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崢嶸初露
飛影神劍以快為主,共有鏡花、水月、夢蝶、空幻四大境界,一劍快過一劍。
此功源於落英神劍掌的虛實難測,又糅合了林朝英征戰沙場的搏殺技法,可謂步步為營,殺機深重。
昔年歐陽克流落江湖,憑此一劍刺死過祁連山九大匪,闖出了‘一劍勾九命’的名頭,至今江湖中依舊津津樂道,卻無一人說得清那一劍是如何出手,又是從哪裏刺過來的。
世人皆認為耳聽為虛,眼見為實。
但當他們看不清、看不透時,便私心以為這只是一門矇騙眼睛的戲法幻術,也不願相信世間有如此快的劍,所以他們更願意稱之為‘幻劍’。
但快劍也好,幻劍也罷。
至今為止,這門殺氣騰騰的劍法已然取走過五十七人的性命。
而第五十七個,赫然是死不瞑目、即將倒地的梁子翁。
但他還不是最後一個,劍尖從梁子翁喉嚨穿透而過,身後的沙通天瞳孔一縮。
下一刻,目中神采盡然湮滅。
所有人都對李莫愁大發神威的驚世一劍而觸目驚心,不敢置信。
連暗中觀戰的洪七公也為之怔怔出神。
侯通海亦是戰慄不已,但他已然習慣用怒火去掩蓋內心恐懼和膽怯的情緒,當即吼聲喝道:“你竟敢殺我師兄,我與你誓不甘休!”
說著,他就手持着三股叉,來勢沖沖地向李莫愁刺去。
兩僧一見大驚,卻來不及阻止,心中齊齊暗道一聲:‘蠢貨!’
連你師兄三人也不是那女人的對手,你孤身一人,憑什麼敢衝上去?
就在侯通海急步前進時,不待李莫愁出手,橫在她身前的歐陽若和楊念慈已經同時出招。
歐陽若一掌拍向他的胸腹,楊念慈一劍削向他頭顱,也不知誰快誰慢,就見下一刻他的頭顱衝天,四肢伏地,身首異處。
不過須臾之間,四個在江湖上叱吒一時的宗師人物就全部斃命,實在叫人不可思議。
然四凶一死,三女也把目光投向剩餘兩僧身上。
兩僧頓覺不妙,四目相對后打了個眼色,當下兩掌一拍,巨大衝擊力勃然而生,登時把兩人沖飛上天。
“他們要跑了!”
楊康最先發覺,立馬大聲喝道。
三女旋即反應過來,齊身飛躍,紛紛朝着距離更近的年輕番僧追去。
楊康也不假思索,施展輕功去追趕靈智上人,郭靖後腳跟上。
“七公,我們也去吧。”
“你要追那邊?”
歐陽克搖搖頭,道:“當然是追大魚。”
“還有大魚?”
在他看來,那倆番僧武功雖然不錯,也僅是不錯而已,完全不是他一合之敵,根本說不上大魚。
歐陽克卻一挑眉毛,一字一句說道。
“當然有!”
他誠是不曉得那幾人為何敢大搖大擺地出現在此處,但無疑他們都是金人的手下,一同來到臨安顯然也是受了金人的命令。
一群惡狗膽敢如此張狂,想必主人就在不遠前。
歐陽克想的不錯,但他不知早在這群惡狗大聲吠叫時,主人就悄悄離去了。
千金之體,坐不垂堂。
縱使先前看到的是自己一方佔了上風,他也不敢讓自己身陷戰圈逗留半刻,只因拳腳無眼。
歐陽克、洪七公兩人圍着臨安城轉了好幾圈,竟也找不到金人蹤跡,好生詫異。
但很快想想到金人人生路不熟,怕是有人將其藏起了,當下打道回府,將此事告知武陵色。
卻不想,武陵色聽后依舊不慌不忙,一派淡然。
他抿了一口茶,嘆道:“此時我早已曉得,金人此行上京是為了面聖,商談聯盟抗蒙一事。”
歐陽克一陣訝然:“看來鐵木真確是給了金國很大壓力,致使他們甘願放下驕傲,前來這個曾經被他們視作魚肉的大宋去求救。”
武陵色垂首低眉,放下茶杯道:“鐵木真統一蒙古后,一如既往地繼承了草原民族掠奪戰爭的傳統,其中最受威脅的莫過於毗鄰的金國和西夏。
西夏已經滅亡了,金國即將步其後塵,更別說金國和蒙古之間本就有很深的仇恨,之前蒙古是在金朝的統屬之下,金國為了統治他們進行了的分而治之和慘無人道的屠殺掠奪、減丁政策,故而蒙古人一直想對金人殺之而後快。
只不過蒙古在對付金國時,突然受到了花剌子模的偷襲才調轉槍頭,可一旦西征成功,蒙古再無後顧之憂,金國也該完蛋了。”
“那大宋……”
洪七公聽到自己咬牙切齒的敵國即將滅亡,不喜反憂,一顆心只覺惴惴不安,懸到了半空中。
他是世間少有的才識高明之士,自是明白唇亡齒寒的道理。
更加強大的金國也會面臨滅亡,那相鄰的大宋真能逃過一劫嗎?
歐陽克、武陵色俱是一聲不吭、垂目不語,但心中所想,早已形於容色。
洪七公不死心再問:“既然蒙古人先後對付金國和花剌子模,那為何他們事先不聯合呢?”
“自然是他們都想做那得利的漁翁。”
歐陽克一針見血地道。
花剌子模前不招惹蒙古,后不招惹蒙古,為何偏偏等到蒙古正和金國酣戰時出手?
不就以為蒙古抽不了身,即使吃了虧,一時半刻也得咽下去。
可他們遠遠低估了鐵木真的魄力,說抽身就抽身,說轉移就轉移。
如今他們惹上了大麻煩,卻間接給了金國喘息之機,只要不是蠢人,也該好好把握這稍瞬即逝的機會。”
“機會只有一次,金國若不想蒙古收拾花剌子模后,再把槍頭調轉回自己身上,就必須把握好,給予蒙古致命一擊。”
武陵色老神在在,補充了一句。
“所以他們打算聯手大宋?”
“這算是個不錯的計策。”
歐陽克頷首稱道。
洪七公愣愣出神,身子一下子癱軟在椅背上,臉色灰白。
良久,才沉沉一嘆道。
“也就這樣吧。”
他誓想不到自己恨了一輩子金人,居然還有一起並肩作戰的時候。
可他深明大義,曉得與滅國亡種相比,一時的憋屈實在微不足道。
只要先除去蒙古這個心腹大患,金國這個老冤家放在後面也不遲……
宋朝先天不足,從立國開始就一直強敵環伺。
並且每一個強敵崛起,都會帶來難以承受、難以治癒的傷痛。
從大遼到西夏、再到大金……如今又出現了一個蒙古,一崛起把大宋之前的強敵通通掃光,踐踏於鐵蹄之下。
他不敢想像,一旦大宋和蒙古這個龐然大物直面相對,那該是多麼地可怕的事情!
然而,武陵色對此卻沉沉地搖頭。
“事情沒你想的這麼簡單……鐵木真遠比你們想像中都要聰明,他自然也想到了這一層。
早在去歲他就已經做好一切準備,暗中派了自己的兒子拖雷上京面聖,要求我們不去干涉蒙古和大金之間的戰事。
大宋上下同樣對金國恨之入骨又畏之如虎,能夠不費力氣就除去仇敵,上到聖上下到朝臣無不喜不自勝,連連稱道。
現今拖雷已然歸返,但他一部分手下至今尚未離開,潛伏在臨安,監察着朝中的一舉一動,並且私底下遍灑金銀、賄賂了不少朝廷重臣,時時刻刻為蒙古美言。”
說著,他又指着洪七公底下的椅子,苦澀一笑:“你現在坐的海南黃花梨捲雲雕花椅,也是當初他們進獻給我的,也難為這群蠻夷了,居然懂得求其所好。”
洪七公一愣,隨即冷哼一聲,就挺直身來。
歐陽克卻嘿然一笑,“竟有這般好事,早知道我也在朝上謀個位子,不用幹活就有無數金銀砸過來,難怪人人都想東華門唱名,原來是千里當官只為財。”
武陵色臉色一陣赧然,求饒道:“師兄就別笑話我了。”
三人正談話間,一陣雜亂腳步聲傳至,聲響越來越大,原是一眾小輩已然歸來。
歐陽克抬眼望去,楊康和楊念慈竟也一同前至,跟隨後邊。
他先是問道:“可追到人了?”
郭靖搖搖頭,一臉慚愧道:“弟子無能,竟被那番僧逃進了驛站,本想進去搜尋,幸虧康弟提醒,否則就要驚擾京師,鑄成大錯了。”
歐陽克一聽,頷首笑道:“原來你倆已經相認了,實在可喜可賀。”
此時,楊康也大步上前,跪倒在地,舉手作揖,懇切道:“晚輩有眼無珠冒犯恩公,還望恩公恕罪。”說罷,他雙手伏地,就要叩頭下去。
眾人皆被其突如其來的動作一驚,但下一刻就見他的額頭在離地三寸時驀然一頓,竟就叩不下去,似乎有一層無形屏障擋住他一樣。
歐陽克向前伸手虛扶,楊康此時已經不是叩不下的問題了,而是跪也跪不倒,只覺一股既柔和又剛強的無形之力,硬生生要扶他起來一樣。
他亦是心思靈巧之輩,當即挺身而立,鞠躬拱手道:“多謝恩公。”
“以後不必恩公前、恩公后稱呼了,我跟你的父母、師父皆是故舊相識,我對你與靖兒一般親厚。”
楊康先是訝然,但轉刻便覺又驚又喜。
聞言,不知內情的洪七公也難得地抬起虎目,打量了一下連高傲如歐陽克也另眼相看、視如子侄的楊康。
只見眼前的人臉如冠玉,唇若塗丹,外着青色長袍,內穿着素白中衣,腰懸黝黑長劍,更襯得容貌俊美、氣質卓絕。
尤為矚目的是他一雙溫潤如玉的眼睛,神光內斂,瑩澤流轉,道性深邃自然,顯然身懷不淺的正宗玄門內功。
不由得驚訝道:“這是王重陽的徒子徒孫?”
歐陽克莞爾一笑道:“他的師父正是丘處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