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非禮

第4章 非禮

涯底,南絮緩緩的睜開眼睛,瞬時,一股撕裂的疼痛感從後背發散開來,南絮不由得深深吸了一口涼氣。

她轉頭看了看四周,身上的傷口已經被人處理過,後背的傷口很深,似乎還在細細地往外滲着鮮紅色的血,南絮輕輕一動,後背立馬傳來一種撕裂的疼痛。

這裏是哪裏?

她不是墜入萬丈深淵裏了嗎?

她還活着?

可是誰替她包紮處理的傷口呢?那後背的傷口,南絮咬了咬嘴唇,不敢再細想下去……用手緊了緊身上已經破破爛爛的衣服。

這是一座破落了的寺廟或者祭壇,神像上爬滿了密密麻麻地蜘蛛網和灰塵,供桌上的燭台七倒八歪的倒落着,幾隻缺口了的供碗散落在地上,幾面為數不多的牆也都已經塌敗不已,只是仔細看看,依稀還可以看出一些它過去的痕迹,幾個不知名的神像已經裂成了幾瓣,模樣甚是駭人,慕晴霜不禁打了個寒噤。

南絮用手扶了扶太陽穴,用力晃了晃腦袋,依稀記得她是一個人溜出古靈族,本以為從此天高水長,大家以後江湖再見,她,南絮,終於自由了。

奈何,運氣太好,剛走出古靈族地界,就看見師父口中最珍貴的藥材“漫天蓮”,所以她心動了,然後腳下一個沒踩穩,就從懸崖上摔了下去,至於後來發生了什麼她就不記得了。

看了看四周,只有一堆還未燃盡的火堆,南絮想,這大概是救她之人留下的,但這荒山野嶺的是誰救了她呢?

南絮努力支撐起身體,又拉了拉身上破破爛爛的衣服,不遠處有一根木棍,於是隨手拿了過來,拄着那根木棍,艱難的向外面走去。

外面有一條小河常年潺潺地流淌,松林間各種不知名的鳥不停的發出清脆的鳴叫,成群的蝴蝶飛來飛去,幾隻蜻蜓似乎活在春天裏,風輕輕的吹着,陽光輕輕地撒在了臉上,南絮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心情不禁愉悅了幾分。

南絮循着溪水的聲音走了過去,突然,她的臉就像發燒般燒了起來,心跳的速度瞬間加快。

眼前的場景是她十五年來從未見過的畫面,一副不可描述的畫面。

她看見一個男人在洗澡,準確的來說,是一個幾近全裸的男人在河裏洗澡,男人像神明一般俊美無比,如墨般的頭髮凌亂的散落在背上和肩膀上,刀削的臉頰就像是被神明精心雕刻過的,高挺的鼻樑散打着一種說不清楚的感覺,濃黑的眉毛根根有序,似乎達到了最好的狀態,一雙深邃不見底的眼眸似乎藏着許多事,卻又讓人忍不住的多看一眼,至於身材也是極好的,南絮不由的咽了咽口水。

眼前這個男人不單純的是男人的那種俊美,他美的像妖孽,又像是神,冥冥之中,似乎有種魔力,讓她忍不住想要靠近眼前這個男人,或者多看他幾眼。

後來想想,南絮多少是有點見色起意了。

軒轅慕的樣貌絕對可以和古靈族傳說中的帝神媲美,甚至可以是有過之而無不及,帝神的樣貌已經在歷史煙塵的轉換下只存於人們口耳相傳的傳說里,而眼前這個男人的樣貌卻赤裸裸的張揚地出現在南絮的眼前。

他是人?

南絮獃獃的站着,以至於男人轉頭髮現她的時候,她也沒有反應過來。

“轉過去。”軒轅慕聲音冷若冰霜,似有瞬間將人打入谷底的感覺。

南絮一驚,急急忙忙的轉過身,腳下一不小心被木棍絆倒,整個人失去重心往後倒了下去,

後背的傷口也撕裂開來,不過在最後一刻,軒轅慕還是接住了她,南絮倒在了一個堅實溫熱寬闊的胸堂上。

是的,軒轅慕接住了她,一時四目相對,軒轅慕此刻身上只穿着薄如蟬翼地衣服,身上的水汽正在慢慢蒸發,整個人似乎在發散着若有若無的水汽,一滴水從他性感妖媚的喉結上滑落,軒轅慕的喉結動了動,南絮的心彷彿要從喉嚨里跳出來。

此刻,軒轅慕的內心是“滾。”

可以毫不誇張的說,軒轅慕是她南絮迄今為止見過的最好看的一個男人,軒轅慕美的像是妖孽,像神明,他和傳說中的帝神一樣。

但他和帝神又不一樣,世人傳說:帝神手上曾染盡過世間的鮮血,凡見過的人都深深的感受到過帝神身上的那種壓迫感和冰冷的血腥氣,但無一例外,無人未被其妖孽般的美貌所折服,而軒轅慕,南絮並沒有這種感覺,相反,南絮因為軒轅慕,心裏是暖暖的感覺。

但她不知,他對她的特別是從血脈里就有的記憶。

軒轅慕:“你要我這樣抱着你抱到什麼時候?”聲音中有着不可置疑地微微慍怒和威嚴。

一種尷尬感頓時襲來,南絮的臉又燒了起來,連忙直起身來,可能是因為太慌亂了,她一個沒站穩,把軒轅慕整個的撲倒了下去,南絮重重地壓在軒轅慕寬闊溫暖的胸膛上,她可以明顯的感覺到他的每一次心跳,每一次呼吸,甚至,她可以感受到他的每一寸肌膚。

她慌了。

他也慌了。

南絮慌亂地掙扎着想要爬起來,嘴上連連說著對不起,可身上傳來的撕心裂肺的疼痛讓她不再靈活,

軒轅慕只冷冷地說了一句,“你這樣在我身上摸來摸去的是要做什麼?”

南絮的臉瞬間燒起來,紅得比塗抹了胭脂還要紅,最後終於在軒轅慕的幫助下重新站了起來,不管身上濕透的衣服,拄着木棍一瘸一拐的向破屋走去。

身後,軒轅慕一顆顆扣好扣子,穿上青黑色蘭花刺繡的外衫,有條不紊的整理着自己的玄色的衣服,舉手投足盡顯不凡,髮絲反射的光訴說著他的冷漠與尊貴,還有孤獨。

最後,或許他自己都沒有發現,看着南絮慌亂跑走的笨拙樣子,他的嘴角有一點點微微上揚。

他,軒轅慕,南梁七皇子,已經很久很久沒有笑過了。

五歲之後,見過他的人,要麼殺他,要麼被他殺,能留在他身邊的寥寥無幾,他的過去是無盡的黑暗與刺骨的冰冷。

他不笑,也不願笑。

那年年幼的他親眼目睹了他的母妃被他的父皇逼得喝下毒酒,那時,偌大的宮殿,偌大的皇宮,他的母妃大口吐着鮮血,撕心裂肺的喊着:

“我是冤枉的陛下,”

“我是冤枉的陛下,”

“陛下,你要信我,”

“求你了,陛下,信我,陛下,”

………

蘭妃吐出鮮紅色的血,鮮血色的血染紅了軒轅慕素色的衣裙,一貫溫柔美麗地蘭妃臉色越來越蒼白,宛若一張白色的紙,沒有一點血色,最後,他的母妃死了,死在他五歲的生辰里,鮮紅色的血染紅了他素色的衣服,從此他只穿玄色的衣服。

他的母妃是南梁皇帝最寵愛的蘭妃,可即使夜夜承歡,海誓山盟卻抵不過滔天權勢的誘惑。可笑吧,為了那滔天的權勢,他的母妃成了權勢的犧牲品,整個姑蘇氏被滅族,他,成了流放蠻荒極寒之地的帶罪皇子。

軒轅慕永遠記得,他的母妃那時候是如何地絕望,“你要努力活下去,慕兒,你要相信母妃……母妃是冤枉的,你要為母妃平冤,為姑蘇氏平冤……”他坐在母妃的血泊中絕望地哭着:“母妃,不要丟下我,母妃,求你了,母妃,不要丟下我……”蘭妃越來越冰冷的身體帶走了那個天真無邪的軒轅慕。

整個宣蘭殿透露着恐怖的死寂,那時,他年僅五歲,那天是他的生辰。

他死了,那個天真無邪的軒轅慕死了,那時他才五歲,他的世界徹底崩塌,他大哭,絕望,也就是那時,他知道了權利和力量。

記憶里,所有的人的眼神都是駭人的冰冷,其中,包括他的父皇,天底下最疼愛他的人——姑蘇諾蘭,死了,死在金碧輝煌的南梁皇宮裏,死在那個權勢滔天的南梁皇帝軒轅乾御賜的金酒里,死在那個他叫了五年多的父皇的貪婪里……

姑蘇氏被滅族,他被流放蠻荒的極寒之地,沒有僕人,沒有衣食,也沒有父母,唯一相伴的人是他的師傅——長生。

夜晚的篝火閃爍,狼群肆虐的叫着,時不時傳來牛馬的吼叫,空氣中不時夾雜着股股牛糞、青草和血腥的味道。

長生輕輕地撫摸着少年時的軒轅的頭,語重心長地說道:“孩子,你一定要記得,以後的路一定會很難,但你一定不可以放棄,哪怕是做一根草,你也要努力的活下去,因為只有活下去了,一切都才會有無限的可能。”軒轅慕聽着遠處的狼叫,本該懵懵懂懂的年紀里,軒轅慕在長生的懷中,堅定地點了點頭,閉上眼睛,又過了許久方才緩緩的睡去。

十年在腥風血雨中流逝,軒轅慕轉眼已經十五歲,他成了蠻荒極寒之地的狼王,一個屬於蠻荒的狼王,不再是那個只會任人欺負的孩子,正因如此,他才可以活下來。

與此同時,帝都,南梁皇帝病危,一道聖旨,被快馬加鞭的送往蠻荒極寒之地。

他回來了,但一路上有無數人要他死了,比如現在困在這深淵之下也是那些人的傑作。

帝都的水,深的可怕。

而那些黑暗裏的人也不能想到,他小小年紀被流放關外經歷了什麼,在蠻荒之地的十年,每每午夜夢回時,都是他最痛苦的記憶,刀劍,牢籠,暴力,屍體,血液……一切一切,充斥着每一個夢境,他能活下來從不是靠僥倖,他的腳下是踩着累累白骨,所以這帝都的黑水,輕易還淹不死他。

帝都傳言,他星命不祥,所以才害死了母妃,害的整個姑蘇氏被滅族,所以所有靠近他的人都會被牽連,但軒轅慕始終不信命,不信他的命,但他的命,就連整個蠻荒最厲害的巫師也看不透,而帝都大家都說他是個不祥的人,但師傅卻說他的星命命理不是人能看透的,

不過,這重要嗎?畢竟他從不信命。

不久后,軒轅慕站在帝都最高的城樓上,眺望着整個帝都城,冷冽的風吹拂起他臉上的幾縷髮絲,眉頭微皺。

他告訴自己,他要做這南梁的王,做這天下的主人,他要手握這天底下最大的權利,他要改寫這時代,為此他願意付出一切代價。

可這帝都的水實在是太深了!

回到帝都之後的許多事,都超乎了他開始的預想。他回帝都,只是別人手中的一盤棋局,他也是別人手中的一顆棋子。

棋子和影子向來都是是這東洲大陸最可卑的存在,可以隨時隨地任意捨棄。

軒轅慕緩緩走向破屋,好些天以來他唯一一個可以容身的地方,但他深知這也不是他能久留的地方,畢竟,那些人一定不會放過他的,一定會派人來搜山。

看着南絮不安的模樣,他倒像個沒事人一樣的找了個地方坐了下來,就好像剛剛什麼也沒有發生過一樣。

終於,南絮憋不住了,開口說道:“剛才真的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要偷看你洗澡的,那是意外!”

軒轅慕沒有理會,整個人冰冷的讓人害怕。

“是你救了我嗎?我記得我是從懸崖上摔下來的,我原以為我死定了,謝謝你……”南絮喋喋不休的說個不停,吵得軒轅慕不禁眉頭一皺。

“你可以安靜點嗎?”

南絮尷尬的點了點頭,空氣又陷入一片寂靜中,連彼此的呼吸聲都可以聽的清清楚楚,只有火堆輕微地發出“卡塔”的聲音。

這樣過了沒多久,南絮實在是控制不住不說話,畢竟她也算是一個話嘮,南絮開口說:“謝謝你救了我,我叫南絮,也不知道你的名字叫什麼?”

軒轅慕頓了頓,“你沒必要知道。”空氣又陷入一片寂靜。

又過了好久,“我複姓軒轅,單名一個慕字,軒轅慕,”又是一陣沉默。

慕晴霜看着他的那張臉,她還是有點慌,他太美了,美的不真實,一個男人怎麼會那麼美呢?這種美不該出現在一個男人的身上。

但他救了自己,這是不可置疑的事實。

突然,一聲咕嚕嚕的聲音從肚子傳了出來,南絮尷尬的笑了笑,畢竟她已經很久沒吃一點東西了,身上又受了傷,所以就肚子餓的叫了起來。

軒轅慕看了看她,問道:“餓了?”

南絮點了點頭,“嗯。”

“吃魚嗎?”

“吃。”

不過,現實卻不像想的那麼美好,軒轅慕沒有過抓魚的經驗,或許是過去數年一直生活在草原上,抓了很久,把整個小水塘的水弄的混濁不堪也沒有抓到一條魚,倒是把岸上的南絮急了個半死,各種指揮,各種辦法都沒有奏效,南絮心裏不禁翻了一百個白眼,最後實在沒辦法了,南絮只能忍着後背的劇痛,在姑蘇慕目瞪口呆的眼神中捉到了四條魚,然後又把魚放在架子上烤,烤得金黃金黃的,看着就十分饞人。

南絮和軒轅慕圍坐在篝火旁享用着今天的晚餐,兩人的影子在篝火的映襯下不斷跳動,逐漸拉長。

一頓晚飯的功夫,兩人稍微熟絡了一些,軒轅慕依舊冷冰冰的,南絮是個話嘮,不停的講講講,講了各種奇聞異事,還講了自己是為什麼從懸崖上掉下來的原因,講到了她的族人——古靈族,只是講到她的族人的時候軒轅慕的眼睛裏閃過一絲她沒有發現的光。

黑暗侵襲着一切,只有篝火在閃爍,兩人漸漸睡去。

軒轅慕取下他的斗篷,遞給慕晴霜,“別著涼。”

“嗯,謝謝。”

又是死一樣的沉寂。

軒轅慕的斗篷上殘留着淡淡的味道,味道很獨特,有點像檀香卻又不完全像,是一種南絮沒有聞過的味道,不過她很喜歡這個味道。

這個味道讓南絮覺得很安心,她為之深深的沉迷着,殊不知,此香可控制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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囚皇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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