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 19 章
司徒晟這樣一動不動,害得楚琳琅不能安心搖王八殼,還得時不時伸手探探他的鼻息,看他是否還活着。
在又搖出個大凶之相后,楚琳琅氣得一甩過龜殼,索性不佔卜了。
她深吸一口氣,盯着司徒晟閉合著眼的俊臉,很是認真地去想:他若真死在自己車上,她該將他的屍體隱蔽地埋在何處,才能保全自己的名聲。
想了一會,她又伸手去探他的鼻息。
可這次,她的手指剛伸過去,司徒晟突然睜開眼,雙眸似含着千年冷霜,瞥着高鼻下那造次的玉指。
楚琳琅尷尬一笑,順勢將手往下移,很是體貼地替他拉了拉被子:“車裏冷,司徒大人注意保暖。”
也不知司徒晟信不信她的話,只是盯看了她一會,便又合上了眼,一動不動。
楚琳琅不好再試探,只能抿嘴看着窗戶——一路密林,處處都是毀屍滅跡的好地點,只是車上沒有鐵鎬,如何是好……
可就在這時,司徒晟突然又悶哼一聲,低頭看着自己的胳膊傷口,低低道:“不好,割我的刀劍似乎有毒……”
楚琳琅撲棱一下坐起,驚慌道:“那……你豈不是要死在我的車上?”
司徒晟沒有說話,幸好方才楚琳琅用布條勒緊了他的胳膊,現在傷口雖然發麻,但毒性擴散得不快,應該不是烈性的,而是獵人慣用麻翻獵物的。
那些人是原本是立意讓他暈在當場的……
只要將毒吸出來,應該就無大礙。他試着自己用嘴去吸傷口,奈何傷口的角度刁鑽,壓根就挨碰不到!
楚琳琅看出了他的想法,只是緊張地咬了咬指甲,看他遲緩的動作急得不行。
最後她乾脆心一橫,逕自伸手撥開司徒晟礙事的臉,咬牙深吸一口氣,將櫻唇附在他胳膊處的傷口上用力一吸,便將中毒的污血盡數吸了出來。
可能是司徒晟感覺到太疼,竟然身子一僵,倒吸了一口冷氣。
楚琳琅可顧不得他,連連吸了幾大口,然後將污血吐在了旁邊的被子上。
司徒晟垂下眼眸,只看得見烏黑髮鬢壓着的一截纖細雪頸,從毛絨絨的衣領里微微露出。
還有伏在身前的纖薄後背,以及粉紅錦裙包裹着不及盈盈一握的楚腰都毫無保留地呈現在他的面前……
不知怎麼,他倒是想起在之前應酬的酒局間,那些醉眼酩酊的官吏打趣周隨安的話來——“我們滿連州的官眷,都是黑皮的娘們兒,偏你府上養得跟雪團一般,可有什麼訣竅?”
如今,這雪白的楚夫人正賣力地幫他療傷,只是她似乎沒有注意,她那柔軟的身體也一併壓在了他的身上……其實上次在城門觀刑的時候,她不小心,也曾撞在他的後背處……
他深吸一氣,不再看埋在自己胳膊上的堆雲烏髮,只仰着脖子閉着眼,似乎再努力壓抑着什麼。
直到那污血變得清亮,司徒晟才啞着嗓子低聲道:“好了……”
楚琳琅也連忙拿了一旁的茶壺漱口,免得不小心吞下毒液。
她還有些不放心,低低問道:“真的吸乾淨了?你可不能死在我的車上,我車上沒有埋屍的鍬!”
少師大人聽得眯了眯眼,慢慢道:“要不然,你再占卜一下,看我何時能斷氣讓你埋?”
楚琳琅這才發現自己情急失言,立刻訕笑閉嘴。
其實她也怕死,但更怕司徒晟真死在他車上。兩項衡量,值得冒險一試。
若是不幸真中了毒,大約她也可以昏迷了事,將剩下的爛攤子丟給司徒晟這碎催解決。
至於什麼男女授受不親一類的,早被楚琳琅暫時拋在了腦後。
幸好老天垂憐,她最擔心的事並沒有發生,這一路很安順就到了木工店。
楚琳琅讓人將馬車停在了店后,又讓車夫與夏荷進店催單。
司徒晟趁着四下無人的機會下了馬車。他托着胳膊準備走,又停了腳步,對還沒來及鬆口氣的楚琳琅低聲道:“遇到在下的事情,還請夫人守口如瓶,對周大人也不要說,免得累了夫人名聲。”
這個不用他吩咐,楚琳琅自己都懂,這一段就是爛在肚子裏,打死她都不會說。
司徒晟想了想,看着楚琳琅的臉兒又道:“在下也略通些玄學,為謝救命之恩,不妨替夫人占卜一卦。過些日子,連州風水有變。周大人若能調一調位置,對你一家的風水八字大有裨益……”
楚琳琅很是懷疑:“大人……算得可准?”
司徒晟冷哼了一下:“不太准,不過……比夫人你的龜殼要靈驗些。”
說完,他便托着胳膊,頭也不會地匆匆消失在炊煙繚繞的村舍中。
夏荷從木工店出來,就看見楚琳琅立在馬車便往遠處望。
方才方便之後,大娘子就不讓她進車廂里,夏荷凍了一路,實在受不住,就先鑽入了車廂,想要取個手爐暖暖。
可剛進車廂,她就被沾滿了血的被子嚇了一跳:“夫人,這……這……”
楚琳琅也上了馬車,又趕緊撂下車帘子,壓低聲音道:“突然來月事了,不小心蹭的,你莫要聲張。”
夏荷傻了眼,這小日子也不對啊!再說,大娘子是血崩了嗎?怎麼來月事會流這麼多血?
可是楚琳琅卻臉色一沉:“莫要再多話,趕緊回去吧。”
在半路時,楚琳琅再次借口小解,將那染血的被子裹成一團拿下了車,背着那車夫扔到了河面打魚的魚洞裏。
夏荷雖然知道有蹊蹺,可看楚琳琅行事,還有嚴肅的神色,也不敢再問。
楚琳琅將車廂里擦拭乾凈后,才發現渾身酸乏。
被司徒碎催這麼一嚇,似乎發燒都懂事地退下去了。
她覺得司徒晟最後那一番話,應該不是無聊客氣之言。她並不認為司徒晟跟自己一般篤信風水玄學,那麼他最後說的那番話到底有何深意?又有幾分可信?
本該在京城的司徒晟為何會悄無聲息出現在連州?又是何人如此想要他的命?
楚琳琅想不明白,車廂里的血跡拭乾,可依然殘留這一股淡淡皂角清香,那是司徒晟身上的味道,跟着煩亂的思緒一起肆無忌憚地拉扯着楚琳琅跳動的神經。
等馬車到了城門口時,有附近軍營的官兵協助門官盤查入城的馬車。就算是通判夫人的馬車也不能網開一面。
楚琳琅只能下馬車,站在一旁等着官兵搜查車廂。幸好她收拾得齊整,並沒有被人發現異樣。
等她回家的時候,都已經臨近傍晚了。不過周隨安還沒有回家。
楚琳琅讓人去住在附近的書吏家裏打聽打聽,好端端的城門為何突然戒嚴。
不一會就得了官衙內部的消息,說是出了命案!臨縣死了個隱退的官吏,曾經在連州做過官,兒子又是寂州的判官,這命案就在連州地界,現在滿城都在抓兇手呢!
聽了小廝的傳話,楚琳琅緊張地咬起了手指頭。她害怕了,怕自己無意中幫了兇手逃跑。
如果人真是司徒晟殺的,她豈不是放縱真兇出逃的罪魁禍首?
楚琳琅繞着桌子轉了幾個來回,決定等周隨安回來,就跟他說自己曾經不小心救下司徒晟的實情。
女子名聲是大,可也不能助紂為虐,縱容了無法無天的狂徒!
就在楚琳琅做了決定時,周隨安終於從城外回來了。
他並沒有去新妾的屋子,而是徑直回了楚琳琅的房中,也不等楚琳琅開口,就賣弄道:“你消息向來靈通,可聽說了什麼?”
楚琳琅聽說的那可就多了!但沒啥能講給周隨安聽的,所以她試探反問:“沒頭沒腦的,什麼事兒啊?”
周隨安連飲了三大杯冷茶,這才壓低聲音道:“臨縣差點發生命案!”
楚琳琅的眼睛一跳,試探道:“差點?就是沒死嘍?”
周隨安點了點頭道:“兇徒逞凶的時候,正好僕人被撞見,說是屋內兩人相鬥,於是便喊人來。結果那兩個都跑了,其中一個還受了傷,後來有人在附近的草甸發現了其中一個的屍體,至於另一個卻沒有蹤影。於是附近幾個州縣城門都嚴加盤查,想要找尋那個跑掉的兇手。”
楚琳琅急着追問:“你還沒說人死沒死呢!”
周安接着道:“那位員外真也是命大,本以為沒救了,結果竟然緩過了氣兒,我去了臨縣聽知縣報才知,他斷續說了些當時的隱情。說是兇手來切他喉嚨的時候,突然有位公子闖入,用胳膊替他格擋了一下,又跟那蒙面兇徒搏鬥,這才僥倖活下來。只是員外慌亂間認不出人來,一時也不能讓他去辨認屍體。唉……那傷口可真深,說話都有些漏氣……”
他說完這些,卻看到楚琳琅在緊張地啃手指甲,不由得失笑:“看把你嚇的。放心,州里所有官員的府宅都增派了兵卒,那兇手殺不到我們的宅院!”
原來他誤會自己的娘子被那兇案嚇到了,趕緊出言寬慰。
豈不知,他娘子其實是緊張轉着腦筋。
她想弄明白,司徒晟究竟是殺人的那個,還是擋刀救人的那個。她該不會是救下個殺人狂徒吧?
堂堂皇子少師,千里迢迢奔赴連州殺人,怎麼聽都不挨邊啊!
可是他為何會突然出現在殺人的現場,這裏有什麼暗流旋渦?
周隨安今日來賣弄公事,其實也是沒話找話。這兩日,他一直有心寬慰娘子,可惜楚琳琅似乎一直很忙。
結果沒說上兩句,周隨安便又被拍門的婆子叫走了。
趙氏現在看兒子看得甚緊,生怕周隨安再在楚琳琅這塊鹽鹼地上白費功夫。
楚琳琅如今並不在意婆婆的心思。這一夜,她想周隨安的時候甚至都不及想那司徒晟多。
那個男人,可真是與她八字相剋,似乎次次見他都要提心弔膽,夜不能寐!
如此忐忑了幾日,那重傷的員外也緩過來能去認人,認出屍體正是弄傷他的刺客。
楚琳琅確定了那屍體並不是司徒晟后,也長出一口氣。
看來她並沒有助紂為虐,救助了殺人兇手。既然是功德一件,司徒大人又不欲人知,那她就不必講出來,讓她自己捲入這些污爛事兒里去。
至於司徒晟說的占卜官運的話,也被楚琳琅拋在腦後,乾脆了無痕迹。
楚琳琅心裏揣着秘密,周隨安也不見什麼舒心事兒。
臨縣的行兇案子也不知怎麼的,不了了之。
而他的死對頭張顯從京城裏回來后,好似插了幾根鳳凰翎羽,一副鍍金身的囂張氣焰,愈加不將人放在眼裏了。
甚至有幾次,張顯陰陽怪氣地在同僚面前讓知府大人都下不來台。
至於掌摑過他的毛頭小子周隨安,張顯更是一直不曾忘。
畢竟小人記仇,向來都是天長地久。
作者有話要說:咩~~~北方離春暖花開還很遙遠,好羨慕南方的春天來得格外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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