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極光大廈21層。油光發亮的棕色辦公桌擺在房間深處，桌子的左上角放有一株鈴蘭，辦公桌后是三塊間隔開的巨大落地窗，深灰色的帘子盡數拉開，辦公室的敞亮得益於此；牆面潔白，樺木地板上鋪了一塊幾乎覆蓋了整個辦公室的藍色地毯，辦公桌前是地毯的中心，紋着白底的烏鶇圖案；大小如摺疊床的納帕皮轉椅安靜的待在主人位，遠比軟椅嬌小的女孩枕着自己的金色長發蜷縮在椅子上睡覺，安靜的像只橘貓。
門外，馮夜整理筆挺的西裝，不斷撫平墊肩處不存在的皺褶，他深呼吸，告訴自己不用緊張，裏面只是一個人。就算她身居高位，自己的職位卑微，那不也還是人么？要是說話時硬氣點，沒準還能留個不卑不亢的印象呢。
沒錯，沒什麼好緊張的！馮夜正了正領帶，搖搖脖子清清嗓子，好像真的管理好了情緒似的。他的臉龐的線條綳得堅硬，然而伸出敲門的手僵在半空，慢慢收回來撫了撫胸口的褶子，眼神再次遲疑。
這樣的事他已經重複三次了。
“你好，你找露西亞嗎？”林月華疑惑地對遲遲不肯進去的馮夜問道。她來這裏已經有一段時間了，在候客室坐的不耐煩了才來看看情況。現在沒有多少時間可以浪費，她還是星夜趕往道原的。雖然她多少都習慣了熬夜工作，但王名可沒有，在今天以前，他的作息比世界上的大部分人都規律。
“呃，是的。”馮夜完全沒注意到還有人在等他糾結，尷尬地笑笑，“你們要是着急，就讓你們先好了......其實我也挺急的。”
“哦，找她什麼事？”林月華撩了一下頭髮，似不經意地問道。
“沒什麼大不了的事......你問這麼多幹嘛？”馮夜眼神躲閃，不敢直視林月華。只是簡單的交談后，一米八的高個成年男人在氣場上，竟完全弱於矮一個頭的林月華，王名在她身後看得準確，心中震撼無比。
“你是青空市過來的馮夜吧？”林月華思索片刻說道，“劉文書向我提起了你。”
“你怎麼認——這樣啊，老大發了我的照片給你。”馮夜撓撓頭。林月華默然，劉文書其實沒有發什麼照片，也沒有描述太多特徵，他重點提到馮夜是一個獃頭獃腦的人，但她總不能說自己是這麼認出他來的吧？
“差不多吧，你和照片里幾乎沒區別。”
“真奇怪，我沒有自拍的習慣，老大怎麼會有我的照片呢。”
“這不重要。”林月華說，“你被暫時分到了我的小隊，正式文書很快就會下發。現在我是你的隊長，你的老大已經知道並同意。所以現在的第一個命令是，從門前讓開。”
“是！”馮夜挺直腰應了一聲，然後小跑到王名後面，辦公室門前瞬間寬敞多了。王名偷偷回頭看了身後的男人一眼，一個大漢背着手杵在那裏，脖子幾乎比頭粗，露出的胳膊壯過王名的大腿，上面突出的青筋如蚯蚓互相纏繞，這人似乎有嚴重的靜脈曲張。
幾句話就把這座肉山移走了，王名心想，難道林月華是愚公？
林月華推開門走在前面。
辦公室里有極淡的花香，王名嗅到後下意識的停住腳步。放在以前，他是很喜歡這種自然味道的，被卓成仁陰了一次后他就對這種味道變得很敏感，聞到它就像是看到了點燃的引信，會引爆不知何處的炸彈。
上一次的變故是從林月華消失開始的。王名在門口觀察，暫時沒有發現奇怪的變化，
後面的人大概是沒注意到前面的人突然不走，結實地撞上，來自二十多歲高大男人的衝擊對王名來說著實不小，硬生生把他推進去了。不過這樣一來，他也成功用身體確認了這裏面沒有危險。
馮夜一時間不知道自己是該道歉，還是該質問他為什麼突然停下來，他打算看一看王名的反應，再決定自己的行動。但王名沒有理睬他，小跑到林月華旁邊的沙發落座。沙發前的小桌放有幾籃瓜果，對面的沙發上坐着一位妙齡女子，在化妝品的效用下，很難找到她面容的缺陷，她穿着黑色包臀裙，黑色外套套住白色襯衣，是標準的現代職業OL套裝。
“說說情況吧，唐青木。”林月華端坐，直視對方，“到底是什麼事，連醫生都沒有權限了解。”
“您言重了，林月華大人。”唐青木在他們對面淺淺笑道：“卓成仁先生當然可以了解這件事，只是他自己選擇捂住耳朵。”
“......其實不用這樣的，我不會拒絕。”林月華輕聲說道，“不論是什麼樣的任務。”
“露西亞大人對此並不知情，希望您不會怪罪於她。”唐青木站起身來，九十度彎腰致歉，就和一些個企業的小員工犯了大錯后，企業負責人在媒體的攝像頭前，對所有關注這件事的人彎腰行禮道歉一樣。有更嚴重的情況時，負責人還要下跪道歉。
“您被任命為道原市綠格區特別行動第一小隊隊長，直屬於露西亞大人，這是隊員名單和任命書，請過目。”唐青木從懷裏的文件夾里抽出紙張遞在桌上，“露西亞大人正忙，她對您的第一步行動指示是：調查全心精神醫院的霍永昌。”
“一個月前，他被自己的兒子霍世嚴送進精神病院。按他兒子的說法，霍永昌總是覺得自己的兒子自殺了，說現在的霍世嚴是個陌生人。霍世嚴多次勸說解釋后無果，才把父親送進醫院。”
林月華沒有看唐青木拿出的紙，裏面的內容已經以通知的形式在今天早上告訴她了。她更關心露西亞指派的任務詳情，“一個月前的事，到現在還沒有定論么？”
“當時只用了一個星期就有定論了。由於霍永昌本人多次強調和要求，加上他兒子積極配合，所以驗血結果出來后，成功證明霍永昌和霍世嚴在生物遺傳範圍內是父子關係。”
“據調查，霍永昌的經濟情況緊張，專家分析或許是經濟壓力導致的精神問題。所以後續勞動者工會也對霍永昌工作的電子廠展開調查，並起訴電子廠存在的拖欠工薪、工作時長違規等行為。本來這件事到這裏就完了，問題是現在他的兒子失蹤了。”
“意思就是我們要通過調查霍永昌，找到他兒子霍世嚴么？”王名在辦公室的靜默里率先發言。
“如果是這種程度的工作，公安部門很擅長。”唐青木否認。
“所以我們要查的，是霍永昌精神失常的真正原因？”
“沒錯。”唐青木對林月華的說法表示肯定，“露西亞大人在‘神遊’時發現了霍世嚴的異常，一定有人對他做了些什麼。這個身份未知的人不僅手段隱晦，而且嗅覺敏銳，在露西亞大人想要進一步調查以前，霍世嚴就失蹤了。”
“連露西亞大人都要通過‘神遊’才能發現霍世嚴有異常，他的父親霍永昌卻能以普通人的身份看出。很顯然，霍永昌身上也有秘密可以發掘。”
“等等，你說露西亞大人發現了霍世嚴確實有異常，那就證明了霍永昌沒有所謂的精神問題。既然如此又何來需要調查的真正原因呢？”王名想了想說道。
“因為在霍世嚴失蹤后，霍永昌真的出現了嚴重的精神問題。必須在藥物的作用下，才能做到短時間的正常交流。”
稚嫩的聲音回答了王名，卻不屬於在場的各位。王名茫然地轉頭，四處尋找聲音的發出者，最後把目光停在天花板上來回看。雖然他不相信，但剛剛的聲音確實是從上面發出來的。
“看來露西亞大人將要歸來。”唐青木看着東張西望的王名，露出會心的笑容，“這是露西亞大人的能力，迷幻系排位三十一的‘神遊’。可以進入精神世界，並短暫干涉現實世界。”
“......迷幻系，那是什麼？”王名在林月華那裏聽過創造系，但當時沒有機會問清楚，他心裏還記着，好奇的緊。
“關於這個，我正打算回去后告訴你。現在還是先把正事說完吧。”
“沒關係，正事已經說的差不多了，重要的是接下來的行動。現在有機會，就順便給我們的新人上上課吧。”唐青木和林月華對視着，就像剛進來時那樣。林月華只是沉默了一會，便點頭同意。
“若是通行證賦予的能力和精神相關，且無法影響現實進行破壞行為，則歸類為迷幻系。你的能力屬於創造系，是排位第九的‘現實’。創造系的歸類就更簡單了，只要能憑空創造出供人驅使的物體並維持一段時間就算創造系。”
王名一驚，他什麼時候和別人說過自己的具體能力了？不會是卓成仁那次吧？不是只問了姓名年齡性別之類的問題嗎......怎麼可能！他突然清醒過來，就像洗完澡很久，某個瞬間耳朵里的水膜裂開，聲音驟然清晰一樣，他想起來自己是想問卓成仁問了自己什麼問題的，但不知道為什麼全都忘了，直到現在才想起來。
可說都說了，現在再煩惱也沒用......往好的方面想，既然大家都是一夥的，暴露就暴露了，以後省得和別人溝通，自我介紹也變得很簡單，“嗨你好，我是王名。”“哦，你就是那個能力是‘現實’的王名啊。”這就是現實版的司馬昭之心么？
“那個排位，是越高就越好嗎？”王名整理好情緒，反正事實已經無法改變了，還是上課的事更緊要。
“能力的排位越高則越強，但不代表更好。”唐青木很耐心，“能力排位高，另一個方面說明人和通行證的契合程度高，這種人一般不太正常，常見於長鳴神教高層。”
“說真的，如果不是由卓成仁先生親自確認過，我不會相信你是無害的。”
能不是無害么，啥都抖出來了，雖然也沒什麼可以抖的......但也正因為此，才能被判定為無害吧。他想讓林月華也說說自己的能力，不然這不公平啊！
但......算了，大家都是為什麼東西負責，林月華大概也不想這樣做，但她必須做；那個半人半蟲的傢伙大概也不想這樣做，但他得保證招的人沒有問題，所以他必須做，後來不是還給了補償么，三個問題，現在剩兩個了。蟲人也真是的，如果真的知識淵博，掌握了許多秘辛，就應該敬業點列個表格目錄啥的，把有能力回答的問題都列在上面......
“我的能力很簡單，名為‘囚徒’，可以持續觀察一個人。”林月華側頭看着王名，意味不明。她其實是一個很敏銳的人，敏銳到別人的一個眼神、一個不經意的動作，就猜到對方想說什麼想做什麼。王名也不是大大咧咧的傢伙，他也猜到林月華看透了他的小心思，所以頗有些心虛地迴避了她的目光。
偌大的房間沉寂下來。本來當慣了‘旁聽’的馮夜忽然意識到自己是該說些什麼了，不然不就一點存在感都沒了么？現在正是個絕佳的機會，不管說什麼都不會被無視，因為大家把想說的話都說的差不多了，接下來寒暄幾句就該離開去做各自的事了。劉文書老大也說過，一群人在一起愉快聊天的秘訣，就是找准說話時機和上廁所的時機。這個辦公室又沒有廁所，所以......馮夜深呼吸，準備把在辦公室門前心裏掙扎時想到的幾個完美的話題甩出來，想必會讓他們幾個談的不亦樂乎。
也不能是太好的話題，萬一讓他們聊得太開心了忘記時間，影響到明天的行動怎麼辦？可我這裏的話題都太過優質了，真是罪孽深重啊......馮夜搖搖頭，猛然間，他的餘光瞥到了兩塊錚亮的不鏽鋼牌，巴掌大小，分別釘在兩扇不大的門上，焊有熟悉的小人圖案，一男一女。
這裏居然有廁所！而且還貼心的準備了男用的！看來計劃有變，為了不耽誤明天的行程，還是去上廁所吧，在裏面待到大家都準備走時再出來。馮夜正猶豫着怎麼開口，終於有人動了。
“看來已經沒有有價值的信息了。”林月華起身，“今天的會議就到這裏吧。馮夜和王名跟我走，我們需要敲定明天的行動計劃。”
“祝你們有所收穫。”唐青木也跟着起身，送他們到門口。等到他們過了拐角，不會再回來后，她才把門關上，擔憂地看向辦公桌后的轉椅。露西亞的精神早已回到房間，卻遲遲沒有醒過來。這很罕見，最壞的情況可能是露西亞遇到了無法輕易脫身的困境，她低頭沉思着自言自語：
“需不需要上報給半人馬大人呢......”
她再次看向露西亞所在的位置，希冀看到露西亞已經坐起來若無其事的對她打招呼，但沒有。不僅沒有，辦公桌前還出現了一個男人，身材修長，穿着紫色長袍，唐青木呆住了，入侵？敵襲？偏偏是在露西亞大人沒有醒來的時候！自己會死在這裏嗎？在這之前，唐青木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問題，在她的認知里，露西亞所在的辦公室就是道原最安全的地方之一，知道這裏有誰的不會有膽子打過來，不知道這裏有誰的怎麼會過來呢？這裏可是二十一層！
但那個男人的存在是赤裸裸的現實，唐青木不得不接受。她悄悄地後退腳步摸到牆邊，倒不是逃跑，而是為了把這裏被入侵的消息傳遞出去，辦公室的門邊有一個隱秘的小隔間，保險箱大小，裏面有警報按鈕，可以瞬間把敵襲的事實告知總部，她本以為這個按鈕永遠沒有按下去的時候，但好在她堅持讓人每個月進行一次設備檢修，現在不用擔心故障問題。
“如果我是你，我不會那麼草率地按下它。”男人沒有轉身，仍然看着轉椅上躺着的金髮女孩，他說起話來有一股笑意，“為什麼不來和我談談，也許我是她的好朋友呢？”
“你說對吧？露西亞......大人。”
沒有人回應他。
唐青木正和男人對峙，有冷汗從鬢角流下，她冷靜了一些去思考現狀，如果他真的想把在場的人全部殺掉，那麼他最先殺的就該是唐青木，而非無反抗之力的露西亞，所以她確實無法判斷男人的身份。她死盯着他，如果他不再站在原地，有那麼一點出格的行為，她將毫不猶豫地按下按鈕。
數秒后，男人似乎不耐煩了，歪着頭往左挪了一步，唐青木差點直接拍下警報按鈕。但她看到男人所在的位置扭曲了一下，好像有一道透明的長刃揮過。唐青木終於鬆了一口氣，是露西亞大人出手了，安全問題已不用擔心。
男人一動不動，沉默地看着右手臂，像一尊雕塑，慢慢的，那條手臂往下沉了一下，然後齊肩斷開掉在地上。
“讓我聽聽你出現在這裏的理由。”稚嫩的聲音飄蕩在辦公桌上空，雖然好聽，但言語裏的森然冷意讓這房間的溫度似乎下降了少許，“安東尼奧·瓊斯！”
“那是過去的名字了，現在的我叫叢鹿厲墜。”叢鹿厲墜用僅存的左手摘下兜帽，斷臂的劇痛沒有讓他面容扭曲，他陰柔的臉上掛着淡淡的笑意，現在也不例外，“人不能總沉浸於緬懷過去，結果已經無法改變。你說了要聽我的理由，但你的行動比言語要謹慎的多。”
叢鹿厲墜往周身不同方向望了望，有些地方已然扭曲像是被烈焰炙烤，他能感受到先前揮向他的劍刃在那裏直指着他，而這樣的劍，共有三把，從不同的方向封死了他所有可能離開的位置。
因為他的動作，唐青木不由自主地看見了他的斷臂縱切面，奇異的是那裏沒有血與肉，只有深邃的黑，和遊離在幽深黑暗中的光點。它們在唐青木的眼中慢慢放大、閃爍，像是星星。圓頓內有一個公認的禁忌，不要在看得清月亮的夜晚仰望夜空尋找星星，因為那是天空最為薄弱的時刻，這種時候偶爾能看到長鳴神窺伺的眼，縱然隔着無限距離，它對人依然是致命的，那些眼睛會偽裝成星星的模樣，吸引人觀望，就像深海鮟鱇魚用來引誘獵物的發光擬餌體。兒歌歌詞一閃一閃亮晶晶......好像許多小眼睛，不經意間揭示了這個秘密，但它大概只會吸引更多兒童在天上找星星，看看它們是不是真的像小眼睛在眨啊眨......要是沒看到像小眼睛的星星還好，要是看到了......
“不要看。”透明的身影像是幽靈擋在唐青木前面，縹緲的迷霧把她和光點隔開，切斷了她與光點剛建立起的一絲若有若無的聯繫。“說到謹慎，你也不差，不敢以真身來見我。”
“嗯？早知道你看出來，我就不躲開了。”叢鹿厲墜攤開手，完全放棄了防禦，“這樣會讓你好受點，對么？書里說緊張的情緒和氣氛會讓感性佔據上風，容易讓人做出不理智的決斷；如果你能釋放壓力，或許能讓理性重返大腦。感性一直都是貶義，理性才是備受人們推崇的高級意志，你難道不想讓你的思考模式，更加......褒義一點嗎？”
透明的露西亞沒有說話，構成她身體的迷霧緩慢地飄動，一如她平靜的臉。叢鹿厲墜卻感受不到這份平靜，作為那三柄不可視之劍的目標，他能感覺到越來越鋒利的殺意在醞釀，隨時要飛出將他斬斷，就像一把......不，三把上了膛的槍在不同的方向指着他的腦袋，逃無可逃。
沉默的結局只有死亡，叢鹿厲墜來此並不是只是為了挑釁露西亞。
“我已經得到了那位的認可，你要否認他的判斷嗎？”
露西亞的表情沒變，但那些空間的扭曲在數秒后消失了，她身體的迷霧似乎濃郁了一些。叢鹿厲墜有一點猜對了，圓頓內的所有人對那位的信任毋庸置疑。
“告訴我，你跟在林月華身邊的目的是什麼？”
“目的？沒有那種無聊的東西。”叢鹿厲墜笑着說，“有兩個原因。第一，誠信是我身上眾多優點之一，所以我會遵守約定；第二，這很有趣。最近她的身邊跟了一個小人，雖然剛認識不久，但我喜歡他。表裏如一的人總是討人喜歡。”
“你口中的那個小人叫王名。”露西亞淡淡地說，“連名字也記不住，這就是你所謂的喜歡？”
“記住名字就是人表達喜愛的方式么？那還真是廉價。”叢鹿厲墜譏笑，“我和你們不一樣，名字對我來說沒有多大意義，把一個人記住才重要。也許理解這個對你來說還太早了？”
“現在你可以說，你出現在這裏的理由了。”
“呵呵，露西亞大人真是通情達理啊。”叢鹿厲墜毫不客氣地坐到沙發上，找了一個舒服的姿勢后才慢悠悠地說道：“這次的事情不簡單，查下去很危險，我說的危險不止是對行動小隊，也包括這裏的所有人。現在還太早了，我建議立即停止所有行動。”
“我知道。”露西亞的身影飄忽了一下，“這也是你用分身的理由。”
“是其中之一。”
露西亞看着對果籃大快朵頤的叢鹿厲墜，他什麼都吃，蘋果、水蜜桃、維多利亞葡萄，吃剩的果核就隨便扔在桌上。她沉默了一會才說道：“......你要說的就只有這些？”
“這些就夠了。既然露西亞大人什麼都知道，那我除了警告以外，沒有其他的事能做，沒有其他的話能說了。”叢鹿厲墜用紙巾把手和嘴擦乾淨，從口袋裏掏出一張紙放在桌上，然後重新把兜帽戴上，笑呵呵地說道。
露西亞眼神一凝，身體如同煙霧彈一樣炸開，接觸到迷霧的空氣如同水接觸到高溫般瞬間沸騰、扭曲，不計其數的不可視之劍在迷霧中再次成形，它們交錯如蜂群，數量龐大但飛行軌跡有序，形成的時間只是短暫，它們對準了迷霧中的叢鹿厲墜，然後如雨般射出。迷霧中，只有一句話傳出便再無動靜。
“這就是另外一個理由......”
唐青木震驚了，這是自她擔任了秘書三年以來，在露西亞身上見到過最強烈的情緒波動。聲勢浩大的攻擊蓋過了所有聲音，等到它停下時，只剩一片死寂。唐青木看着停止翻湧、平靜飄動的迷霧，聲音顫抖地說道：
“露西亞大人，他......他死了嗎？”
問出來後唐青木就後悔了，這個問題太蠢，怎麼可能有人......有生物能在那種打擊下存活呢？
“不。”辦公桌后，金髮女孩在轉椅中坐起，淡淡地說，“他不會死。”
迷霧漸漸散去，被攻擊覆蓋的區域沒有任何破損的痕迹，沙發上的人也不見了，好像剛才的一切都是幻覺，而夾在沙發間的小桌上除了果籃空無一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