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9 薄姬太后梨花秘令
藍天白雲下,一座巍峨宮殿矗立在高處,以這座大宮殿為中心向四面八方輻射出近千里的大大小小宮殿,每一座都透出一股低調的奢華,來來往往的後宮之主和巡衛隊,宮婢和太監,每個人臉上都是最謙卑的恭敬和臣服。
大宮殿裏此刻靜默無聲,漢白玉壘砌的大殿兩旁跪了兩排宮婢,手中拖舉着玉盤,玉盤內擺放着各式各樣的發籫和耳墜,她們低垂着頭,伏在地上等待着尊貴的主人來甄選髮飾。
一名貌若皎月的女子緩緩站起身,從眾宮婢面前慢慢走過,戴着護甲套的手搭在宮婢的腕上,護甲套上面鏤空雕花格外精緻,透過金鏤雕可以看到護甲下面十指不沾春水的細白指尖。
她的視線從玉盤上面逐一掃過,最後選了一支尊貴的鳳穿牡丹,由貼身宮婢穩穩的戴好,她才回過身看着一直跟隨在她身後的一男一女。
“青綰,抬起頭來。”她喚着前面的女子。
她的聲線很輕,卻有一股骨子裏透出來的威嚴和高貴氣度,阡青綰聽話的抬起頭看着上座的人,臉上是絕對的臣服,即使直視着她,眼神里也沒有一絲一毫的不敬。
女子的目光便一直盯着阡青綰的臉,像是要從中看出些什麼,仔仔細細的瞧着。
“青綰,其實你的真容比每一次你易容出來的面貌都要美,哀家很喜歡你這張臉。”女子這樣說道,面上卻看不出一絲她有多喜歡的痕迹,優雅的神情平靜的彷彿波瀾不驚的死水。
沒錯,說話的女子正是全天下最尊貴的女人,未央國——薄姬太后。
阡青綰掀開裙擺,單膝跪在地上,低下頭恭敬道:“太后,青綰不及太后的萬分之一,太后才是這世間最美麗的女子。”
阡青綰一跪,她身邊的男子小宇也跟着跪了下去,阡青綰說完后,抬頭靜默的看了薄姬一眼,又緩緩斂下了眼眸。
她的話其實也沒錯,薄姬太后的美貌在西方大陸眾所周知,即便已過不惑之年,她的樣貌仍是閉月羞花,歲月彷彿沒有在她臉上留下半點痕迹。
她的五官很美,無論近看遠看都經得起絕對的推敲,一雙眼睛大而有神,眼尾微微上翹,右眼尾尖上還有一顆淚痣,憑添了幾分嬌媚,一頭烏髮黑亮而纖長,挽成一個代表着身份的朝鳳鬢,十幾支金步搖在她烏髮上斜插成弧形,如同一柄金色的漂亮扇子,身上的衣緞都是世間罕有之物,一顰一蹙間,她都有舉世無雙的威儀和風情。
“青綰,哀家老了,行事都不如你們年輕人靈活,便是一個葉家,都在哀家的眼皮子底下跑出了漏網之魚。”薄姬微微抬頭,似乎是低嘆了一聲。
小宇性子不如阡青綰聰明,輕信了太后的話,以為她真的嫌自己老了,當下便高聲道:“太后,葉飄飄那女人雖然長的不錯,但不及太后的聰慧,太后若不高興,讓屬下去殺了她!”
阡青綰一掌按在小宇的腳上,用內力狠狠的撞了他幾下,朝薄姬道:“太后,雲小姐已經去殺葉飄飄了,葉飄飄活不了多少時日。”
阡青綰的功力不低,被她用內力這一震,小宇疼得直皺眉,可當著太后的面他不敢叫出聲來,只能咬牙隱忍,狠戾的瞪了阡青綰一眼。
薄姬聽了這話,平靜的目光微微閃爍了下,驀然淺淺一笑:“外面的世界很精彩,雲緋這丫頭,想必是在外面玩得樂不思蜀,流連忘返了吧。”
“雲小姐說葉飄飄滅了西楚皇後會去夏國,她要在夏國殺了她。”阡青綰將自己從雲緋那裏得知的如實告訴薄姬。
事實上,她心裏已經有些懷疑雲緋的動機,雲緋是皇帝的人,也是未央國日後的國母,除掉葉家是太后的心愿,可這跟雲緋的任務並沒有關係,雲緋當年潛在大燕國只是為了奉皇上的命令監視澹臺滄瀾和九王爺,順便向未央輸入所有情報。
可後面她卻突然失去了音訊,皇上派了很多暗探尋她,都找不到人,雖然雲緋說是被澹臺滄瀾重傷,可誰也不知道這幾年間在她身上具體發生了什麼。
無根無底的事,阡青綰不會亂說,但她卻在心裏多留了一個心眼兒。
“夏國……”薄姬低喃了一聲,淡靜的眼神在阡青綰身上掃量兩眼,開口道,“西楚的江山換人了,她想必也要去找司徒薰的麻煩,倒是個嫉惡如仇,敢愛敢恨的女子,澹臺逸已死,她定然要殺司徒薰泄恨。”
說到這,她似是想起什麼,輕聲笑着道:“既然雲緋有心替哀家分憂,青綰,你去幫她,哀家要看看夙蓮生的女兒究竟是有幾條命,能一而再再而三的從哀家的手掌心中逃出去。”
說到夙蓮兩個字,她的眼底即便再平靜,也瀰漫起了一股讓人背脊生涼的殺氣,阡青綰目光一顫,垂下頭恭敬道:“是,太后。”
“拿着這個,若司徒薰不配合,便替哀家殺了他。”薄姬掏出一塊令牌放在貼身宮婢手中,那宮婢接過,捧着令牌上前交給了阡青綰。
“都起來吧。”
隨着太后的話落,阡青綰和小宇兩人這才站起身,她看着手中的梨花秘令,突然想起了曾在太后的房內匆匆一瞥的畫相。
太后的寢殿內掛着一張俏相畫,畫上面是一個女子,穿着流雲般的煙色衣裳,青絲如瀑,螓首峨眉,唇若寇珠,冰肌玉骨,一雙美眸婉約含笑,風姿天然而絕色入骨,那女子的身後便是一片梨花林,漫天的花瓣起舞,她就安靜的站在梨林中望着遠方,嘴角噙着端莊的笑。
無論是人還是景,都是極美的。
只是,那女子,卻不是薄姬太后。
阡青綰看着手中的令牌,不由得猜想,畫上的女子會不會就是太后一直嫉恨憎惡的葉璟的夫人夙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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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短短數日光景,西楚的皇位易主,皇家狩獵之時太子帶兵逼反,殺害西楚皇,四皇子納蘭痕大義滅清捉拿叛逆賊子,將納蘭池於武門斬首示眾。
只是這斬首之前,花遲先一步親手挖出了納蘭池的一雙眼珠子,而澹臺逸也砍了他的雙手,斬首那天,眾目睽睽之下,所有人只看到一柄鍘刀砍了一名沒有雙手又雙眼齊瞎的太子。
年關的前一天,四皇子登基為帝,納蘭樂菱恢復長公主之身,不過這位深受新帝寵愛的公主,卻不住在宮中,而是依然隨傅凌天回了武林盟。
葉飄飄助納蘭痕坐上了皇位,找到了西楚皇藥材商業蓮的那枚商徽,並將其交給花遲,她的商業版圖既然要從這裏開始,那就太小,需要不斷的擴大,只是她還有事要去做,這一塊暫時不能來處理,而花遲懂醫,整個西楚的藥材她只好全權交給花遲,而除了綠羅外,夏蝶和小詩等三十六姬則留下來幫助他們。
如果她留在一個地方,目標太大,她不能讓薄姬太後知道自己正在一點點建立屬於自己的力量,在實力沒有達到之前,不能輕易暴露。
是以,當她和澹臺逸幾人離開西楚時,花遲和雪恨等人便留在西楚,將藥材生意引向巔峰。
新帝納蘭痕邀請眾人進宮一起度新年,葉飄飄其實是很高興和大家一起過的,原本也是這樣打算,可誰知一道消息卻像洪水一般瞬間將眾人的這點小希望給擊破。
便就在納蘭痕登基的同一天,夏國趁年關時節,舉兵十五萬攻破大燕國邊關防線,佔領邊關,並直逼攻擊掖門城。
南方大陸的這三國自從在葉家和段家兩位將軍出現后,發生過蠻邦戰事,到如今已經是幾年相安無事,雖然依然少不了對大燕國的覬覦,暗地裏也伸出不少魔爪,可在明面上,卻很少這樣大肆進攻。
夏國此次發難,而且還是卡在這個馬上就要辭舊迎新的當口舉兵進攻,和趁火打劫沒有什麼兩樣,新年大家都沉浸在喜悅之中,這一仗完全打得大燕國防不勝防。
掖門城是大燕北邊最大的一座關卡,一旦被夏國攻破,夏國大軍將可以揮軍直接進入大燕國腹地,眨眼就會被夏國吞去一半的領土,若別的國家再趁機登堂入室,那麼大燕可謂危矣。
夏國是悄然襲擊,澹臺跖派來的軍隊一時半會根本到不了,遠水救不了近火,而西楚國都離那邊近了許多,葉飄飄和澹臺逸眾人便連夜趕往掖門城。
守掖門城的主帥曾經是個馬夫,卻頗有點小才,他得知邊關破后,立刻就找人封鎖了全城,並埋伏在夏軍必經之地,趁對方不備,夜襲夏軍,燒了夏軍部分糧草。
是以,等葉飄飄眾人趕到掖門城時,夏軍並沒有積極進攻,而是駐紮在七裡外整頓,這個時間讓眾人歇了一口氣。
澹臺逸在世人眼中已死,不能暴露出真正身份,所以當掖門城主帥陳宿看到葉飄飄手中的九王爺令牌時,第一反應並不是相信她,而是嚴重懷疑。
據聞九王爺曾經就是為了救葉飄飄而被諸國的暗探夾擊至死,難保令牌不會落到肖小之人手裏,在兩軍交戰之時,突然闖來這麼些人拿着九王爺的令牌冒死進入他的地盤,讓他很難不懷疑是否是敵軍潛進來的細作。
“你說你是葉飄飄?”陳宿是個中年男子,綁着一個馬尾辨,一副狂放不羈的樣子,因為長期訓練而顯得肌肉發達,即使是穿着冬天的厚重棉衣,依然能辨出魁梧的結實身材。
他站在門口,望着堂外手下引進來的一眾男女,雙手抱胸靠在門上,狐疑的目光不住的在眾人身上來回打量,男男女女加起來十幾人,男的俊俏,女的漂亮,個個都是一身雍容華貴的氣度,還有十幾個男子雖然渾身都用黑袍遮蓋起來,但就憑那份外露的霸氣,陳宿便猜測出這些人可能不簡單。
更別說站在那十三人前面,戴着一張銀色面具的男人,更是矜貴異常,還有那個男人身邊的小孩,那麼漂亮的小孩,他活了這麼大年歲還是頭一次見到。
葉飄飄這個名字,陳宿是聽過的,大燕國的人都知道,他雖守在北邊的掖門城,距離京都甚遠,但江山易主這等大事,不說大燕,就連附近的國家都是傳遍了的。
只是,聽說是一回事,他又沒看到過真人,在這個節骨眼上,他當然不會輕信任何一個陌生人。
“陳統領,你的猜疑是對的,換作是我也會懷疑,但好人壞人也不是憑一句話論斷,若是我能幫陳統領退敵,是不是葉飄飄也沒有多大關係。”葉飄飄毫不畏懼,直視着陳宿。
從那樣的目光中,陳宿看不到半點虛假,視線從眾人身上巡視一圈,陳宿直起身子,讓開一條道:“說說你有什麼良策。”
說著,他逕自走進了房內,那意思不言而喻。葉飄飄看了澹臺逸一眼,笑着與他走了進去。
陳宿是個直爽人,不喜歡拐彎抹角,屁股一落坐就開門見山道:“挑重點的說,我聽的懂。”
葉飄飄暗自發笑,這個陳宿倒是個招人喜歡的爽快人,她見過直白的,卻還沒見到像他這樣直接的,低聲笑了笑,她道:“敢問陳統領,夏國帶兵來犯的主帥是誰?”
“夏國大祭司,司徒薰。”陳宿道。
祭司帶兵來打仗,倒是聞所未聞,葉飄飄沉吟了一下,又問:“可還有人?”
陳宿低頭想了一下,抬起眼皮道:“我派去查探的人回報說,還有兩名女子,但不知道她們具體是什麼人,聽他們的意思,夏國的將領似乎聽命於這三人。”
夏國將領若聽命於司徒薰倒也無可厚非,畢竟司徒薰是夏國的大祭司,但那兩名女子是什麼人?竟然能命令夏國將領?難道是夏國的皇室中人或是某位公主?
葉飄飄看向澹臺逸,以他的見識,對於夏國的了解肯定會比她要懂的多。澹臺逸收到她的詢問,不用她開口便知道她想問什麼,目光柔和的望着她,將她的手包裹在掌心中,輕聲道:“夏國不比西楚,風氣要嚴謹許多,所有公主都待字閨中,不可能會出來拋頭露面,更不可能像納蘭樂菱一樣遊走江湖。”
葉飄飄一聽,忽然皺緊了眉頭,如果不是這樣,那事情似乎就有些棘手了,有個問題她一直想不透,夏國為什麼會選在這個時候進攻?而且是掖門城這條路線!
陳宿觀察了半響兩人的神色,忽然笑道:“我有一個想法。”
一直沒說話的西子夜此時抬起眉,風情萬種的看着陳宿,一雙波光流轉的桃花眼中像是要跳出兩隻脫光的妖精來,那**裸的視線看的陳宿忽然心口一緊。
“咳咳……我說錯了什麼嗎?”陳宿從沒見過這麼妖孽的美男子,捂着胸口咳嗽幾聲,微微紅着臉問道。
葉飄飄和葉寧兩人心中暗笑,這妖孽又要禍害人了,居然連陳宿都不放過!男人對他的放電都把持不住,真是走到哪兒迷到哪兒啊。
西子夜朝陳宿勾起唇,微微一笑:“陳統領有什麼想法?”
他的薄唇潤紅,那一笑如一夜春風襲度,桃樹遍地開花,萬世的好景風華,陳宿心口突地跳漏了一拍,紅着臉怔怔的盯着他,竟說不出一個字了。
陳宿的模樣看在眾人眼裏,着實是情有可原,但凡第一次看到西子夜的人,都是這副表情,可君諾等人卻有些吃不消,對於長成這樣比女人還要漂亮的男人,還時不時男女老少不分的放電,着實在他們有種想揍他一頓的衝動。
澹臺逸很淡定,銀制面具下看不到任何錶情,薄唇輕啟,也很淡定的幫陳宿打破了僵局:“今天晚上,夜探敵營去查看一下情況。”
知己知彼,才能百戰百勝,若連對方有什麼目的都不清楚,縱使掖門城守住也毫無意義。
“我正是這個意思!正是這個意思!”心中的想法被人說出來,陳宿激動的站了起來,連忙接話道,說完,他又尷尬的看了一眼西子夜。
西子夜有些好笑,站起身走到大堂側邊放着軍事佈陣圖的地方,指着掛在牆上的地圖道:“雖然我不懂軍事,但就我這個不懂的人都看出來了,掖門城是個地勢險要的地方,而且離西楚國極近,從這邊攻打不但會繞很長的路,而且很可能久攻不下,花費大量的人力物力,若是從另一條月寒城進攻,此時,只怕他們已經拿下,直搗大燕腹地了。”
這也是葉飄飄一直不懂的地方,不明白司徒薰等人這麼做的目的究竟是什麼。
“他在吸引我們的注意。”澹臺逸突然涼涼道。
他的話一出,便連葉飄飄都驚了下,的確,如果是這樣,那麼他們達到了,掖門城離西楚那麼近,彷彿是等着她們趕過來一樣,明明可以選擇月寒城,卻偏選擇這一條更加艱險的路,很明顯,他們的目的不僅僅是針對大燕國。
引她們前來,究竟所為何事?
葉飄飄和眾人一起走到西子夜跟前,望着那張碩大的地形圖,掖門城在高處,三面環山,山勢極其險峻,想要直接攻進來怕是比較困難,難道……司徒薰知道澹臺逸沒有死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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