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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希從來沒有這麼茫然過,她不知道奔行了多久,最後孤身一人站在望不見盡頭的黑色焦土前,緩緩跪了下去。
荒原的風將她的頭髮吹得散亂,她的眼淚就那麼靜靜地流。
繼承龍神機甲時的痛楚,彷彿都不如現在這樣,一刀刀地隔開她的心臟,然後再重複割在同一處傷口。
她做的一切都沒有意義,她的存在或許都是個錯誤,她那麼真心的愛着一個人,可是……可是那個人並不是她的救世主。
“哥……”她俯身趴到地上,哭了起來。
開始是一點點的嗚咽的聲音,最後竟然放聲大哭,天地間好像只剩下她一個人,倉惶、不知所措,她的所有目標都沒有了,她的身體明明還在渴望那個男人,她此時卻無法裝作什麼都不知道的回去。
遠處轟鳴的機械聲由遠及近,漸漸清晰。數台輕裝機甲在高大的卡斯星人駕駛下,瘋狂地栽荒野中追逐一群逃散的地球人。
那群人的數量極多,即使在機甲的不斷迫近下,仍舊有不少人沖在前面,死命奔跑。
而更重要的是,卡斯星人並不是以逮捕為目地,他們的不斷射|出生化粘液,套住就近的地球人,看着他們在地上掙扎至不能動彈之後,才用類似長矛的高頻振動武器從上至下,將這些人貫穿。
隱約的大笑從機甲群里發出,被戳穿的地球人還沒死透,在長矛上痛苦的掙扎。
不過,只需要數秒,他們的內臟就會被高頻振動武器粉碎,接着是他們的四肢和身體,血紅的肉的碎塊紛紛揚揚地灑在這片土地上。
林希早在遠遠感應到他們的到來之時,就快速奔走了百米,將身體掩在猙獰的亂石堆背後。她雙眉皺在了一起,已經握緊了拳頭。
奔逃在最前面的女人乾瘦虛弱但卻充滿了求生的渴望,更重要的是,林希認得她。
張慶瑤,不過幾十天未見,竟然憔悴成這樣,唯獨與其他人不同的是,她始終保持了一份沉靜,沒有尖叫着應對身後的追兵,只一心往前逃亡。
快了,手腕上儀器顯示距離,倒數還有三百米,只要衝過去,她就安全了。
當手腕上的數字變為o之後,張慶瑤長長鬆了口氣,過快的沖速使得她還多跑了好長一段距離,但最終她和其他人一樣停了下來。
身後的追兵也不再狂奔,而是緩緩踱步到這群人面前。
突然,在人群中戰站定的機甲同時舉高了機械手臂,有些傲慢的嗓音從領頭的機甲中傳來:“全殺了。”
“等等,主人!我們不是只要逃出這個範圍,就饒恕我們嗎?”當即有個大漢跪下了,都說男人膝下有黃金,不能輕易下跪,可生死關頭誰還顧得了那麼多。
“是啊,我說過,”領頭的機甲機械手臂一振,直接將這個大漢的腦袋削開半個頭蓋骨,“但我現在改主意了啊!”
慘叫凄厲地響徹在荒原中,還保持獃滯的人群瞬間像炸開鍋的油,四散奔逃。
“哈哈哈!”
卡斯星人得意的再次分散追逐起來,這是他們的遊戲,有時候城裏的貴族無聊了會去荒原獵狩,他們追的不是那些變異稀少的猛獸,而是長相與他們相似卻無比苦逼的地球土著們。
是的,沒有什麼比看着與自己相似的族群低賤、可憐、掙扎來得更刺激,讓人禁不住會有一種高高在上的神樣的感覺。
茲地一聲,張慶瑤再也堅持不住,被那生化粘液套住。乳白色的液體順着她的肢體往下淌,然後慢慢的凝固、收縮,她憤然抬眸,心一點點絕望的下沉,看着跟前猙獰的機甲,狠狠罵道:“你們不得好死!”
然而對方抬起的手卻瞬間凝固在空中。
張慶瑤看着一個較為瘦弱的身影,緩緩踱步到她的跟前,精幹的紅色短髮,黑色寬大的制服,熟悉的眉眼讓她幾乎驚喜得叫出聲來。
“小救世主!”張慶瑤絕望無助的心情頓時像被陽光照射的烏雲,陡然散去。以撒拉弗王公佈的搜尋信息來看,他們一度以為小救世主失蹤被害,卻沒想到竟然還完好的活在世界上。
“咦?你是……”那卡斯星人怔怔地看着自己不受控制的手臂,好半天才從身邊這股異常強大的精神力中回過神,“你難道是那……”
林希早已輕輕躍起,落在了機甲頂端,眉梢上揚,那雙閃耀着幽幽紅芒的眼睛,冰冷讓人心悸。她低低的聲音打斷對方的話,簡短有力:“去死。”
歇斯底里的尖叫從駕駛艙傳來,一團血霧陡然從中炸開。
連林希自己都有些驚詫,她潛意識裏用精神力可以攻擊,可竟然會是這種逆天的結果。高大壯碩的卡斯星人居然就因為衝撞上她的那股精神力,腦袋便像豆腐一樣碎成了渣。
她冥冥之中感覺到不僅僅是自己的精神力,還纏繞着男人熟悉的氣息,蘇臻的話彷彿又在耳邊響起:無論相隔多遠,我都能清晰感知你的位置。
林希一咬牙,衝著感應到的方向站起身來,大喊道:“我不需要,不需要!”
不需要他的幫助和示好,既然還在附近,幹嘛不出來和她說清楚!這些話她沒有喊出口,但她知道那股意念可以清晰的傳到他身邊。
張慶瑤獃獃地仰望着上方的林希,倒不是因為對方此時有些癲狂的行為,而是透過那件黑色制服的空蕩,她清楚看見了林希起伏的曲線。
胸前小巧青澀的形狀,隨着她的移動而柔軟的躍動,那是女性身體的象徵。
“你!”張慶瑤雙眼有些發黑,指着林希說不出話來。
林希低頭看了看自己沒有束胸的身體,嘴角泛起一絲苦笑:“我不是有意欺騙你。”
張慶瑤腦中靈光一閃:“你難道是他的那位妹妹?”
“是。”
“林殊呢?他怎麼了?”
林希此時已經打開了機甲的駕駛艙,拉着那個卡斯星人的屍體將他猛地扔出去,然後自己爬進去沖張慶瑤招了招手:“進來說,你不想繼續做靶子吧?”
張慶瑤費力地爬進去,還是驚魂未定地看着林希,直直地站在駕駛艙內,一動不動。
林希伸手打開推進器,上次蘇臻教過她駕駛戰鬥機甲的方式,只一遍她便牢記在心,對機械駕馭的天賦,連阿懶那個卡斯星人的天才也難得的誇過她兩句。這是與上次的戰鬥機甲不同款的輕裝機甲,金屬部分更多,少有生化連接,可林希硬是舉一反三,完全開啟了這台機甲的操縱。
“我哥死了。”林希說道。
頓了頓,她又看向張慶瑤,抬起了手臂:“我才是龍神機甲的機師。”
張慶瑤獃獃地看着林希有些生疏但準確地控制機甲,只覺得一切都不可思議,她道:“你何必瞞着我們,你也好,林殊也好,只要是龍神的機師,都是我們的希望。”
林希苦笑了一下,心裏又是一陣抽痛,好半天才說:“那時候,我盼着有人幫助我,而且我那時候根本不會控制龍神機甲。”
林殊死了,她又是個半吊子,這樣的結果如果讓李先生,恐怕失望至極,還不如盯着林殊的名號行事,至少大家心中還有慰藉。
機甲在荒原上奔跑,與其他機甲漸行漸遠,張慶瑤的手死死抵在駕駛艙壁,穩住自己的身形,根本不敢看外面高速移動的景物,她不由得嘆道:“也虧你還能看清外面。”
“機甲的駕駛,本來就不能僅靠肉眼,更多的需要的是精神力。”林希轉頭打量張慶瑤,視線落在對方深可見骨的傷口處。
張慶瑤默默地縮回手,藏在自己身後,突然指着前方尖叫道:“快撞上了!”
迎面襲來的黑色山石好像下一秒就要撞穿她們所在的駕駛艙。
“沒事。”
林希看也沒看前面,握緊操縱桿,手臂輕輕上抬起,整個機甲騰空躍起,凌空旋身,在空中足足定格了一秒,才作了收勢踩在那巨大的山石上往另一邊滑去。
張慶瑤差點吐了出來,最後才長長的喘氣。
“你這個小瘋子!”她罵道。
林希沉靜地看着自己的雙手,說道:“我只是試試。”
是的,雖然不是特別明顯,但她能感覺到自己身體又有了些不同,那種強大詭異的應急反應,完全不是她以前能想像的。
她能猜想到問題在蘇臻身上。
這兩天,蘇臻抱過她無數次,每一次興緻濃時,他都會逼着她咬他。咬破他的皮膚,啃噬他的血肉。
她的身體在他的誘導下,不由自主,她迎接他的衝撞,也忘情地咬上他,而他卻全然不知痛,偶爾還會連血一起,吻上她的唇,讓血腥味在彼此之間交|纏。有些變態,也有種別樣的刺激。
現在想來,以蘇臻這種做事目的性很強的作風,他不是光為了興奮讓她咬的。
冷靜下來想,林希心裏一直有疑問,為什麼他非要吃了獸化因子濃度高的神級機甲機師呢?
還這樣大費周章,安排親信潛伏,給絕望的本星球人一個可望不可即的名為“自由”的餅,讓他們去費心爭奪佔有這個虛幻的夢。
他不僅是個捕獵者,甚至是個農夫,撒下一顆種子,給予各種條件的適合土壤,然後靜靜的等待收成的那刻。
既然她是他想要的果實,難道現在不動她,只因為她並沒有成熟?
“你的名字是?”張慶瑤突然問道。
林希回過神,說道:“林希。”
“如果你能混進城,進城去看看。李先生因為當初沒有為你安排好的事,一直內疚……”張慶瑤說完這句話便再也支撐不住,暈了過去。只是暈倒前,她彷彿鬆了口氣一般,輕輕地拉住了林希的褲腳,臉上有解脫的情緒。
“知道你不是男人,突然安心了,真不希望你看見我這樣的……”
林希沒有回頭,只是精神力緩緩地貼上張慶瑤,臉色便越來越不好。
這個美麗的女人,不過數月,不知道受了那些對待,多處骨折、內臟有些受損不說,連女性的子宮也有被數次切割的痕迹,也就是說,這輩子,她再也做不了母親。
地球人凡是生下卡斯星人的混血,生育這個混血的母親都會被處死,為了這個美麗的玩物多存活一段時間,不想避|孕的男人只能以這種方式來剝奪她的權利。
而且那種切法,不像是手術傷,更像是一點點切除,多次割裂的痕迹。除了避免孩子之外,恐怕還有別的玩樂目地。
林希已經不是過去的小姑娘,經歷了男人,她內心深處對自己未來的孩子也有一些期待,所以更理解那種失去做女人的功能的痛楚。
“那些畜生!”林希冷冷地盯着前方接近的信號,雙眼冒出憤憤的火焰,看來是這群玩獵狩的傢伙們來找同伴了。
繚繞着凜冽殺氣的機甲,斜着橫起機械手臂,高頻振動的武器上方,居然出現了茲茲的微弱電流。
或許夏末說得沒錯,這個世界上根本沒有可以依靠一己之力改變世界的救世主。
可是,如果多一份能力的人,多去保護一個人的話,在不久的將來,未來的後代們會不會終有一天享受到前輩的庇護,真正的獲得幸福的生活。
既然已經獲得了傳說中的厲害武器,何必自己藏着掖着不去努力。
就在這些將林希視為同伴的機甲近一步靠近的同時,林希一躍而起,長矛出手。
那卡斯星人突然看見長矛的尖端在自己眼前放大,瞳孔中剛剛閃過恐懼,便被急速而來武器穿胸而過。整個機甲如炮彈一般狠狠砸進堅實的地面,唯獨那閃着光芒的高頻振動武器長長的杆子在空寂的荒野中豎立。
林希走到那機甲跟前,拔出武器,尖端對準了另一個趕到的目瞪口呆的卡斯星人。卡斯星人怎麼也沒有想到,明明前一刻自己還在玩狩獵遊戲,才將那些渺小的生物虐死,怎麼現在反而被自己的同伴下殺手。
“你,你瘋了嗎?地球土著沒玩夠,玩起自己人來了!”對方大叫道,精神力能量過低以至於完全沒有發現對面駕駛艙內早就不是原先的同伴。
“下一個就是你。”林希緩緩地說。
夕陽下,林希安靜地坐在橫七豎八倒在周圍的機甲旁,紅色的頭髮上鋪滿了金色的餘暉。她在等待,等待他過來。
遠處的城市內已經響起了警報,看來未歸的幾個卡斯星人身份都不是那麼簡單,已經有人發現了異樣。
如果她再不走,就會被發現。
所以她知道,他不會留着她如此任性。
直到那個熟悉的英挺的身影無聲的出現在她身邊,他的手輕輕地撫上她的腦袋,是似有似無的嘆息:“你怎麼這麼倔?”
“我只是不想再被你騙。其他人都可以騙我,唯獨你不可以!”林希壓抑而哀傷的望着他,眼眶裏早就溢滿了眼淚。
“林希……”蘇臻叫着她的名字,猛地伸手將她擁入懷裏,按住她掙扎抗拒的身體,狠狠地吻住她的唇。
纏綿悱惻,用盡一切力氣去掠奪,他迷戀她身上的馨香,或許無關血脈,從他第一次願意接受她的幫助起,他就記住了她身上的味道。
只要選擇了,他便不會回頭。
半晌,他輕輕放開她,看着她不由自主動情的潮紅臉頰,他的目光沉靜溫柔:“相信我,我不會再騙你。”
林希的心一震,拉緊他的衣衫,低頭道:“你瞞着我的是什麼?”
蘇臻將她擁得更緊,心裏一痛,閉眼道:“再給我一點時間,那之後我會告訴你。”
林希還想說什麼,他卻已經用張慶瑤的事情堵住了她的嘴。
他說:“城裏的卡斯星人士兵出動了,還想救回這個女人的話,跟我走。”
林希問道:“能幫我進城嗎?”她想他一定會有辦法。
“如果你想見李先生,我可以讓他來找你。”
“不,”林希搖了搖頭,“我想知道其他人到底經歷了些什麼。”
是的,關於魔化的卡斯星人的故事,來自部落里大人的講解。目睹部族被屠的慘烈,是她親眼所見。
黑暗有,可也不儘是全黑。
與華仲勛相處的這麼些時間,或許那位尊貴的卡斯星人對她是有什麼其他想法,可林希並沒有看見洛浦城中真正受到傷害的地球人。反而是落後無知的地球人,在那裏做着自己力所能及的工作。就如她那樣的奴扈,雖說被人瞧不起隨時可能喪命,但並沒有遭受虐待。
本來對卡斯星人的看法稍微有些許改變,林希現在又看見這群獵狩地球人為樂的混蛋。
她想看看更多的地球人是怎麼生活的,想知道自己微弱的力量到底可以做些什麼。
現在華仲勛越來越嚴密的查控林希的下落,蘇臻怎麼可能將她放在卡斯星人眼皮底下,他根本不同意她的請求:“沒有必要,你知道又如何。你的模樣,還沒到城門口就會被逮住。”
“樣貌嗎?”林希定定地看着蘇臻,突然覺得身體有些發熱,體表的皮膚有些瘙癢,她只是想着若是要改變外貌怎麼做才好,有些心不在焉地抓着自己的皮膚,卻越抓越厲害,身體越來越熱。
等到她看見蘇臻驚詫怪異的眼神后,才發現蘇臻眼底倒映的人影是那麼眼熟。
“我怎麼了?”她有些茫然,話語出聲卻發覺自己的聲線有些粗啞,彷如真正的少年。
蘇臻此時真的有點哭笑不得的看着跟前的人兒,一樣的黑髮碧眼,一樣的臉部輪廓,他看着她體表的肌膚在快速地扭曲移動,還未反應過來,已經出現了另一個少年版的自己。
那種詭異的場面真不想再看第二次。
他無法解釋其原理,獸神星上的獸化因子多種多樣他都沒全部弄清楚過,何況她的又是那樣特別。
只是這張臉實在讓他沒有下手去擁抱的**,曖昧抱住自己的感覺很變態。
蘇臻沉默地鬆開手,看着林希,深吸口氣,轉身走道:“先跟我來。”
他看了眼不為所動的林希,說道:“你不是要進城去看看,我們得做點準備,現在這顆星球上有三台華氏帝國的神級機甲,每一台存在的年份,都足以做你的曾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