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第 16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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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5章

方濘停住腳步,並未回頭。

封允轍站在他身後,拉住他的手,手指動了動。似乎在暗示他不要心軟上當。

方桐世的聲音虛弱,像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但方濘知道,既然還能口齒清楚的說話,大概率是沒什麼危險。

“濘濘,爸爸只有你了。”

方濘頓了頓,心中毫無波瀾,下一句方桐世想說什麼他大概都能猜得到。是打親情牌,示弱,無法就是想要骨髓活命。

一旁醫生安慰道:“方先生別激動。”一邊跟護士交代,先開了口頭處方。

“我沒事,我有話要和我兒子說。”方桐世搖搖頭,咬了咬下唇,艱難抬起手,示意醫生護士先離開。

這話都得很明白。

雖然病懨懨的方桐世看上去弱不禁風,彷彿經不得什麼磕碰一下。病人情緒穩定,身體狀態沒有處於危急的狀態。

醫生點點頭,和護士也沒有再多停留,患者的私事本就和他們無關。

病房裏終於只剩下了四個人。

躺在病床的方桐世,身體靠在床上,無力地喘息着。站在門口隨時準備出去的方濘,以及擋在他前面的封允轍,藍色眼睛跟無機寶石一樣冷漠。。

牆角還站着個律師,沒有任何存在感。他原本就是方家公司法務部的律師,自從封允轍改革之後,頭上七十歲的榮譽關係戶終於走了。現在直接受雇於封允轍。

“濘濘,爸爸,爸爸現在只有你了……”方桐世聲淚俱下,沒有了親戚,他可以盡情的表演,爭取讓自己的形象在方濘心裏更慘一點。

現在終於也眾叛親離了,方桐世很清楚沒有親戚會站在自己這邊。出去的那些兄弟指不定還在討論着自己這些年做過的事情。

沒有人會再同情他。

也沒有人再會站到他一邊。

最後一根救命稻草必須得牢牢抓住。

方濘轉過頭,口罩,猜想接下來,方桐世就得開口要馬上在捐骨髓的同意書上簽字,一步步引導着鑽進套里。

親情行不通,賣慘可還行。

反正方濘是完全不相信,方桐世會看重所謂的兒子,被他抓得牢牢的,但令他意外和失落的是,對方似乎沒什麼要跳陷阱的意向。

方桐世看着方濘默不作聲,帶着口罩也看不出什麼表情。他捂着胸口,喘着粗氣,身子隨着胸口的起伏一上一下的。

“爸爸,爸爸什麼都願意。”方桐世垂下眼眸,“只要濘濘覺得開心。”

方濘蹙眉走到床前,俯下身子,聚精會神地盯着方桐世的臉。淡淡道:“父親,我不是方浩,已經不是小孩子了。”

方桐世艱難道:“浮雲山的地,會馬上過戶給你。”

方濘沉默不語,封允轍上前來拉開方濘,對着他搖頭,示意不要輕易相信。

方桐世連忙抬起頭,低聲道:“其他的,我也可以給你,我的所有東西都理所當然是給兒子的。”

方濘輕拍封允轍的肩膀,示意他稍安勿躁,對方桐世道:“父親,你覺得你還剩下什麼?”

方濘的話像刀割在方桐世的心頭,想他籌謀了幾十年倒頭來,唾手可得的財產越過他到了方濘收到,二婚妻子欺騙自己,連養了十幾年的兒子都是別人的。

於是低聲道:“化工廠,我還有股份……”他最後的希望,把錢都投了進去。雖然法人是肖家,但是股份都有公示,份額和分紅都是真實的。

聽到化工廠,封允轍忍不住插嘴道:“南城的化工廠嗎?那個項目有問題,附近的居民已經開始投訴環境污染的問題。而且那個原本就是環保工業區,開化工廠屬於違規。相關部門已經在調查之中。”

方桐世臉上閃過一絲訝異,馬上就恢復了苦情狀態。

“實在不行,”方桐世頓了頓,“我還有一些地產,包括現在住的房子……我肯定不會留個肖嫿那個賤人還有小雜種……”

說著方桐世氣得直發抖,他在親戚朋友面前一生的驕傲從此不復存在,他已經可以想像得到,幾個兄弟會怎麼跟別人說起他方桐世拋妻棄子,就為了給肖家養野兒子。

“父親,您好像搞錯了什麼。”方濘不屑道,“我不想要您的那些東西。我也已經過了最需要您的年紀。”

方桐世哽住了,喃喃道:“別這樣說……我還是愛着你和你母親的,萱萱是我這一生中最愛的女人,我真的沒有辦法……我真的沒有辦法……不能和萱萱留在島城陪着成長……”

想起母親陳紫萱,方濘眼中儘是失望。母親的願望是在島城安安靜靜地過日子。方桐世怎麼可能甘於平淡,為了妻兒放棄權利和財富。

方桐世繼續說道:“還記得小時候,我和你母親一起帶着你每天去晚上海邊散步看夕陽,每周去爬山看日出……爸爸也想留在你身邊,陪着你長大,可是……可是你爺爺身體越來越差,每天都在催促我……”

方濘心中冷笑,方桐世將髒水開始全往過世的人身上潑了,欺負死人沒辦法開口說話。可惜封允轍調查得清清楚楚,要不是方桐世想在祖父面前出頭,也不會起了去島城碰運氣的心思。

或許一開始方桐世就壓根沒想過要和陳紫萱結婚,他的目標是在雲城找個有家底的千金小姐做靠山。

但云城那麼多貴公子闊少爺,哪裏輪得到方桐世。

所以說,後面的婚內出軌也是必然,方桐世完全可以脫離方家,和陳紫萱在小村子過平靜日子,方老爺子也絕對不會眨一下眼睛。畢竟兒子多,方桐世也不是最出眾的那個。當年正妻的兒子離開,方老爺子連多一句挽留都沒有。

是方桐世壓根就不想留在島城。

方桐世見方濘不為所動,覺得方法可行,於是繼續甩鍋給自己父親,重重地嘆了口氣說道:“你爺爺他催我回去,逼我拿到浮雲山的地,我實在是沒有辦法,才不得不離開你們……”

不得不說方桐世還是很有頭腦。能利用的都利用上了,甚至還怕方老爺子得了地反悔,特意留了一手,浮雲山的地沒有直接交出去,而是扣在自己手中。

病房氣氛變得僵硬。

方桐世還在翻來覆去地說些陳年往事,企圖喚起方濘的記憶,來一場感人的父子親情互動。

方濘無動於衷。

封允轍聽得津津有味,方濘從來就不願意提過去,更加別說是孩提時代。他很好奇方濘的童年,聽方桐世一說倒也挺正常的,特別是說起過節,跟以前在電視和網絡上看到的非常相似。

方桐世一口氣說到陳紫萱過世那裏,胸脯因激動而劇烈地起伏着,淚水在打轉轉差點溢出了眼眶。

“爸爸真的不是不想回來,只是那天你爺爺他病了,下了病危通知書……我機票都買好了,但我不得不守在病房外面,其實我心裏一直在記掛着你們……”

母親陳紫萱過世那天,方濘記得方桐世壓根連個電話都沒有打過來。

葬禮也只是匆匆露了個臉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過去的事情方濘不想再提,也懶得再聽方桐世煽情下去。

他深吸了一口氣,轉過身去。

方桐世急了,見方濘要走,直接從病床上爬起來,一把拉住方濘的衣角。

“濘濘,濘濘,別走!”方桐世情緒激動起來,用力拉着方濘不鬆手。

封允轍想抓住方桐世的手將人掀開,猶豫了幾秒,最終沒有動手。

方濘腳步停滯了緩緩轉過頭,重重喊了一句:“父親。”

方桐世失聲道:“濘濘,爸爸錯了啊,別放棄爸爸,爸爸需要你,爸爸只有你了。”

“爸爸……真的當年很想和你跟媽媽一起好好生活……”方桐世哭起來,五十歲的人,哭得像個孩子。沿着蒼白凹陷的臉頰,眼淚跟水龍頭一樣往下低落,形成一道道水痕。

方濘愣了愣,他從未見過冷傲的父親落淚。

悔恨的眼淚不值錢,方濘知道,方桐世眼淚是為自己而落,不是為了別人。

“父親,”方濘終於開了口,“你想要我在骨髓捐獻書上簽字?”

方桐世表情一僵,怕方濘生疑不高興,連忙否定:“不,我不是這個意思。濘濘,爸爸不是只想要骨髓,爸爸想和濘濘……”

可是破裂了十幾年的感情也補不回來了。方濘深深看了方桐世一眼,父親也蒼老了,患上重病,時日無多。

在他眼裏,或許這個父親,早就已經不在了。

在一旁的封允轍有些着急,生怕方濘吃虧上當,畢竟是這麼個吃人不吐骨頭的爹。

“打擾一下。”毫無存在感的律師忽然開了口。

目光的聚會點一下轉了方向。方桐世送了手,封允轍連忙將方濘拉到身後。

律師乾咳了一下,緩緩道:“從法律角度來說,親子關係,父親有撫養孩子的義務,孩子也有贍養義務。方先生和小方先生並沒有斷絕父子關係。”

方桐世收起眼淚,彷彿看到了希望。封允轍沉下臉,他並不認同方桐世和方濘所謂的父子關係,除了生物學角度來說,方桐世非但沒有盡一個父親的職責,還企圖將方濘當籌碼交換出去。

律師又說道:“但是捐贈骨髓,不屬於這個範圍,必須尊重個人意願。而且按您說的,您在小方先生未成年的時候,就與前妻感情破裂離婚,也很少再管小方先生。”

方桐世表情一滯,連連否認:“沒有感情破裂,我和濘濘也……是父子……”他不敢再說下去,畢竟自陳紫萱死後他便再未關心過方濘。

律師打斷方桐世,繼續道:“您對您的前妻一家存在欺詐行為,現在您前妻一家均以過世,債權歸小方先生。”

方桐世語塞,抹了一把臉上的眼淚,表情有些僵硬。

律師:“您現在提出除了浮雲山有爭議的地歸還小方先生以外,將其餘的財產也贈予小方先生。”

方桐世一愣,回答:“我不是這個意思,我的意思是,立個遺囑……再說了,我就這麼個兒子,不給濘濘還能給誰?”

律師淡淡道:“那可不一定,遺囑可以根據當事人的情況隨意更改,直到當事人離世才會生效。”

方桐世看了一眼方濘,目光心虛地移開,只好說道:“我願意生前就全部給濘濘。”

方濘瞥了一眼律師,他並不想要方桐世那些財產,不過能馬上將浮雲山的地要回來還是可以有。

律師從帶來的包里拿出一份文件,恭恭敬敬遞到方桐世面前。又拿出一支鋼筆,細心打開蓋子,塞到方桐世手中。

律師笑眯眯道:“方先生您放心,都嚴格消毒過了。”

方桐世翻了幾頁,是財產贈予同意書。裏面關於他的財產列得整整齊齊,看得方桐世一陣眩暈。

律師道:“您放心簽字。因為您的妻子肖嫿女士出軌,還有方浩非親生,他們干涉不了您的贈予權利。後續您也可以向肖嫿女士索賠。”

律師又掏出一份文件遞到方濘面前,封允轍一把搶過文件,碰到到方濘面前,打開翻閱起來。

是《骨髓捐贈同意書》和《贍養同意書》。簽了字,除了捐骨髓,還得負責方桐世的後半輩子,包括養老送終。

封允轍將方濘拉到門口,小聲道:“濘哥,你想清楚了。”

方濘淡淡道:“我知道,你怕什麼。”方桐世信譽極低,從他跟陳紫萱的承諾就知道,全是空頭支票。

方桐世太狡猾,以後還指不定要怎麼坑害方濘。

封允轍嘆氣,張了張嘴,想阻止方濘,又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方濘轉頭看向方桐世。

方桐世已經簽了字,目光灼灼地看着這邊。

見方濘還在猶豫,封允轍在拚命阻止。方桐世打出深情牌,說道:“濘濘,我是深愛着萱萱的。你母親是我一生的摯愛。”

這話觸動了方濘的心,他想起了陳紫萱在醫院裏,雖然從來不在他面前提起方桐世,總是痴痴地看着島城的方向,暗地裏拿着方桐世的相片抹眼淚。

“母親她深愛着您。”方濘喃喃道,捏緊了文件。

方桐世聲音開始哽咽,眼睛裏有東西在閃亮。他連忙說道:“濘濘,如果可以,我多希望我們一家人還跟以前一樣……”

方濘心裏柔軟了許多。想起了母親的笑容,陳紫萱是個溫軟內斂的人,笑起來跟春天第一道暖陽一般。

方桐世見方濘眼神柔和起來,繼續說道:“我回來之前去給萱萱掃了墓,聽說島城的公共墓地要搬遷了。”

封允轍提醒方濘道:“島城那邊催了好幾年,明年春節之前要全部搬遷完畢。岳母的墓地我已經安排好了,浮雲山寺後面的墓地,就在老外公的旁邊,隨時可以遷過去。”

方濘點點頭,一直都沒有顧得上墓地的事情。等這邊事情完結,入冬之前找個好日子將墓地遷到浮雲山上。

方桐世趁熱打鐵:“等我好一點,就親自帶着萱萱遷入新墓地。”

這麼多年,看着方桐世難得如此主動熱情,方濘心裏有些欣慰。母親在冰冷的地下,寂寞了這麼多年。就連下葬的時候,方桐世都以工作很忙為理由未出席,外公忙着應酬前來弔喪的人,只剩下年幼的他流着眼淚,捧着骨灰盒傻傻站在人群中。

方濘走到床前,拉起方桐世的手,溫和地注視着老父親,清冷的眉眼中染上點點笑意。

“父親,既然你捨不得母親,等好了之後,就一直陪着母親吧。”

方濘話一出,方桐世臉色煞白,他不太明白方濘的意思。

讓他陪着陳紫萱?

陳紫萱可是在墓地里,還能怎麼陪着?

難道叫他立刻去死?

律師插嘴提醒道:“小方先生是想要方先生在病情好轉之後,去墓地那邊陪着方先生過世的前妻?這不能寫到協議書裏面去,只能口頭約定。”

方桐世鬆了口氣,方濘還是念着舊情,願意捐骨髓。他心中得意,等自己好了,那又是另外一回事了。沒了財產又怎麼樣,到時候方濘還不是一樣要養着自己,以方濘現在的財力,怎麼也能在島城排前五十,還能苛待自己不成。

守墓而已,不過字面上的意思。

方桐世連忙點頭同意,道:“等我好一點,就過去島城療養院那邊,如果身體條件允許,我想長住在廟裏,這樣就可以一直陪着萱萱。”

方濘對方桐世現在的態度頗為滿意,將文件迅速簽好字遞給律師。

律師收好文件,現場有如買賣雙方簽合同,簽定離手。又補充道:“今天的事情我全程錄了音。”

方濘:“辛苦你了。”

方桐世懸着的心放下來,嘴裏還在說道:“濘濘,你最近累了,臉色不好,好好休息,多吃點補品。骨髓的事情不急的……”

“下周我會找個時間跟醫生討論移植的時間和方案。”方濘說完便往外走,懶得再和方桐世多說,他怕自己再多待一秒便會後悔。

封允轍連忙追上去。

在換衣間裏,封允轍看着方濘欲言又止。

方濘脫着身上的隔離服,抬頭見封允轍僵在原地,安慰道:“我知道父親他不可信……或許好了之後就會反悔,除了法律文書沒有東西可以約束他。”

封允轍頓了幾秒,見律師也進了換衣間,對方濘道:“我掉了個東西在病房裏面,濘哥你和律師在外面等我一下。”最近轉碼嚴重,讓我們更有動力,更新更快,麻煩你動動小手退出閱讀模式。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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