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綠岸組織

[三個月後，土衛六]

這是一顆橙色的星球，位於光潔明亮的土星環上。它是土星最大的衛星，因此在幾個世紀前就為人所知。長久以來，人們猜測這顆衛星上可能存在着生命，因為它具有和地球一樣濃密的大氣、變幻不定的雲層和廣闊的海洋。然而它的溫度實在是太低了，表面只有零下一百七十多攝氏度:構成雲層和海洋的也不是水，而是液態甲烷，也就是天然氣的主要成分。當然，也許有某種不為人知的、截然不同於人類的生命形式恰好可以在這種環境下存活，誰知道呢？

土衛六有着緩慢的氣候變換。春夏秋冬，以三十年為一個周期。和地球一樣，當北半球是冬季時，南半球正處夏季。夏天的時候，暴風雲將在極地地區形成，並在中緯度地區降雨。這種強烈的暴風雨往往發生在漫長的乾旱之後，一次性降雨量能達到數十厘米，從而在赤道附近暫時地形成湖泊。從更大的時間尺度上來看，土衛六上的海洋和湖泊正以十萬年為一個周期在南北半球之間來回遷移，這就是為什麼現在的土衛六，北半球的湖泊和海洋遠多於南半球。

如果你站在土衛六上，你會看到巨大的土星遮蔽了將近一半的天空，明亮的土星環將整片天空一分為二。土星環那層次分明的結構，赫然顯現，或明或暗，或濃密或稀疏。幸運的的話，你會看到十四億公裡外的太陽宛若一顆明珠，從土星的地平線上升起。漫步在赤道地區，目之所及，多是沙丘和山地丘陵，地面上散佈着圓滾滾的冰塊和岩石，在橙色天空的籠罩下，這裏顯得荒涼而頗有意趣。

土衛六着實是顆別有風味的星球，只是，它的訪客們並沒有一絲心情來欣賞它的美貌……

“我們到了，223號登陸艇呼叫‘獵戶’號空間站，請求對接。”

“‘獵戶’號空間站收到，開放09號船塢。”

“獵戶”號空間站裝甲厚實，防禦完備，不過隨着服役來到第十六個年頭，它的很多設計都已經過時，攻擊性差不說，動力也不夠強勁，早已不再能滿足戰場需求。因此在月球殖民戰爭前夕，它被派往火星承擔科考任務，僥倖逃過一劫，但也因此被誣衊為襲擊26號礦井的幕後黑手。聯合艦隊覆滅后，它和艦隊殘存的三艘飛船來到土衛六，與駐守在土衛六的先遣隊匯合，成立了綠岸組織，吸納六十四國集團和國際聯盟的殘存勢力。但三個月了，除223號登陸艇以外，再無一艘飛船到訪。

“我們還有多少人？”布萊克面色凝重，向韋恩上校問道。

“土衛六的先遣隊，加上‘獵戶’號空間站里的一個營和火星先遣隊，還有三艘飛船里的殘兵，勉強有一千人。”

“‘獵戶’號上的那個營……”布萊克哽咽了。

“他們是國防軍——您願意見見他們嗎？”

布萊克點了點頭。

進入空間站，一行人換乘另一艘登陸艇來到土衛六表面，這裏建有一座基地。這座基地修建於土衛六的北極，原先是一座科考站，月球殖民戰爭爆發后，駐留的先遣隊員，將其改造為一座軍事基地，作為六十四國集團最後的堡壘。基地內的條件很有限，但是憑藉土衛六上豐富的天然氣資源，能源並不是首要問題。目前他們最缺乏的，是強有力的武器。

布萊克一行人進入基地內部，來到一座大廳，這裏四百多號人已經等待許久。見到布萊克，他們立馬列成整齊的方陣，着裝一致站姿筆挺，絲毫沒有半點殘兵的樣子。

布萊克走過隊列的前排，拍了拍一個小夥子的肩膀，問道:“多大了？”

“十九歲。”

“你的親人呢？”

“都死了。”

布萊克沉默，走向下一個年輕人。

“你多大了？”

“二十二歲。”

“還有親人嗎？”

“有個哥哥。”

“他在哪呢？”

“被奧林帕斯抓走了，不知道是死是活。”

布萊克不敢再問下去了，他走到方陣的最前方，默默注視着面前這一群平均年齡不滿25歲的年輕人。許久，他才說道:“各位，我們都失去了很多。”

有個士兵再也忍不住了，啜泣起來。先是一個，後來是許多個，一種悲涼的氣息瀰漫在士兵中間。隊伍最前面的老兵拿頭盔擋住半張臉，看得出來，他的眼眶已經紅了。

布萊克強忍着情緒，用顫抖的聲音對大家說道:“你們是國防軍最後的火種了。”

老兵拿開擋在面前的頭盔，猶豫了很久，試探性地問道:“長官，我們該怎麼辦？”

布萊克想了一會，堅定地回答道:“抵抗到底。”

基地外，暴風雲又開始聚集了，風力持續加大。甲烷雨開始在遠方傾瀉，沒有雷聲，只有窸窸窣窣的雨聲響徹整個大氣層。

韋恩上校說:“我想，士兵們需要一個領導者……”

話音未落，老兵高聲說道:“我們堅決擁護布萊克總幹事。”

一聽此言，士兵們紛紛應和:“我們堅決擁護布萊克總幹事！”強烈的聲浪彷彿要把屋頂掀翻。

布萊克也紅了眼眶，他示意士兵們安靜，仰起頭，攥緊拳頭，說道:“現在我宣佈，你們的番號改為六十四國集團國防軍第一營。我一定，一定不會辜負各位，帶大家走向勝利。”

“必勝！”老兵帶頭呼喊。

士兵們隨即高呼:“必勝！”

此時，走廊外的一張臉正悄然注視着這一切，他輕笑了一聲，搖搖頭走開，偷偷摸進一間通訊室。

無線電里，一個聲音問他:“你考慮好了嗎？”

“考慮好了，莫蘭特司令，我志願加入奧林帕斯，不知道您的承諾什麼時候兌現？”

“我一向是個講信用的人，事成之後，錢和官職不會少你的。”

“很好。”那人掛掉無線電，獨自偷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