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善惡(三合一 ,萬字)

第23章 善惡(三合一 ,萬字)

平口久思,今年五十六歲,私立醫院的院長。死亡時間大約在上午十點到十一點之間。

經鑒識科判斷,他是背對樓外,從天台墜落,掉落角度非自殺所能達到,死因確系他殺。

“請各位說明你們見到平口院長的時間和不在場證明。”目暮警官單刀直入。

“我還有事,能不能趕緊把案子了結?”深代洋二今年五十多歲,穿着白色西裝,一幅成功人士的模樣。他目光冰冷,極不耐煩,“這事情和我沒關係,早晨七點醫院開門之前我到他辦公室談藥品進口生意。”

紫黑色的邪氣無比耀眼,七璃緊緊盯着他。

“有人可以作證嗎?你們有沒有發生爭執?”

“我的司機七點整放我下車,七點多下樓時遇見個清潔工。都是老朋友,能有什麼爭執?”

其實即便是有爭執也很難有人聽到,因為院長辦公室在頂層,目前該層只有這個辦公室和貴重藥品儲藏室收拾妥當。

保安松月健今年三十多歲,憨厚樸實的樣子,怕被當做嫌疑人,忙不迭地解釋:“我只是七點四十五上去巡樓時見過院長一面,我們都沒有交談啊!”

保安領帶系得鬆鬆垮垮,看上去不修邊幅,時間倒是記得準確。

他再度懇求警官,“您可別打擾我家人,我父母都去世了,只有八十多歲的奶奶了啊!”

“警官先生,這事和我也沒關係,我八點之前可就走了。”金石美紀是個美人,說話間流露出嫵媚的風韻,情夫死了,半點不見傷心。

“那你來做什麼呢?”目暮對所有嫌疑人一視同仁地嚴肅。

“瞧您說的,我來找他能是幹什麼?生日快到了,要個禮物。”她把玩着手上的戒指,漠不關心。

眾人隱晦地看向平口愛,夫人端莊肅穆,丈夫的年輕小情人在她心裏掀不起一絲波瀾。

她的頭髮在腦後盤起,中間夾雜着幾縷銀絲,今年四十九歲,雖然身材略瘦,套裝精緻得體,但看上去平白比同齡人大了些許。

“夫人您呢?什麼時候見到的平口院長?”

“十點半左右吧,我來給他送吃的,出院門時遇見了三井小姑娘。”

目暮向七璃二人投來詢問的眼神,“當時應該是十點四十。”七璃恰好看了手機。

“那,永守先生呢?”

三井和紗也向他望去,神情略顯緊張。

永守雅史穿着白大褂,即便是夏天,內搭也是長袖襯衫,顯得很禁慾。

他沒有戴眼鏡,眼神清澈又真誠,“我應當是十點左右去見的院長,向他請教我將要主刀的一台手術,我們聊了大概十五分鐘,我就下來了。”

七璃看這滿屋子的邪氣已經快瞎了眼,尤其是深代洋二和金石美紀。

她多看了三井和目暮好幾回,惹得三井低聲驚訝,“你看我幹什麼?”

好友靠在她耳邊輕聲嘆氣,“洗洗眼睛。”

按理說,墜樓案件只要確定了誰最後一個接觸死者,大概率很快就能破案,但這個案件實在是撲朔迷離。

現在依據這五個人自己的說法,從早至晚,見過死者平口院長的人依次是:合伙人深代洋二、保安松月健、情婦金石美紀、三井的醫生永守雅史、院長夫人平口愛。

目暮再次詢問道:“平口夫人,照現有的說法,您是最後一個見到平口院長的人,您確定見到他的時候他還活着嗎?”

“我確定。”明明被懷疑,她卻不惱火,“我知道您想說我是最有嫌疑的,但我膝蓋還有傷,無法越過天台。”

天台的入口有一米高的護欄,尋常人用些力氣可以翻過去。

平口夫人撩起裙擺,她的膝蓋上還有

關節手術后的刀口。

“那?夫人您當時步履匆匆,要去幹什麼呢?”七璃想起她們見面時的情況,不免起疑,不過語氣非常客氣有禮。

“因為我突然想起我買的冷藏蛋糕放在了車裏,這個季節放久了,奶油會化。”

聽上去理由合情合理。

調查一時陷入僵局,病人可能性不太大,這裏的住院病人最輕也是腦震蕩。

還有可能是外來人員作案,因為院長辦公室保險箱大開,鑰匙和裏邊的東西都不翼而飛。

“我只知道可能有兩塊金條,其他不清楚,鑰匙他自己保存,連我都沒有。”夫人回復道。

目暮留下人手盯着五個人,而後去梳理案情,繼續走訪。

嫌疑人們在五樓神經外科的大科室辦公室,一人一個屋子,警察在走廊守着,窗戶外沒有窗檯,無法逃脫。

辦公室只有一個門,頂多是兩個辦公室相通,總之出口都有警官看着。

“三井小姐,你的傷怎麼樣?”永守雅史回到診室沉穩地接着工作。

“已經沒有大礙了,偶爾坐車時間長會頭暈。”

“原來會暈車嗎?”

“原來沒有誒。”

“那還是需要休養。CT是完全沒有問題了,要保證充足睡眠和休息,一定避免劇烈運動。”

永守醫生語速不快,聽起來很耐心,但或許是因為三井和紗表白過的關係,醫生先生說話公事公辦。

七璃在觀察他周身的邪氣,同平口夫人類似,他們兩人身上的“氣”很奇怪,說是邪氣不太準確,因為深紫色的氣和白光大約一半一半,基本融合在一起。

陪三井複診完,七璃想再查查案子。

她仍然認為深代洋二值得懷疑,他周身的邪氣實在很重。

而且這五個人都沒有充分的不在場證明,時間線其實並不可信。

三井在身旁,她不敢跟深代這個危險人物有過多接觸,下樓轉去打聽深代和平口院長的合作。

好姐妹三井和紗一到住院部就得到了年長護士們和住院老人們的歡迎。

搬來的護士多,但病人少,她們在這裏不忙碌,堪稱全東京最清閑的護士。

七璃剛剛出錢去門口買了一堆水果。

“哎呀小和紗,你來看我們,我們就很開心啦,還帶什麼水果。”

開心果姐妹發揮了無敵魅力,一會兒哄哄不願意吃藥的老奶奶,一會兒給護士姐姐剝個橘子,七璃還給快退休的護士長編了一個精緻的辮子。

“您頭髮可真好,比我頭髮都多。”

七璃只是自來卷顯得頭髮蓬鬆,實際上並不算多。

“你才是手巧,小和紗的姐妹也這樣招人喜歡,我看見你們這些年輕小姑娘就高興。”

“您真好~平口夫人也是,對和紗很親切呢。”

“她啊,命苦。”護士長嘆了口氣,“我在平口醫院待了快三十年,平口夫人年輕時特別喜歡孩子,尤其是小女孩,二十年前,她懷孕到六七個月的時候,流產了。”

另外一個年長的護士也想起這件事,“我記得是她心心念念的女兒。”

“啊,竟然是這樣,”三井和紗回憶起之前的聽聞,“之前聽您們說,當時那起嚴重的醫療事故,好像也是在二十年前。”

“確實,那兩年真實發生了很多事,”護士長回憶起來,“那個事故是赤城醫生主刀,平口院長那時是主任,只負責監管。還被家屬勒索一大筆錢呢。”

“赤城醫生是?”竟然還有三井沒聽過的八卦。

“赤城醫生是醫院的新秀,人也溫和,和他夫人感情很好。”

“奧,對了,平口夫人流產的手術是不是赤城夫

人做的?”

兩位護士當年三十歲左右,已經入職很久,對醫院的事情非常了解。

“是啊,她們兩個交情應該很好,赤城夫人還盼着平口家的女兒出生,和她家的小女兒作伴。”

“雖說是醫療事故致人死亡,但也不必遭受這樣的苦難啊。”

“怎麼了?”七璃嗅到了悲劇的氣息。

“事情沒過多久,赤城家煤氣泄漏,一家三口都葬身火海。”

“唉。”護士長嘆息,“就算是報應,也罪不至此啊。”

日暮七璃感覺一張大網漸漸織起,從平口醫院二十年前的舊事開始,黑壓壓的令人透不過氣來。

“那,深代洋二先生呢?”七璃問出了此行最關心的問題。

“嗯?他怎麼了?”

“他也是很久之前就認識院長了嗎?”

“不止二十年了,他和院長好像是大學同學,畢業之後沒當醫生,靠着家裏有些關係去做進口藥品了,咱們醫院的貴重藥品都是他負責的。他還有醫院的股份,平口先生成為院長也有他的幫助。”

“天哪,好複雜。”三井和紗往病床上一攤,雙手蓋住臉。

“那今天早晨醫院開門前,您們有聽到什麼奇怪的動靜嗎?”七璃還在想深代。

老奶奶接話了,“早晨七八點鐘,我在公園遛彎,好像聽到頂樓有人在吵架,不過聽不清楚。”

這位阿婆耳背。

床上的三井小心翼翼地起來,貼到護士長身邊,“永守醫生最近怎麼樣呀?”

護士長輕輕點了一下她的腦門,“我就知道你要問這個。他還是老樣子,誰追求都特別有禮貌地拒絕,就對小孩子溫柔。”

“噢~”三井委屈地拉長聲音。“還去原來那兩個孤兒院和老人院做義工嗎?”

“嗯,休假就去。”

“對啦護士姐姐,”七璃想起另外一個問題,“保安松月健先生您熟悉嗎?”

護士長掩口而笑,“這小姑娘嘴甜的,你媽媽說不定還沒我大。”

她認真回答了女孩的問題,“你們是在想這個案子吧。他去年才來,是深代先生推薦來的,但和院長沒什麼交集。平時工作還挺負責,經常各處巡查好長時間。”

線頭紛亂繁雜,不知如何理清。

七璃想要使用她的專業技能,又意識到以二十年前的科技水平,舊事在網上應該查不到。

但是最近的可以。

她用手機發了一條簡訊。

和三井出門后,七璃詢問姐妹的意見,“我想去警視廳拜託朋友一些事情,和紗你是留在醫院還是?”

“是那兩位朋友嗎?”三井和紗盡量剋制自己不要笑得曖昧,“你自己去吧,我要去蹲守永守醫生。”

兩人各有去向,正好。

————

午休時間,警視廳樓下。

身穿制服的捲髮警官單手插兜,走到女孩眼前,“喲,什麼風把你吹來了?”

女孩斜他一眼:“太平洋的海風,行了吧。”

平口所在的醫院離日暮神社很遠,但出了郊區離警視廳還算近,她剛才發消息給松田:

『午休時候有空嗎?有事去警視廳相托。』

那傢伙言簡意賅,『來吧。』

從這兩個字七璃就能想出來,他在對面絕對是一副洋洋自得的模樣,保不齊還得說:“你也有求我的時候”。

“郊區新建的平口醫院,院長墜樓身亡,是他殺。”

她沒有繼續扔回松田的打趣,簡單陳述案子,“五個嫌疑人給我的感覺都很不好,簡直全員惡人,想和你借電腦查個資料。”

“沒問題。”爆/處組的電腦肯

定不行,他領她回宿舍。

路上,松田沉默良久,似乎經過一些掙扎,才說出口:“有時候,太相信直覺不是一件好事。”

捲髮警官正經嚴肅,但並不是說教的口吻,還算中聽。

“嗯,預言是把雙刃劍。”她贊同他的說法。

“喂!我跟你說認真的呢!”

“我也沒開玩笑啊。”

快三年了,關於七璃所說的靈力和預言問題,兩人依舊沒有達成一致。

“算了,不跟你說這個了。”說也說不清楚,兩個世界有壁。

“給你幫忙我可是作出了莫大的犧牲。”松田看上去略有些氣悶,細尋之下還能窺見點不好意思的神情。

已經走到宿舍樓下,七璃不明所以,“啊?借個電腦這麼嚴重嗎?”

“也可以不是。”他想了一下,才發現可以自己先進去收拾。

於是在家門口,捲髮警官故作鎮定,“你得等我一會兒。”

七璃瞭然。

單身男生的宿舍嘛。

這種時候她從來不會開玩笑,安靜在門口等着,也不問原因。

松田算是個愛乾淨的人,宿舍沒有髒亂差,只是沙發上放着幾件沒洗的衣服,昨天拆的機械零件還躺在地上沒收拾。

他光速收完,打開電腦,“進來吧。”

“謝啦。”七璃很禮貌地詢問,“搜索頁面可以直接使用嗎?”

松田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女孩的意思,“可以。”

沒什麼見不得人的東西,她倒是心細。

七璃火速搜索起二十年前“平口醫院醫療事故”、“赤城家火災”等訊息,果然年代太久遠,沒有。

也對,手機並不能聯網,電腦能搜索出東西就不錯了。

意料之中,她放棄嘗試,開始搜索深代洋二相關資料。

果真讓她搜出來些東西,結合網頁現有的,以及她運用專業技術在不違法的情況下搜羅出來的邊邊角角的消息,好像明白為什麼他身上的紫氣濃重了。

和院長可能關係不大,是他在商業方面惡性競爭,手段無所不用其極,或許和極道組織有關,而且藥品有假。

但絕大部分沒有切實證據,她所能找到的只是刪去的新聞。

還算有收穫,畢竟是目暮警官查不到或不願意告訴她的。

正思忖着,一碗熱氣騰騰的泡麵出現在她眼前。

“喏,猜你沒吃飯。”松田隨手把面放在桌上,那態度自然得和端給萩原沒什麼兩樣,“湊合吃,就剩它了。”

“……謝謝”

這傢伙偶爾還……有點溫柔。

略去紫氣不談,她把現有的案情信息和嫌疑人自述都跟松田講了一遍。

捲髮警官坐在她身邊,手肘支在桌上,手指相扣抵着下巴沉思,冷不防問出一句:“平口夫人說沒法去天台,她怎麼知道人是從天台墜下去,而不是頂樓的窗戶?”

七璃驟然一驚,“我早該發現的!目暮警官跟我們說了,但應該沒和他們說。”

“當然,他又不傻。”松田仍在思索,從七璃的角度,可以看到他長長的睫毛。

“二十年前的手術事故,事實果真如此嗎?”聽聞赤城醫生一向風評不錯,松田提出質疑。

或許是因為童年的經歷,他對這種有違和之處的事件真實性很敏感。

“你說得對,”七璃想了想,“我回去告訴目暮警官。”

未及多聊,松田接到電話,“好,馬上到。”

女孩見狀跟上,“我也查完了。”

捲毛警官邊換鞋邊吐槽:“呵。安全管理局都被犯人一鍋端了嗎,炸/葯/走/私案還能扔到機動隊來辦?”

“先走了。”他住在三層,電梯不如樓梯快,七璃一轉頭的工夫,已經不見人影。

機動隊的速度,名不虛傳。

——

回到醫院,七璃趕緊找到目暮警官說起剛才的兩個問題。

面對他們的問詢,平口夫人泰然自若:“醫院是我家開的,我還看不出來嗎?我也是學醫的,那種角度一看就不是被從窗框裏推出去的。”

“您和先生的關係怎麼樣?”

“眾所周知,非常不好。”

“原因方便透露嗎?”

“他的女人那麼多,關係怎麼好的了?”

“但我們調查,您當年失去的孩子好像和您先生有關。”插話的是個氣盛的年輕警察,目暮抬手示意他注意言辭。

女人被勾起了悲傷的回憶,“對,我和他大吵一架,他甩開我的手,孩子沒了。”

“我很抱歉。我能問問,當時平口先生做了什麼不好的事嗎?”目暮語氣溫和。

平口愛頓住了,她張了張口,才抬頭正視警官,“因為孕期出軌。”

目暮和七璃能分辨出,她本來要說的,大概不是這個。

但顯然她沒有說下去的意圖。

平口夫人這條線似乎陷入僵局。

————

七璃跟着警察們一起上了天台復勘現場。

目暮警官發現的時候,她已經手套鞋套穿好,站在鑒識警察後邊乖巧地看着目暮:“警官,我保證什麼都不碰。”

時間緊急,孩子乖巧,目暮懶得和她多費口舌。

居然真讓七璃發現出線索——

在天台進門的欄杆邊緣突出的細小鐵片上,勾着一縷藍色織物。

靠近墜樓處,地面上貼着一小節醫用膠帶,上面有半個指紋和一點醫用手套橡膠物質殘留。

經過鑒識科檢驗,藍色織物屬於保安松月健,醫用膠帶上的指紋來自永守雅史。

除此之外,一個更令人震驚的檢驗結果出現了。

平口久思體內,含有違禁致幻藥物成分。

眾人再次齊聚一堂。

松月健首先呼冤枉,“我是保安啊!巡樓是我職責所在,我的衣服出現在天台很正常,我每天都去天台看看,就怕出現意外。”

“倒是永守醫生,”此時,他的憨厚氣質所剩無幾,眼裏透着精光,“您口袋裏的鋼筆,看着像是院長的吧。”

永守雅史身正不怕影子斜,他拿出鋼筆遞給目暮,“我們院裏的醫生人手一枝。”

平口夫人過去端詳一番,“確實,大家的鋼筆是同一批買的。”

松月健愕然地看向夫人,“院長的筆不是有划痕嗎?我之前見過的。”

“誒?”三井不滿意了,她記性好得很,“這根鋼筆兩周前你不是還幫他撿起來過嗎?”

三井和紗開啟嘴炮模式時同樣不容小覷,“不會是你早早把這兩個調換了吧?”

以便今日作案。

松月健沒想到她記得這麼清楚,閉口不言。

“還有那個膠條,”平口夫人指向證物之二醫用膠帶,“醫院張貼的宣傳圖有三分之一是永守醫生貼上去的,怎麼他幫你分擔工作,還成了你陷害他的機會了?”

松月徹底敗退。

接到新調查通知的目暮給了他最後一擊,“松月先生,二十年前平口先生做科室負責人時,意外死亡的那個人,是你的父親吧?”

全場震驚。

“哈。這都被你們查出來了。”

警官表情平淡,“想查出來很容易,松月是你母親的姓氏。”

目暮警官說出了他的推斷,“你用非法途徑尋得了致幻藥劑,

趁院長不備偷偷注射給他。拿醫用膠帶貼將你父親的照片和報道貼在欄杆上,順便嫁禍永守醫生。”

“目擊者很少,你還有身份之便。你在永守醫生和平口夫人之後約院長去天台,使用言語刺激他,之後將他輕推下去。”

“有意思的推理,但你有證據嗎?”他似乎穩坐釣魚台,“我承認我去過天台,換了永守和院長的筆,那又能證明什麼?”

換筆不能不承認,因為他沒擦指紋。

“那種致幻藥劑,如果沒有密封保存就會揮出來,在存放之處留下分子殘留,”

鑒識科大叔深覺被小瞧,站出來讓他求錘得錘,“你如果問心無愧,就把衣服脫下來讓我送去化驗。”

松月健頹然跌坐在沙發上。

“順便一提,”開口的居然是三井和紗,“你根本就不孝順你的奶奶,懇求警察別走訪,只是怕你自己人設崩塌而已。”

早就看你不順眼。

陷害我的心上人,我到處打聽你,非常公平。

七璃又問他:“你父親當年的死因,確鑿無疑嗎?是赤城醫生?”

“動機呢?敲詐院長未遂?”

他冷笑點頭。

還真是執着,二十年前敲詐一筆不夠,現在還要敲詐。

事情還沒有結束,目暮警官算不上能力超群,但也不是白乾這麼多年刑警,他轉向屋裏默不作聲的少婦,“保險柜失竊的事情,金石美紀小姐,請您解釋一下。”

“警官先生~您在開什麼玩笑嘛~”

“我在保險櫃裏聞到了你的香水味,”七璃冷冷地瞥她一眼,“大早晨往手腕上抹那麼濃的香水,你是生怕人聞不見嗎?”

“金條埋在了施工地,上邊還有你的指紋。”目暮無情揭露。

“你為了錢倒是勇敢。”平口夫人冷嘲一聲。施工地是平口死亡現場另一面的那個。

她破罐破摔:“哼,那老東西不想給我錢了,說什麼有事要忙,得和我結束這段關係,我為什麼還給他留着棺材錢?!”

“除了金條裏邊還有什麼東西?”警官在詢問。

“一堆不知道是什麼東西的破葯,扔在兩公裡外荒地垃圾場了。”

————

案件告一段落,松月健和金石美紀被押走,其餘人需留在本市以備補充問詢。

三井和紗又去找永守雅史了,七璃獨自坐在花園良久,覺得還有許多事情沒有理清。

隨着夕陽西下,心中不安感漸重。

她神思不屬地拿出手機,給松田發了個消息。

『在忙嗎?』

『兇手抓住了,是松月健,當年醫療事故受害者的兒子。金石美紀竊走了保險櫃裏的金條和一些藥品。』

她相信松田只要有空就會回復。

不到一分鐘。

『剛出勤回來。

案子還在查,這幫無法無天的東西,不但走私炸/葯,違禁藥也要摻和一腳。』

『所以二十年前真的是赤城醫生手術失誤?』

“啪!”

彷彿有一根禁錮思維的弦,在七璃腦海中斷掉,混雜紛亂的線頭,漸漸亮起,匯成一個光球。

進口藥品,炸/葯走私,煤氣泄漏,深代洋二推薦,時隔二十年的敲詐,不孝之人的復仇,結束這段關係,清晨頂樓的吵架,平口夫人孩子真正的死因……

種種紛雜的線索在重現,碰撞之後理出新的思路,日暮七璃覺得自己的CPU快要燒壞了。

“嘟……嘟……”

“喂?出什麼事了?”

耳畔傳來女孩緊張激動到發顫的聲音:“你們去查深代洋二的會社,說不定有收穫!”

松田的腦子足夠快,“!我知道了!”

“有沒有什麼炸/葯能引發出煤氣泄漏的火災現場?”女孩氣喘吁吁,像是在跑向某處。

“少量炸掉煤氣罐就可以!”

“好,呼……呼……幫我試試能不能在警視廳資料庫查到赤城家的火災案……”

“你注意安全——”松田話沒說完,對面就掛了電話。

他甩給萩原一句,“我去查藥品走私,你替我盯着。”

這邊七璃邊跑邊給已經離開的目暮發了消息。

住院部的護士長一開門,就見年輕的女孩出現在她面前,“慢點兒寶貝,你這是怎麼了?”

七璃努力把氣喘勻,“護士姐姐,你說赤城家有一個小女兒,是對小孩子的愛稱,還是說,”

她的心臟在狠狠跳動,

“他們家還有一個孩子?”

“老大是個兒子,在外邊上學,我沒怎麼見過。戴着眼鏡斯斯文文的可乖了,你怎麼了?”

“謝謝!”女孩又風風火火跑走了。

————

荒地垃圾場。

穿着白西服的老人面前有一簇火苗,這火不同尋常,裏邊的藥品已經化作灰燼,無法可查了。

年輕俊秀的男人手中持刀,一步步逼向背對他的深代洋二,正欲刺下——

“不要——”

七璃跑了足足兩公里,好懸趕上了。

“聽我說,不值得。”

深代洋二回頭髮現他們,面無波瀾。

七璃走向持刀的男人,沒有分毫恐懼,她拉住他的手腕,一步步撤回去。

刻意避開了深代的視線。

男人輕笑一聲,還是那樣儒雅,目光純粹,“結果還是功虧一簣啊。”

當著小姑娘的面,他下不去手。

七璃望向四周,想要儘力拖延時間。

她問了男人一個毫不相關的問題,“你真的不喜歡她嗎?”

他似乎疑惑女孩為什麼要這樣問,“不喜歡。”

不能喜歡。

高馬尾少女今天穿了一身運動裝,站在深代洋二和男人中間,像個騎士。

“你不能再錯下去了。”她想把他扯得更遠。

女孩目光真誠,不似作偽,“深代先生,您往邊上退,別害怕。”

她看似是要保護年老的男人。

可惜,二十歲的姑娘還是鬥不過老狐狸。

深代社長彷彿聽到了什麼好笑的笑話,“哈哈哈,我什麼大風大浪沒見過,怎麼會害怕呢。”

他居然要往前緊逼。

“小姑娘,別演了。”

“我清楚你知道。”

他笑得很危險,眼裏有讚賞,也有嘲弄,“你是很厲害,又敏銳。但你沒出生的時候我就在叱吒風雲了。”

“你想保護的不是我。”

他優雅地拍拍白色西裝袖子上的灰塵,一語戳穿:“而是這個赤城家的小子。哦,不對,應該叫你,永守先生。”

永守雅史把七璃扯到身後。

“怎麼?不想給你父母報仇了?”

七璃拽出永守的衣擺,示意他不要輕舉妄動。

“看這眼前的熊熊火焰,是不是和你父母死的時候很像啊?”

永守雅史死死攥住拳頭,青筋暴起。

七璃拽着他衣擺的手偷偷在他背後寫下一個字。

槍。

女孩努力鎮定,不能再讓他們互相刺激了,她得拖住時間,等到扭轉局面。

“深代先生,”她用的還是敬語,“您幫平口院長擺平當年的醫療事故,對您有什麼好處?他這樣的人,要醫術沒有醫術,

要義氣沒有義氣,二十年前主刀的,是他吧?”

“哈,真是聰明。但你還小,不明白他這樣人,才好擺佈。”

他挑了一眼永守雅史,“不像他那頑固的父母,寧死不屈。”

“平口到死還以為我只是幫他掩蓋手術失誤害死人的事故呢。可惜我當年也年輕,早該知道像赤城夫婦這樣的硬骨頭,不能答應我的要求。”

“所以你的要求,就是讓我的父母幫你掩蓋藥品走私和火/葯走私嗎?”

永守雅史已經鎮定下來,他領會了七璃的意圖,平靜發問。

“正是。你現在倒是不笨了,之前查了二十年,只查到平口久思是你的仇人吧。”

“是,遺漏了你。”他的聲音泛着冷意,“我說為什麼小時候向警察報案,從來沒有人受理,原來手眼通天的人是你。”

“哎呀,”他裝模作樣地拍拍手,心想着不止是我,“了不起,怎麼發現不是意外的?”

他不願理會,但此時也不能激怒他,“我們家的的煤氣罐每天檢查三遍,我跑回家裏時,發現了父親拚命丟出來的手術日誌。”

上面殘存的字跡可以判斷出,松月健父親的手術,實際上是平口久思所做。

那年他已經九歲,自小聰慧,這種事情,已然可以判斷出來。

大火的餘溫灼燒了他的手臂,故而他夏天仍然在白大褂里套長袖。

“二十年追溯期已經過去了,”七璃再度問他,“您為什麼還要讓松月健殺平口院長呢?”

“你考慮一下跟我走吧。”他的眼角已經堆出皺紋,笑得很欣慰,“因為那個老東西害怕了,想金盆洗手。呸,他老婆懷孕時候怎麼不想着收手啊。可惜最後還是死在赤城家的孩子手裏。”

“你怎麼知道是我指使的?”

“松月健是您介紹來醫院的。你和院長早晨在樓上吵架,金石美紀小姐說他要結束這段關係。”

她抬眸直視深代的眼睛,“所以留在保險箱的葯,是證據吧?”

“沒錯,”他指了指已經燒起來的垃圾車,“現在證據沒有了。”

他可以逃開國內走私案追查,遠走高飛了。

七璃暗道不妙。

夜色中,一輛直升機靠近,郊區荒廢的大空場很適合停機。

“我也該走了。你跟不跟我走?”

好在,汽車引擎聲也響起了,萬事得RX7快開出了火車的時速。

深代洋二驚怒交加:“你還有時間叫人來?”

七璃心中暗自驕傲,“他們自己查的。”

三個臭氣皮匠還頂一個諸葛亮呢。

居然試圖挑戰火力全開的松田陣平和萩原研二,那自大落敗,不足為奇。

然而罪犯的思維確實難以理解,本該抓緊時間逃跑他偏不。

他想要個人質。

只見深代從后腰槍袋裏掏出槍,欲指向七璃。

就在他把槍往外拿的千鈞一髮之際,永守雅史不要命地撲了過去。

射出的流彈打傷了這位醫生的身體,緊跟着過來的松田二人聯手奪槍制敵,給走/私犯拷上手銬——從搜查一課借來的。

“沒事吧?”松田扶住七璃的肩膀上下打量。

“沒事兒!你倆來的夠及時!”

“永守醫生,你怎麼樣?”

“問題不大。”

他強撐着走到趕來的目暮跟前,“平口久思,是我殺的。”

三井和平口夫人也都順着警車過來了。

“為什麼?”

他沒有看三井和紗的眼睛。

“殺父之仇。那年,我妹妹才三歲。

我出門前她和我說,昨天幼兒園發

的小點心很好吃,今天要帶回來給哥哥。”

往事歷歷。

二十年前的大火日夜不停地灼燒着他的心和意志,沒有一天能夠忘卻。

永守雅史說得平靜,提起妹妹時,臉上竟還浮起若有若無的微笑。

但三井和紗已然綳不住淚水。

“你後悔嗎?”

他答非所問:“把他推下去的那一刻起,我知道,我永遠沒有拿起手術刀的資格了。”

所以,更沒有談及其他的資格。

他伸出雙手給目暮。

永守雅史從身邊走過時,三井和紗聽到了一聲“謝謝”。

人性就是這樣複雜。

救死扶傷的醫院,成了藏污納垢二十年的地方。

二十年前的一個惡念,造就了數個天人永隔的慘劇。

七璃走向平口夫人,“您早知道是他吧。”

夫人長嘆一口氣,“其實是我先見的平口久思。我下來時,眼看他上去。”

“他很像明日香,赤城明日香。我的好朋友。”

“但我沒什麼好辯駁的,有許多次,我差一點就動手了。”

日暮七璃突然發現,她的白光和邪氣,似乎更偏向論心不論跡。

終於塵埃落定。

三井和紗抱着七璃哭,除了拍拍對方的後背,她似乎不能做什麼了。

善惡交雜,世事有時候就是這樣讓人唏噓。

“孤兒院,你還去嗎?”永守雅史不能再去照顧像他妹妹一樣可愛的小孩子了。

和紗吸吸鼻子,抹了把眼淚:“去!”

——

這邊,松田陣平和萩原研二一直安靜看着,直到七璃把和紗送上計程車。

捲髮警官突然揉了揉女孩的頭髮,“腦袋冒煙了哎,這麼個案子就把CPU燒壞了?”

這樣一鬧,七璃心裏莫名的情緒散去一些。

她一拳錘到松田肩膀上,“你腦子才壞了呢!”

“下回給我來早點!拖延時間累死我了。那王八蛋陰險狡詐得要死!”

“好啦,日暮醬天下第一棒!”萩原輕聲安慰。

她走路有點打晃,“我是不是發燒了?”

松田摸了摸她的額頭,一本正經:“不,你是餓了。”

“請我吃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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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用巫女能力救濟柯學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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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善惡(三合一 ,萬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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