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肚子比時鐘還准
見此,陸晨風哭笑不得,說道:
“怎麼把自己弄成這樣,需要這樣嗎?”
話剛出口,他又覺得不妥,語氣過於輕浮,於是又認真、誠懇地說道:
“當然,如果你是真的傷心成這樣,那當我前面沒有說過,我會認真地道歉,並好好安慰你。”
“只是沒想到你這麼大年紀了,居然還不知道愛惜自己,不但哭成一個大花臉,還想要跳樓。”
他示意着旁邊狼狽不堪、兩眼通紅、神色憔悴的中年婦女,繼續說道:
“你看看你老婆哭成什麼樣子了,就算不愛惜自己,你也要好好愛惜她,夫妻到老不容易,你們都五十多了,馬上就可以說是相伴一輩子,這些還需要我教你嗎?
“我都為你感到慚愧!”
向守仁原本還有些生氣,以為陸晨風有意笑話他,只是聽到後面,不由得心生愧疚,點頭后說道:
“是我對不起她。”
“你們進來吧。”
他讓開道,又把門輕輕地再打開一些,好讓陸晨風和老婆一起進門。
陸晨風走進去,卻伸手攔住了向守仁的妻子。
回頭后,拿出自己的IC卡,又在口袋掏出一疊鈔票,將最外的一張百元大鈔取出來,與IC卡一起遞到對方面前,道:
“麻煩您幫我走一趟!”
“馬上就要下班了,我以前得過胃病,餓不得,必須準時吃飯,過會飯堂開飯的時候,你幫我打一份上來,順便也幫老向帶上來,我們邊吃邊聊。
“另外這錢是給你去買點酒和滷肉,我喜歡吃瘦肉或豬頭肉,如果是豬頭肉必須切細一點,不然我聞不得那腥味。
“其他沒什麼要求,剩下的錢就買酒和其他滷菜,花生米也行,您自己拿主意就好,看看你家老向和您喜歡吃什麼就買回來,就算是頭一次見面,稍微表示一下心意。”
“這怎麼可以呢,要買應該我出錢來買,怎麼能讓您破費呢。”向守仁的妻子不肯接下。
陸晨風強行塞到她手裏,點頭勸道:
“去吧,別客氣了,客氣就是見外。
“100塊錢買不了什麼,如果有心,你們下次請我也是一樣的,我保證不會客氣!”
說罷,他關上房門,將對方擋在門外。
夫妻床、床頭櫃、飲水機、電視機、電視櫃、簡易的大衣櫃,摺合桌,還有兩張小椅子……
狹小的宿舍,擺的滿滿當當。
僅有一條小小的過道,可以擺開一張桌子,勉強供兩個人坐着吃飯。
陸晨風見狀,直接往前走,穿過裏面的房門,來到最外面的陽台。
向守仁緊跟在他身後。
兩人肩並肩地在陽台上站着。
陸晨風打量着眼前的高樓林立,目光一眨一眨,輕嘆一口氣,平靜而緩慢地說道:
“看看吧,這就是你工作十幾年的工廠,是不是有些不捨得?
“中國人愛家,其實愛的是一種歸宿感,愛的是穩定。一個能讓人工作十幾年的企業,認真去留戀,至少它應該有幾分長處值得大家去擁護和愛戴。
他向向守仁問道:
“你為什麼要跳樓呢,是不是這裏不再值得你留戀?”
向守仁站在側邊,神色衰傷,怔怔地打量着陸晨風和眼前的廠區,卻始終不說話。
葉晨風見狀,冷眼打量着他,緩緩點頭,接連再問:
“這麼說來你的確是在悲傷,我為我剛才的言論感到抱歉,
希望你不要往心裏去。
“只是你是為了你自己悲傷,還是為了這家公司?是不是收到什麼消息,說公司想要怎麼處理你,所以跑過來要跳樓,是這樣嗎?”
向守仁側着滑稽的面孔,操着通紅眼睛,斜望着陸晨風,看了許久,最終還是點了點頭。
“是。”
只是說過這個字之後,再也沒有下文,神色里是衰傷和低落。
陸晨風看着他,仔細地思索,然後分析道:
“是葉副總還是花姐?
“葉副總是一位老好先生,遇到這種事情躲都來不及,可能不敢作主,更可能恨不得把自己扯乾淨,我想他應該不會說什麼,一切都會交給總經辦商議處理。
“花姐心直口快,你這種行徑她可能會說什麼,但是肯定不是她,因為她在出差,手機都關機了。更何況你這才多長時間,她也不可能聯繫上老闆,國外與我們有時差,歐美基本上是後半夜。”
“除了這兩位……一位是總經理,一位能夠代表老闆說話,其他任何人——包括我在內,對於這種事件都不敢輕易表態,你完全可以當這些人在放屁,說過什麼都不要去相信!”
隨後。
他轉身,露出輕蔑地神色,打量着向守仁的大花臉,質問道:
“我都不知道你在擔心什麼,弄這麼大陣仗,你要做給誰看?
“葉副總和花姐都在外面,他們能看見嗎?老闆更不知情,你就是跳下去也只能讓人婉惜,白白送了自己的性命,沒有其他,值得嗎?”
陸晨風氣場迸發,更是言辭在理,自信且從容,直接把向守仁問的臉色通紅,嚅囁着說道:
“我……我沒考慮這些!
“我當時太激動,哪裏還會顧及他們在不在,就想討還一個公道,太傷心了。
“……哭了好久,我哪有錢賠給公司嘛,還說要送我去派出所,交給警察處理,說不定要進牢房……”
向守仁哽咽着,眼淚嘩啦啦往下流。
看到陸晨風站在面前,又倔強地伸出手,不停地抹淚。
一名五十多的漢子,當著外人落淚,悲傷不己。
陸晨風又心酸又是心疼,更是痛恨不已,搖頭,痛聲地說道:
“我不管你聽到什麼,說這話的人是誰?只要這人不是老闆,這事都還有挽回的機會。
“你不要去聽信那些無關緊要的話,甚至是謠言,這是拿自己的性命在開玩笑,這玩笑太大了!
“我記得你孩子都大學畢業了吧,老婆還在身邊,這樣的日子我都還想有呢,馬上沒負擔了,可以好好安心過日子。
“你倒是好,自己想不開,真是服了你!”
說到這裏,陸晨風明顯有些焦躁,左搖右晃地打量着周圍,兩手摸着口袋裏的鈔票,彷彿在尋找什麼。
然後,他兩眼看到了向守仁,登時呆住,眼神似乎發生變化。
向守仁發現他的轉變,不安地問道:
“您……?”
“你怎麼你,我餓了,你老婆怎麼還沒有回來?按道理也應該已經下班了才對。”陸晨風突然想起什麼,抬起手腕往手錶上看去。
正在這時,樓下突然響起下班和開飯的電鈴聲。
“叮……”
“嘿嘿!”陸晨風神色微怔,露出笑容,沒有任何不適和尷尬,開心地笑道:
“這才對嘛,我這肚子簡直比時鐘還准!
“到點了就得下班和開飯,以前工作的時候老闆找我,到點也得準備零食,要不然我都不賞臉。”
他搖着頭,得意飛揚,眉飛色舞。
他並不是得意以前容如海遷就,願意準備零食與他一起工作,而得意自己有先見之明,把向守仁妻子安排出去,歪打正着。
他高興地示意着旁邊的洗手間,繼續說道:
“快洗臉吧!
“天大地大吃飯最大,我們可以一起飯,邊吃邊聊,不誤事的,也可以讓你老婆不要再看到你這張大花臉!”
“……”
向守仁無語地望着他,張着嘴嚅囁過好幾次,然而最終什麼也沒有說,默默地走進洗手間去洗手和洗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