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懸崖勒馬
不知道為什麼,只要一盯着那黑洞洞的門口,恐懼便如同潮水一般襲上心頭。不安此時在心中達到了頂點:
不對,情況有點詭異。
眼前的人,雖然她看起來像尚翩然,說話聲音也像尚翩然,但她真的就是尚翩然嗎?我記起了劇院門后不存在的老虎。
“…”
咕嚕,咽了一口口水,我突然打起了退堂鼓。
“要,要不,你…先進去一個給我看看?”
“怎麼?還要我先進?你一個大男人還怕黑啊?真沒想到。”
尚翩然捂着嘴呵呵呵地樂了起來,半個身子側着探進了門后的黑暗之中,還略微翹起了腳。
咔,清脆的一聲,她摸到了門后的某個開關,小房間內冰冷的白熾燈亮了起來,可以看到,房間的內部很小,只有幾個空蕩蕩的鐵架子,果然是個閑置的雜物室。
不得不說,小房間屋頂內的白熾燈比夢遊奇景里的燈光要亮的多,給人一種心安的感覺,對受了一晚上鬼罪的我,非常非常誘人。
然而…
“進來啊?”尚翩然擺擺手,看起來毫無心理負擔,至少表面上很是坦蕩地跨進了房間:“外面很危險,只有這個房間裏頭是安全的,你趕緊的吧,再磨蹭,那些人偶就要衝上來了!”
“……”
“怎麼啦~有什麼問題嗎?”
見我紋絲不動,她在房內扶着門,歪着頭看着我,有幾分俏皮,卻讓我冷汗直流。或許是心理作用,或許是相由心生,越看越覺得她臉上笑容曖昧不懷好意,乃至於包藏禍心。
…太煩人了!到底有完沒完啊!
我疲憊不堪的心中湧出了一絲殺意:耍我很好玩嗎?嗯?
“你真的是尚翩然嗎?”我懶得和她迂迴,尖銳地,直接地挑明了自己的懷疑。如果是我今晚學到了什麼,那就是不管你迂迴不迂迴,這些東西該害你還是要害你,不如不要浪費時間,狂按快進到撕破臉---
“哈?我不是我自己?”聽完我的話,茫然的表情劃過她的面孔:“啊?你在說什麼----你為什麼會這麼想?”
“你說呢?你膽子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大了?你真敢孤身一人闖進這種鬼地方?你莫不是髒東西假扮的吧!”我緊張地盯着眼前的“尚翩然”,攥緊了拳頭,渾身緊繃,以防她隨時衝過來,變身成一個面目猙獰的女鬼。
她歪了歪頭,抿着嘴唇,沉默地看了我幾秒鐘,道:“哦。原來是這麼一回事。”如果這是演技的話,那她這副無奈的樣子裝的可真像。
她嘆了口氣,聳了聳肩道:“雖然不知道你為什麼會有這種怪想法,但我真的是我。”
呵,口說無憑!我冷笑着看了她一眼:“我還是真的是周敦親爹呢!”
“真的是我。”
“證據呢?”我朝她攤開手心,並沒有考慮過對方會用什麼方法向我證明。說到底,她就不該滿口怪話地在這個時間出現在這個地點。
事出反常必有妖!她怎麼知道這個房間裏頭是安全的?這波進去了怕不是直接把自己送進虎口,還好及時懸崖勒馬!
我話音剛落,只見她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以一種極快的語速開口了:“你十歲那年把腦袋卡在自家窗檯柵欄里,被全樓圍觀,回家之後在日記本上寫下【莪洅葉⒏嬒愛孓,莪吆嫼化】。”
“你初中那年,代表班級參加短跑比賽,眼看就要跑不過人家,試圖假摔與對手同歸於盡,
結果撲錯人,差點把在賽道旁邊加油的無辜女同學褲子給扒下來。”
“?!”
“你高二那年曾經一個月沒洗澡,把周圍同學熏暈了還覺得自己身上充滿了男人味,堅決不去集體浴室。”
“?!?!?!”
“你大學那年…”
“等等!”我緊張的環顧了一下四周,確定人偶沒追上來,然後嚴肅的伸出一隻手制止了她:“你…你是怎麼知道這些事情的?”
“哦,”她嘴角向上抽搐了一下:“你媽媽…阿姨和楊隱的媽媽,也就是我的准婆婆是好朋友,她們經常聊這些事情,楊隱又是你的發小,他有時候也會和我八卦你----還要我繼續說下去嗎,我可以一口氣說到天亮。”
“...”
“不必了,我相信你。我剛才那都是逗你玩呢,哈哈哈。”
在尚翩然得意小眼神的注視下,我大步流星跨進了那個小房間,在背後狠狠地摔上了門,擰上,以掩飾這突如其來的尷尬。
----糾結一番以後,我還是決定相信她,這世界上應該沒有這麼通人性的鬼吧?!對吧?
...再加上我覺得掉頭跑掉的話說不定死的更快。至少有一點張麗華她們應該沒騙我,隨着時間的推移,這個設施內會越變越危險。
就剛才和尚翩然說話的這麼一小會功夫,島上的氣氛又變得沉重了幾分。直覺告訴我,自死神們出現以來,這裏的事態正朝着某個不可挽回的糟糕境地滑坡,不管接下來去哪,我都絕不能再次進入死循環了。
回頭是確定的死,而進房間也是確定的死。嗯,確定的社會性死亡。
背靠在門上,我與尚翩然面面相覷。一想到她剛才的話,就耳根發紅,有那麼一瞬間,我甚至把自己身處魔窟的事都給拋到九霄雲外去了。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為什麼我媽總是這麼熱衷於出賣我的私隱來拉近鄰里關係,我不好面子的嗎!從小到大都不記得因為這個和她面紅耳赤地急過好幾次,甚至還放過狠話,可惜她就是屢教不改。唉,畢竟是親媽,你還能怎麼辦!
還有楊隱!我早知道這比喜歡在妹子面前兜售我的私隱討她們歡心,只是沒想到他居然知道的那麼多事情,我怎麼記得初中分明和他不是一個班,接力賽那件事原來那麼出名嗎,原來大家都知道的嗎,只有我不知道大家都知道嗎----
難道說他連我大二那年喝醉了以後闖進樓下宿舍衛生間把三瓶洗手液當酒幹了的事情也說了?還有喝多了抱着電線杆給高中暗戀對象打電話狂哭那次,還有…
找到了,在大學裏喪失擇偶權的原因終於找到了!
也許是尷尬到了極點,我突然有了一種想要放聲大笑的衝動,等我出去了,一定要讓楊隱請我吃飯------
楊隱他----我這時方才意識到了自己想法的不對勁,硬生生地把想笑的衝動憋回了嗓子眼。
我竟然忘了,楊隱已經不在了。
...有時候我真希望樂園也把我的腦洗了。
不,也許它已經開始洗我的腦了,不然我為什麼會忘記呢?我怎麼還能若無其事地想起他來?
霎時間,突然覺得活着好沒意思,人生好沒意思,心裏一陣陣的堵,說不上來的感覺。
短短几分鐘內,情緒大起大落讓我一下脫了力,背靠着門慢慢地滑了下去。
隨着我坐倒在地,我的視線也跟着下移,這個時候我忽然發現,尚翩然裙子兩側的兜鼓鼓囊囊的,貌似塞滿了東西。再仔細一看,竟有幾根黑青色的手指從她的左口袋的開口處露了出來。那手指頭比她自己的還要小上兩號,應該是小孩的手掌。
從衣服外側被撐出的輪廓來判斷,她兜里…她的兜里居然放了一條斷了的胳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