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四章：他回來了
安小魚五歲的時候，李琳賣掉了安齊光留下的房子和車子，帶着年幼的安小魚搬到了現在住的小區，五十平米兩室一廳的房間，住下一個瘦弱的女人和一個小孩子綽綽有餘。
安小魚早慧，自幼年起就有些內向，父母離了婚對一個五歲孩子的打擊不亞於世界末日。
從那時候起，他就由內向，變成了有些孤僻，但心思的敏感也帶給了安小魚一些方便，他總是可以憑着感覺避開令自己不適的人和物。
因為要打工，李琳托關係讓還沒到六歲的安小魚上了小學，誰知道上學的第一天，安小魚放學獨自回家，在進小區門前被幾個人堵住了路。
“我沒錢。”這是安小魚在搬到那個小區之後，說的第一句話。
就是因為這種成年人普遍的自以為是的心理認知，安小魚那天掉了兩顆本來就有些鬆動的牙齒。
而那個時候唯一衝出來保護安小魚的那個人，就是林鴻。
林鴻發育得早，六年級的時候就已經有了接近一米七的身高，要比那幾個三年級的高一個頭還要多。
而安小魚也暈暈乎乎的，眯着眼睛門牙漏風的叫了一聲：“哥，我疼。”
那時候的安小魚五歲，林鴻十一歲，安小魚一年級，林鴻六年級。
從那以後，林鴻無論是在學校還是在小區，後面都跟着一個同樣是上小學，卻只有他腰上面一點高的漂亮小男孩。
而傍上了林鴻這個大腿的安小魚，自那以後也再沒有挨過打。
安小魚升到四年級的時候，林鴻初中畢業；安小魚去林鴻的中學念了初中，林鴻高中畢業；林鴻跑去京城學醫，安小魚來到了林鴻的高中；林鴻從初中開始一直到高中畢業，都是全年級第一，安小魚也一樣。
安小魚就這麼一直緊緊拽着林鴻的尾巴，走過林鴻走過的每一條路，一直到高中畢業。
而得益於兩個孩子的關係，安小魚家和林鴻一家的關係也十分要好，林鴻的父母經常不留痕迹的幫襯李琳母子，李琳是真的不知道，但安小魚心裏很清楚，林鴻一家對他們母子的好他一直都默默記在心裏。
在安小魚的心裏，林鴻就是他異父異母的親哥哥，林鴻的父母，也是他親近的家人。
林鴻上大學之後第二年，同修大二大三的課程，從第三年就只有春節才會回來，提前一年大學畢業，考了研，然後就整整三年沒有回過家，偶爾打來電話，也是學業太重醫院太忙。
真的趕不回去。
林鴻的父母也是心大，林鴻沒回家的這三年夫妻兩個得閑了就全國各地的飛，但就是不去京城看兒子，林父的說法就是：“我可是當老子的，要去看他也得等林鴻那小子開口才行！”
就這樣，安小魚整整三年沒有見到過林鴻，微信上兩人也聊的很少，只有逢年過節發個祝福。
林鴻回想起最後一次見到安小魚，還是那個小屁孩高一的寒假，那個時候安小魚的長相還偏向個姑娘，身高也只是堪堪達到了一米七，搭配着剛剛冒出來的細密胡茬，像極了個毛髮旺盛的高個短髮女生，就為這個，林鴻笑了他好一陣子。
林鴻微微低頭看着這個穿着人字拖和老頭衫的俊秀大男孩，臉上的笑意愈來愈濃。
三年過去了，那個一直跟在自己屁股後面的小屁孩已經發育成熟，雖說看起來還有些稚嫩，但已經完全不像個女孩子了。
上唇的鬍子颳得很乾凈，因為長期的使用剃鬚刀，
那一小片皮膚也已經開始泛青，一米八的身高單單站在那，就已經儼然給人一種是個可以抗事的大人的感覺。
“這次回來待多久？”安小魚眸子微微上抬，看着林鴻問道。
林鴻左手插兜，右手捏了捏安小魚的臉，回答道：“我跟老師請了辭，現在是彭傅市第一人民醫院准醫生，不走了。”
把安小魚往前推着走了兩步，林鴻趕人道：“麻溜回去吃飯，我回去跟我爸媽見見聊聊天，等明天我請你吃飯，我們倆坐下來好好聊。”
安小魚也不含糊，應了聲“好”，和林鴻揮手作別就回家去了。
李琳正端着小板凳坐在電視機前面重播着網上最近流行的肥皂劇，吃着漢堡喝着可樂，看到安小魚回來了，吸了一口可樂把嘴裏的漢堡嚼完，對著兒子打趣道：“見着啦？平時也不見你這麼火急火燎的去接我，兒大不親娘咯。”
安小魚在門口蹭了蹭鞋底的灰，笑道：“親，怎麼不親，你要也走三年，我都跑飛機上接你。”
“好感動哦，不愧是媽媽的好大兒。過來讓媽媽抱抱。”說著，就站起來往安小魚身上撲。
“噫！沒洗澡一身汗，別往我身上貼，老實吃飯看電視。”
安小魚一個閃身，躲過了李琳女士的撲擊，反手把她按回了凳子上。
拿起剛剛喝到一半的可樂，坐在旁邊跟李琳一起看劇。
李琳娘倆一邊吐槽着電視上的劇情，一邊享受這頓“垃圾食品”的盛宴。
至於其他的，安小魚比她要成熟的多，學業，生活，沒有什麼需要她過問的，反正兒子可以很輕鬆的把一切處理的很好，有時候她甚至會覺得自己是孩子，安小魚才是那個作為頂樑柱的家長。
這些年李琳沒有用過護膚品，也很少化妝，卻也完全不輸電視上當今熱火的同齡女明星。
歲月讓她吃足了苦頭，但也給了她一個足以把所有的苦都掩蓋的好兒子，所以李琳從來都不覺得生活虧欠過她什麼。
第二天早上十一點鐘，安小魚接到了林鴻的電話，讓安小魚到小區門口等他。
安小魚套了一件乾淨的短袖，踏着拖鞋就出門了。
站在小區門口，安小魚四處張望也沒看到林鴻的身影，倒是被身後突然傳來的一陣摩托車轟鳴聲嚇了一跳，回過頭一看才知道是林鴻。
林鴻坐在摩托車上，扔給安小魚一個頭盔，看着安小魚乖乖戴好之後，言簡意賅：“上車。”
“你哪來的摩托車啊。”
“老早之前就訂了，今天上午去提的車，帥不帥，就我這大長腿，我這長相，再配上這摩托車，走街上是個人都得讚歎一句靚仔。”
安小魚皺了皺眉頭，就算他對車子了解不多，也自然是認得摩托車側面那個寶馬的車標，林鴻家最多也就稱得上小康，二三十萬的摩托車怎麼可能說買就買，不禁問道：
“寶馬？我知道這個牌子，好像還挺貴的，你剛畢業哪來這麼多錢？”
“我朋友搞投資，我跟着賺了百來萬，別磨磨唧唧的，上車，帶你吃飯去。”林鴻一筆帶過不願多講，催促安小魚上車。
安小魚跨上後座，也不再多問，林鴻要比自己聰明，應該不會沾染什麼歪門邪道。
轟開油門，林鴻載着安小魚在城市裏飛馳，偶爾停下等紅綠燈的時候，都會有路人或正大光明，或小心翼翼的拍照。
雖然看不到車上兩人的臉，但畢竟兩人的身材放在那裏，再加上林鴻的新車造型本就酷炫，隨便一拍都可以作為封面雜誌去發表。
一路騎到市中心的金鵬大樓，停好車之後，兩人進了電梯，林鴻直接按下了頂樓的按鍵，那是整座大樓最奢侈的餐廳。
無視了安小魚疑惑不解的表情，林鴻大步流星的走到餐廳一個靠窗的位置坐下，安小魚跟過去之後才看到座位上還有一個女生。
“介紹一下，這是你嫂子，墨童。”
“墨童，這是我經常給你提起的，我弟弟，安小魚。”
林鴻坐在了墨童的身旁，林鴻給雙方介紹道。
打過招呼之後墨童大方的掃視起那個站在對面手足無措的少年，經常聽林鴻提起這個從小到大都十分親近的兄弟。
根據林鴻三年前對安小魚最後的印象，墨童從林鴻嘴裏聽到的安小魚，應該是不怎麼高，精緻的好像女孩子的漂亮男孩，但站在對面的顯然和林鴻口中所說的不太一樣。
雖說臉上身上都很乾凈，但那件老頭衫大褲衩和人字拖，顯然和這裏格格不入，也和那姣好的身材，俊朗的面容有較大的反差感。
和墨童一樣，安小魚也在打量着這位“嫂子”，他不太敢相信坐在那的女生居然是林鴻的女朋友。
安小魚不知道林鴻的擇偶標準，但對面這位只能說看起來不醜的姑娘，和林鴻同框的時候，任誰都會覺得格格不入。
就好像一個當紅的流量明星，和因為長相絕對不可能發生緋聞才應聘上的經紀人在一起了一樣。
站在那裏思考了一會兒，安小魚十分嚴肅的對着坐在那看菜單的大哥說道：“林鴻，吃軟飯是不對的。”
聽到這句話的林鴻還沒反應過來，安小魚緊接着就對愣住的墨童更加嚴肅道：“用金錢捆綁住的愛情是不會長遠的。”
安小魚說完話，本就沒什麼人的餐廳更加寂靜了幾分，林鴻和墨童愣愣的看了看安小魚，又互相看着對方，隨後兩人同時“噗嗤”的笑出聲來。
林鴻趴在桌上笑了很久，稍微緩和了一下之後擦掉笑出來的眼淚，無奈道：“什麼跟什麼啊，你以為我買了個七十多萬的摩托車，到金鵬頂樓吃飯，就一定是靠吃軟飯得來的啊？你也太瞧不起我了吧？”
墨童則忍着笑意對安小魚說道：“你放心吧，林鴻的銀行卡數字比我多好幾位呢，他也沒什麼把柄被我抓在手裏，我也沒用什麼小秘密脅迫他，更沒有酒後亂性要他負責。”
安小魚尷尬的摸了摸鼻子，連忙給墨童道歉，乖巧的坐下，低頭不敢看兩人。
給安小魚倒了杯水，墨童解釋道：“沒事的，任誰看到我們兩個都會這樣想，郎才女貌嘛，林鴻要才有才要貌有貌，跟我在一起除了錢，還能圖什麼。”
林鴻收斂了笑意，嘴角微微上揚，牽起身旁姑娘的手，對着那個因為說錯了話而有些局促的大男孩緩緩說道：
“小魚啊，有些東西出現的時候會讓你拋棄你所秉持的原則的，你以為你會喜歡興趣相投的，你以為你會愛上靈魂和皮囊都相融的，但總會有一個打破你原則的那個她毫無徵兆的出現，然後之前所有的一切都無所謂了，墨童就是那個擊碎我全部的我以為的那個人。”
對面的男孩兒好像聽懂了，又好像沒聽懂。
愛情這種東西，對十九歲還沒有牽過女孩子手的他來講太過虛無縹緲了。
安小魚突然想起了那個叫做烏靈的女孩子，對着好像很懂男女之事的林鴻問道：“那哥，一見鍾情，就一定是見色起意嗎？一見鍾情會有好的結果嗎？”
聽到這個問題，林鴻有些意外，但他也不知道怎麼回答，自己的初戀就坐在旁邊，墨童自然也不是能讓人一見鍾情的身材長相。
倒是一旁的墨童，輕輕抿了口茶，笑言道：“一見鍾情分很多種啊，錢、權、色，總歸你是圖那個人一些什麼東西，不然哪來的一見鍾情，靈魂和靈魂的交融碰撞需要很長的一段周期的。
但一見鍾情未必是壞事，我當初見到林鴻，就是圖他長得好看，這過程和結局都還不錯，不是嗎？”
林鴻在旁邊很認真的點了點頭，喃喃道：“得虧我長得帥，不然就沒機會被一見鍾情了。”
安小魚在那裏認真思考墨童的話，不得不說對面這個突然出現的嫂子雖然看起來和林鴻不是很搭，但舉手投足之間的氣質和言語之間的理性，讓安小魚覺得兩個人好像也挺合適。
點完菜，林鴻對着那個還在思考着什麼的男孩兒打趣道：“怎麼，我們家小魚對哪家姑娘一見鍾情了？結果還沒被人看上？”
“差不多吧，她不知道我長什麼樣子，我也只看到她一眼。”思索了一下，安小魚低頭小聲說道。
“這個我有經驗，緣分這東西，得自己抓住了才算，思前想後躊躇不定是最次的那個選擇。”聽到安小魚的話，墨童出聲勸慰道。
墨童開導安小魚的時候，林鴻就在旁邊擺弄碗筷，畢竟某種意義上來說，林鴻和安小魚不愧是兄弟兩個。
林鴻在墨童之前沒有過戀愛經驗，待在醫院多年，社會經驗豐富，但和墨童在一起后，大多時候他是被墨童照顧的那個。
安小魚更是到現在為止和異性都沒有太多的接觸，兩兄弟在戀愛這方面，都是不折不扣的用最佳的長相條件表演了二十年的Solo舞台。
吃過飯之後，林鴻又點了幾個菜，分成兩份打包帶走，安家林家一家一份，就都不用做晚飯了。
下了樓，墨童說要回學校上課，學校就在附近，走回去就好，讓林鴻和安小魚兄弟倆慢慢玩。
回家路上，安小魚問起墨童的職業，林鴻告訴他，“你嫂子是小學老師。”
安小魚嘖嘖道：“醫生和教師，還真是般配。”
林鴻“呦”了一聲，反問道：“這會兒我不是吃軟飯的了？”
過了一會兒，見安小魚沒接話，林鴻也不再打趣這個弟弟，油門一擰帶着安小魚直奔電子市場。
“你那手機也該換了，從初中用到大學，微信有時候都聯繫不上你，順便再給你買台筆記本，你做作業什麼的也方便。”
到了彭傅市最大的電子設備賣場，林鴻也不猶豫，順着指示牌領着安小魚七拐八繞，找到一家名叫“博良電子”的店鋪。
店鋪老闆年齡不大，看起來和林鴻差不多的年齡，看到林鴻之後抬了抬眼皮算是打招呼，-林鴻也不客氣，直接走到店裏的貨架前，看了一會兒之後，拿起兩台全新的未折封的筆記本。
林鴻對着老闆揚了揚手裏的電腦說道：“走了啊博良，記賬上回頭一併給你。”
老闆扭頭看了一眼林鴻手裏的電腦，什麼也沒說，輕微的點了點頭。
把手裏的電腦塞給安小魚，林鴻笑道：“咱哥倆一人一台，一模一樣的。”
這一頓操作把安小魚看的一愣一愣的，全程不過三分鐘的時間，兩個人一共就說了一句話，就拿走了兩台看起來就價格不菲的筆記本，連錢都沒付。
接過電腦後安小魚不禁感慨道：“哥，你這關係…夠硬的啊……”
林鴻哈哈一笑，也不在意，路過一家國產知名手機店，帶着安小魚又挑了一部手機，不過這次安小魚沒讓林鴻付錢。
安小魚讓林鴻在門口等着，自己進去用變黑了的等級卡刷了兩部同一型號不同色的手機。
李琳女士的手機也很舊了。
拎着兩台電腦兩部手機，兩人也不好在外面逛什麼，林鴻乾脆把安小魚送回了家，讓他自己擺弄擺弄新電腦，自己則是去市區的小學等墨童放學送她回家。
回到家之後，安小魚搗鼓了一會兒電腦，有些難懂但問題不大，之後又把舊手機上的一些東西傳到了新手機上，閑着無事洗了個澡，靜候着六點十分的到來。
……
“下一秒見。”艾娃笑着。
安小魚眨了眨眼，活動了一下筋骨，也笑着道：“我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