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家人

王黎看着自己的家。

這種感覺很奇怪，時光倒流，自己面對是曾經無比熟悉，但又是不再存在的。彷彿把你失去的東西重新拿回來，再讓你重新來一遍。

這個大門是普通的齊魯農村的大門，就是一個大門框上面放上水泥板，遮住下面的一塊地方，然後邊上貼在一些小塊瓷磚的樣子。

97年蓋的房子，一年多的時間，已經有了一絲煙火氣。周邊還有幾座相似的房子，都是一座北屋加上幾堵牆，有的還蓋了東廂房或者西廂房，有的只有一個廁所，或者豬圈而已。

門口兩邊各種着一課槐樹，後來拆遷的時候買給浞河景區了，一棵一千，算是好身價了。

大門上掛着一個鎖，家裏人都還沒有回家，現在也沒有個手機，也打不了電話，等着唄。

王黎熟練地從老地方找出鑰匙，其實就是門口邊上有一堆蓋房子剩下的瓦片，在其中一個地方放着鑰匙，家裏人都知道地方，誰回來早誰開門，其實家裏也沒有什麼貴重東西，也不怕賊惦記着。

王黎顫抖着手打開了大門，滑動門上的鐵片，推開上面的小門，一面影壁牆映入王黎的眼睛。

兩米半高，三米寬，中間塗著白色石灰的影壁牆，這是傳統。

北面一排五間房子，本來應該是六間的，因為蓋房子的時候，隔壁的西牆到了村裡一口老水井的邊上，對水井會有一些影響，村裏的人因為這個和隔壁打架，王黎父親看着這個情況主動減少一間房子，讓隔壁往東挪了三米，沒有對水井產生影響。

現在的房子很新，院子裏也沒有什麼其他的東西，整個看上去很寬闊。王黎知道，不出意外的話，明年家裏就會養幾頭豬，然後再蓋東屋，慢慢地家裏會變得擁擠，現在的大院子就會變成一個小天井。

放下車子，走到北屋前，推開房門，王黎再次走進了自己家。中間地上放着許多的玉米棒子，秋天的收穫。

門口堆着一對地瓜，在裏面和廚房相鄰的地方放着一些膠袋，裏面有很多蔬菜，看樣這是母親趕集買的。

因為王黎的村子很小，所有沒有集市，農曆的四九隔壁村會有一個農村集市，需要買菜割肉啥的都要到隔壁村去，每次買菜都需要買五天的量。

王黎的母親是一個普通的農村婦女，一輩子沒有離不開土地，沒有多少文化，上過三年學，能自己讀一些書籍。對於子女是無邊的寵愛，一輩子都在滿足子女的需求，毫無怨言。

王黎的父親是個中學老師，普普通通，沒有什麼驚人的業績，平常上班，平常的退休，喜歡書法，喜歡抽煙喝酒。就是脾氣暴躁一點，平常下班了回去地里幹活，很典型的一個鄉村教師。

以前的王黎回家都像餓瘋了的老虎一下，急着找吃的，現在肚子也是餓得咕咕叫，但四十多歲的心理年齡告訴他還不着急。

轉過一道門，王黎來到餐廳。其實就是一個小隔間，擺放一個液化氣灶台，這是搬新家之後買的，可惜母親在使用的時候不太在乎，上面已經滿是油垢。爐灶上放着一個鐵鍋，裏面的麵條還在呢！

地上擺着一個小木桌，上面放着幾個碗，其中一個盛着鹹菜，王黎拿起一根辣嘎達鹹菜放到嘴裏嚼着，順手把碗收拾了一下。將碗放到水池裏，找了一下洗碗布，四處都沒有。王黎拍了一下腦袋，這不是二十年後了，現在的農村還沒有那麼講究，哪有什麼洗碗布，就是邊上的一個笤帚嘎達刷起來。

洗了幾遍，王黎甩乾淨水，拿着碗走到裏間放到碗櫃裏。這是一間農村的廚房，一個大鍋，一口風箱，邊上還有一個老式的碗櫃，一口大水缸，還有一個盛面的缸。簡單、樸素、雜亂，這就是農村的生活。

王黎後來二十年的生活已經脫離了農村，他是在樓房裏生活的，偶爾回家也是只住一兩晚，但多年的農村生活經歷還是讓他感覺很舒服。

先把桌凳收拾一下，然後拿起笤帚掃掃地，把水桶里的髒水拿出去倒掉。其實邊上有個下水口，水會流出去，但後面這家覺得這水污染了他家門口，一直有意見，王黎自覺地拎着桶到前面的水溝子倒，農村人也要講究素質嘛。

家裏的這些活以前王黎是不幹的，也就是倒個髒水，挑兩擔水啥的，就這母親還埋怨他瞎干。在母親的心中，自己再辛苦也不能讓孩子累着，哪怕這孩子已經18了，已經比自己高一頭了，這就是母親。

回到屋裏，王黎拿起笤帚，把各個屋子裏面掃了一下，拿着垃圾桶再把垃圾倒掉。接着整理一下茶几上的茶杯、茶碗，拿到廚房好好地洗刷一下。

看了看時間，這都五點多了，怎麼都還沒回家呢？

正想着，王黎聽見大門響了一身，院裏的狗也開始叫起來。透過窗戶，王黎看到母親和妹妹推着手推車走了進來。

王黎趕緊出去，幫母親把手推車上的口袋搬下來，這袋子也不知道裝的啥，鼓鼓囊囊，死沉死沉的。

“你什麼時候回來的？”母親笑着問道。

“剛進門沒多少時間，你這是弄得什麼？”

“我下午和你妹妹去推面去了，下午她放學早，我倆就去了，餓了吧？”母親拉着王黎的胳膊說。

“沒有，我先把這個搬進去。”說著，王黎要把口袋搬進屋去。

母親一把拉着他，“逞什麼能，我和你一起！”

王黎這才想起來，母親現在還不到45，比後世那個七十歲的老太太可壯實多了，成年勞作，一身的力氣。

王黎和母親一起把面口袋搬到廚房，回頭一看，妹妹早已跑到卧室去看電視了。

王黎走進卧室，做到沙發上，拉着妹妹的手：“想我了沒？“

妹妹眼睛還盯着電視裏的動畫片，不耐煩地說：“想了，想了！“

王黎好笑地揉了揉她的頭，把她原本有些雜亂的頭髮弄得更亂了。

“啊呀，煩人！“妹妹使勁推着王黎的手。

小時候的妹妹狠可愛，留着娃娃頭，總是跟在王黎身後玩耍，自從上了中學之後，兄妹倆在一起的時間越來越少，直到二十年後，感情越來越淡。

人與人之間的感情總是隨着時間變淡，當各自有了自己的家之後，相聚變得更加困難，一些事情總是讓人無可奈何。

王黎放過妹妹，起身回到廚房想幫母親幹活。

“娘，我和你干點啥活？“王黎湊過去說。

“幹什麼，又沒有什麼是你能幹的。去歇着吧，看會電視，等你爸爸回來，咱就吃飯。“母親忙着說。

王黎沒答話，看了看廚房，“晚上吃什麼？”

“炒個白菜吧，你喜歡吃粉條。”

“嗯，好！”王黎隨手拿起一顆白菜，把外面的葉子掰掉。

當了將近二十年的家庭婦男，王黎的家常菜做得有模有樣。

娘倆就在廚房裏一邊幹活，一邊閑聊起來。

七十多歲的母親和四十五歲的母親都是母親，王黎對母親的感情是一樣的。18歲時覺得父母嘮叨，四十歲時覺得更嘮叨，但無論哪一個母親都是愛孩子的。

淡淡的親情就在這小小的廚房中瀰漫著，王黎聽着母親的話語，心裏一下子平靜了下來，重生以來那種不安、焦躁的情緒慢慢平靜下來，只要家人在身邊，一切都不重要。

當鍋里的大白菜飄出陣陣香味，當妹妹喊了好幾遍餓的時候，父親終於回家了。

熟悉的八零摩托車的響聲，經典的紅白配色，父親回家了。時隔二十二年，一家人的團聚，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