她鎮守懷縣自己才能放心出門，溪也就只能發誓她一定會守好黑石的一切，然後再加急尋找新隨從了。
索性最後還是找到了。
趙不息平視着面前這個和自己差不多高的少年，饒有興緻詢問：“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信。”瘦弱少年直視着趙不息也不露怯。
“有姓氏嗎？”
少年攥緊了握在手中的衣角，微微垂目錯開趙不息的視線。
“我父母都是普通黔首，並沒有姓氏。”
據溪所說，這個少年是黑石學堂上次考試的第一名，和趙不息一樣大，是過年的時候去沛縣送年禮的門客回程的時候帶回來的孤兒之一。
黑石的人出門的時候時常會撿一些孤兒回來養着，反正黑石養的孤兒本來就不少了，也不多這幾個。
溪給趙不息找新隨從的時候靈機一動，想到可以從學堂中找，這才找到了每次都能考第一的信，經過一番考察之後，溪覺得這個信聰明伶俐、沉默寡言，很適合給趙不息當隨從，就把他帶到了趙不息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