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1個大包袱
黑無常收去江充身上寒鐵鏈，命衙役敲去他身上冰塊，又往他身上潑了一桶熱水。
不一刻，江充獨腿跳躍而起，怒道：“我女朋友呢？”
李正坤慢悠悠道：“你是說女鬼童嬌？”
“正是。你們把她弄到哪去了？”
“她已送第十閻王殿投胎轉世，你們再也不會見面，她不會再纏着你，妨礙你建功立業。嘿嘿嘿。二位無常爺開恩，將你賞給老爺我，給我做一名馬夫，你可願意？”
“不願意！”江充脖子一梗，“老子滿腹才學，天生是干大事的料，怎能屈身為奴侍候你！”
黑無常罵道：“不識抬舉的東西，不用刑不知感謝李老爺厚恩，來呀，先打一千棍，看他還狂不狂？”
李正坤沒反對。掌刑衙役奔上來，將江充掀翻在地，揚起水火棍一通狂打，一千棍下來，直打得江充筋斷骨裂、皮肉飛盡，猶如一灘爛泥，攤在地上。超級疼痛象潮水一般，一波接一波地淹沒他，使得他懷疑鬼生！
黑無常問他想明白沒有，是否願意給李正坤為奴？
江充身子無法動彈，只腦袋能動，也能答話，因為腦袋沒挨棍刑。呵呵。他答道：
“一百個、一千個願意，只求不要再打！”
黑無常笑道：“早知如此，何必生狂，真是該打的賤種！”
李正坤道：“他不狂一下，怎知二位常叔的手段。”
三鬼哈哈大笑。
黑無常命撒白粉給江充復身，稍傾，江充便從地上站起來，連原來的斷腿也得以恢復，好模好樣地站在堂上，猶如做夢一般。
他活動了一下手腳，喃喃地道：“早聽說無常老爺有能讓鬼起死回生的靈粉和銷骨蝕肉的黑粉，我還以為只是傳說，沒想到竟然是真的！”
李正坤道：“黑粉也有，要不要試一試？”
江充道：“老爺說笑了，試那玩意兒幹什麼！只是老爺們既送童嬌去轉世，走前怎麼著也該讓我見她最後一面，跟她告個別。從陽間到陰間，她都痴心如一地跟着我，有時候雖然很讓我心煩，但畢竟我們是幾十年的戀人，驟然分離，還是非常地傷感……”
李正坤打斷他：“你不是一心想干大事，不願意兒女情長，怎麼她才一走，你就變得婆婆媽媽，要不然你現在追上去，跟她一塊兒投胎去，也還來得及。”
江充搖搖頭：“算了，見面有什麼用，徒增傷悲而已。只是我覺得非常對不起她，她一定認為我離開她是去干大事了，可卻不知道只是給別人喂馬！”
“給老爺我喂馬委屈你了？”
江充沖李正坤跪下：“請問老爺是幾品官，我跟着你會不會有前途？”
李正坤道：“這個——老爺不能回答你，如果用丐翁的話來說，一切得看老天爺的安排。你腿怎麼斷的，被鬼打的？”
“是的。我剛來無常城不久，一群鬼在一起議論世界大勢，觀點愚陋，令人聞不忍聞，我插了幾句嘴，奚落了他們幾句，未曾想那幫鬼惱羞成怒，圍住我群毆，有鬼趁亂抄起棍子打折了我的腿。要不是這條斷腿讓我不能遠行，我早離開這裏，到別處找機會去了。”
黑無常有些坐不住了：“在無常城裏被打折腿，你為何不到老爺們這裏來告狀，是對我和哥哥沒信心，還是你太慫，受了委屈也不敢申告？”
江充道：“都不是，我把被打折腿當著是韓信所受胯下之辱，時時提醒自己：我不是一般的人，
死後不是一般的鬼，應該遠離這些平庸之輩，尋找機會建功立業！”
“咄——”白無常嗟着牙，對黑無常道，“哥哥，這小鬼甘願受虐，有些太過嬌情，讓他去給李公子喂一千年馬，先磨磨性子。我現在覺得這種方法不錯。”
黑無常道：“哥哥所言甚是。請公子拿去打磨調教吧。”
李正坤謝過二常，命將包振堂和李天侯喚上堂來，對他們道：這是老爺新收馬夫，名叫江充，在陽間上過大學，有大學本科學歷、學士學位，他又自述幾十年來看盡人間兵書，且以韓信自況，請二位師爺帶下去，一來教一教他典閱司的規矩，二來考一考他是否真有學問。
第二天，包振堂和李天侯來稟報：經過一夜功夫，已教會江充典閱司規矩，並考校了他的學問，結果頗為意外。原以為那小鬼兒不過囫圇吞棗讀過幾部兵書，對於行軍打仗略知皮毛，就算讀得精細，也只能生搬硬套掉掉書袋，可誰知，對答之中，那小子竟然對古今兵法均有涉獵，且頗有研究和心得，確為難得之將才！他自比韓信，倒也不算虛妄。恭喜老爺收得一員虎將。
李正坤大驚，忙讓他們低聲，並告誡他們：從今往後，這話絕不能再講了，要是讓二位常叔和包王舅舅知道了，又會不放心。
二位師爺都知道他言中所指，也覺得潛龍在淵、虎卧山崗，最好是盤身伏爪，韜光養晦，待以時日，尋機而動。
李正坤聽了他們的觀點，既吃驚又有些哭笑不得，罵道：按說你們兩個老鬼兒滿腹經綸，學問高深，無論在陰在陽，對於天下大勢都應比我這個百年小鬼兒看得清楚明白，可怎麼抱有如此迂腐可笑之觀點。
兩位師爺不服，請李正坤詳細言之。李正坤道：
一來我既不是潛龍，也不是猛虎，用不着盤着身子、收着爪子。當這個典閱司判官，也是包王舅舅硬逼着我來的。我沒有野心，也不是江充一類的鬼，總想着幹什麼大事，建功立業，加官晉爵。要說曾經我還有一些想法和追求，但經過陰美國一事，我早已看透陰庭的實質，對朝庭心灰意冷，也不再去想官爵一類的事。我只想陪着我娘，歲月靜好，無憂無慮地安享榮華富貴。
二來從陽間歷史來看，自古有民造反，朝代更迭，都是歲凶年惡，民無所養，方才民變蜂起，天下大亂。可陰間之鬼可不吃不喝，不存在此慮，哪來民變蜂起之理由？就算有野心家為貪求個人富貴，想要平白生事，也沒有鬼願意跟從啊，又豈能成功！
李正坤總結道：從以上兩條看來，陰間如果有鬼想要造反，要勸他趕緊打消此等念頭，免得被抓下地獄，受無盡之折磨苦楚！
二位師爺不同意他的觀點，包振堂意欲分辯，李天侯止住他，笑道：老爺有老爺的盤算，我們也不能強求，跟着老爺，唯老爺馬首是瞻便了。
下來，二鬼找來江充，對他道：你確有大才，雖然如今只給老爺做馬夫，顯得有些屈才，但這對你來講，也是一個很好的機會，因為馬夫可以接近老爺，讓老爺了解你，逐步信任你，為你將來建功立業打下基礎，你一定要忠心耿耿，盡心服侍好老爺，才能實現你自小樹立的遠大抱負！
江充非常懷疑：一個馬夫能幹什麼大事！
三個月後，包振堂和李天侯帶着典閱司書吏，將無常殿近千年來的所有案卷全部查閱完畢，梳理出上百條不疼不癢的條目，呈給李正坤，李正坤細細瀏覽一遍，覺得還行，二位師爺還挺懂事，沒給黑白無常找事，便也是沒給他添堵，因此，大大地讚揚了二位師爺一番。
李正坤將條目拿給二位無常看，讓他們將不喜歡或覺得可能對無常殿不利的條目，統統刪掉，餘下的他拿回去上奏陰庭交差。
二常又感動又高興，細細看下來，竟找不出一條應刪之目。原來，包振堂和李天侯不僅學問高深，事務精熟，而且對於李正坤的心思和二位無常爺的企盼拿捏得死死的，他們從吏胥擬出的上千條目中提煉總結、刪減增添出一百餘條條目，既非常清晰地指出無常殿一千年來數百萬案卷，存在的普遍的、明顯的問題，無常殿照此糾正，便會使今後的辦案程序更加合符王法、陰律，更加完善易行，且更加凸顯無常衙門的公正和威嚴，但是，又沒有一條讓無常殿難堪，甚至這一百多條條目，還濃縮了無常殿一千年來所辦案件的深廣複雜、幽微難尋，表明了二常對朝庭的忠心、對法度的堅持、對惡鬼善魂的公正處罰和褒揚，-簡直可以看作是無常殿的功勞簿。
看完條目，二常心花怒放，這條目要奏上去，陰天子定會下詔褒獎。
但二常更多的是心驚肉跳，對李正坤非常擔心：李正坤呀李正坤，收此兩個奇才師爺在身邊，你到底意欲何為！
二常對條目高度贊同，沒有任何不同意見，李正坤非常得意，覺得也算對得起二位常叔這半年來對自己天天好酒好肉的款待，加之離衙日久，估計留守衙中的兄弟禇雄兒早就盼望着自己早些回去，便向二位無常告辭。
黑白無常又身穿官服，率領全衙吏胥、師爺、書辦等鬼，陳列衙外，恭送李正坤一行。
李正坤見馬夫江充手裏提着一個大包袱從無常殿走出來，便罵道：“你這小鬼兒好不懂事，二位無常爺好吃好喝招待着你們，你怎麼又吃又拿，臨走時居然還拿走一包東西，該死的奴才，着實該打！”
江充漲紅了臉：“老爺，這不是我的東西，是師爺讓拿的。”
包振堂忙稟道：“老爺誤會了，這次出來，雖然費時半年，但面對無常殿一千年來卷帙浩繁的案卷，還是顯得時間十分匆忙，不能做到盡善盡美。有些案卷，我們覺得微有暇疵，沒有時間細察細理，便挑選出一百個案卷，命吏員譽寫清楚，作為附件帶回典閱司衙門，再找時間一一考校明白，梳出條目，再送給二位無常爺，為今後辦案的佐詳。”
原來如此，李正坤又罵江充：“真是一張笨嘴，還說自己學問深遠，要干大事，卻連這麼件小事都說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