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調藍
唐依依征戰水庫的時候才意識到,她顯然是高估了自己。
她早上五點半到水庫,釣了三個小時,一無所獲。
而且,她好像被一條魚耍了。
好幾次故意咬勾又走,弄的唐依依心態爆炸。
九點空軍到家,唐依依選擇躺平在家吹空調,不折騰了。
釣魚?
狗都不釣!
還不如在家陪旺財玩。
最近實在是溫度太高,旺財都不愛出去玩,平時就在家裏院子裏,或者來她家蹭空調。
林岸有時候找狗就直接找到她家,然後碰上她家的空調,就挪不動腳了。
活動空間從一樓改到二樓客廳,唐依依跟他一人一根冰棒坐在沙發上看電視,足足六十五英寸的大電視,完美的視覺享受,空調溫度正合適,合適到林岸都得體地穿上了短袖。
這種條件,還要什麼自行車?
就很奇怪,他家也有空調,就是沒有唐依依家的香。
大概就是,她家的環境比他的水泥地工地風要好吧。
“我最近想做個花架,正好偷偷收了一些木頭,您看……”唐依依抱着一袋薯片,問道。
“您放着,我下午就去幹活。”且等他睡個舒服的午覺再說。
“好滴~”
也不枉費她一天十幾個小時的空調伺候他這位大腿。
因為天氣太熱,唐依依把最近的素材拍完之後已經有半個月沒更新了,掐指一算,最近得拍點素材才行,不然粉絲們要給她寄刀片了。
之前的修院牆和花壇,兩人都帶着口罩幹活,也沒露臉,得到林岸的准許發了視頻,效果還行吧,大家磕的還是林岸的身材,注意力根本就不在她的院牆上。
不過也是,院牆哪比得上美好的肉‘體呢。
唐依依在淘寶上加購了一堆秋播的種子,買種子還是比買苗划算且便宜的,她是準備能播的就播,播不出來到時候再直接買苗。
她這裏有個植物房空調補光燈都開着,秋播的時間就可以提前,八月底就能開始了,這會兒下單正好。
之前西村家的菊花她搶了一批切花菊和大菊,因為是第一年種菊花,各個品種的花期,植株高度什麼的還摸不準,所以到了之後她也就是用雙色盆假植了,放在二樓的小苗房養着,沒辦法,最近溫度太高,她怕直接放院子裏菊花都要曬死。
切花菊已經打過一次頂,最近長得還不錯,等着之後長大了再換盆,菊花皮實,盆土都不挑,她打算就用自己攢的亂七八糟加侖盆種就行,反正是第一年的菊花苗,一加侖足夠了。
“麻煩關一下電視,我睡個覺。”
她家的沙發柔軟,又鋪着涼席,睡上去就不想下來,位置又大,一個L型,他豎著躺,唐依依離他老遠坐在橫着的那一邊,兩人互不干擾。
唐依依也不在沙發上午睡,正好到時間了,她關了電視,去卧室,想了想,還是保險一點關上了門。
沒有鎖,是她對林岸的尊重。
村裡沒活乾的日子就是這麼舒服又無聊,每天就只用考慮吃什麼,其他的完全不在意,唐依依戴上耳塞阻擋窗外小屁孩的尖叫聲,美滋滋的睡了一覺。
醒來后林岸早就下樓,她從抽屜里翻出一盒新的耳塞,下午吃飯的時候給了他。
“謝謝。”狗男人難得有禮貌,沒有動不動就讓她滾。
下午太陽快落山的時候林岸就在幫她做那個花架,為了報答她的耳塞之恩。
耳塞這玩意便宜,重點是在於它此時此刻非常有用,無異於拯救了林岸岌岌可危的睡眠質量,是無法用金錢來衡量的。所以為了這個耳塞,林岸可以免費幫她做花架。
她的小院子也有了點起色,翻好土,砌好花壇,裏面已經填上了她自己配的土,就等着十月份把她的種球大軍種下去。
一個花境需要的不僅是各種植物,還有植物之間的顏色高低形狀搭配,她買了一堆毛地黃的種子過兩天到貨了就能播種,毛地黃這個植物是花園常見的線性植物,植株高大,花朵多又漂亮,色彩也比較豐富,正好可以用在她以黃白淺粉為主的花境裏。
同樣的線性植物還有大花飛燕草,大花飛燕主要是以藍紫色出名,她就打算跟她的暗紅系列放在一起,藍紫色配暗紅色,想做一個妖艷又高冷的搭配出來。
最後一塊花壇就單純做繡球,粉藍紫色繡球漸變,她特地留了一些容易調藍的品種,而且這個花壇的土也需要改。
林岸在幹活,為了讓大腿心態平衡一些,唐依依也給自己找事干。
她預備留着種繡球的花壇靠着圍欄,唐依依帶着松鱗跟鐵鍬立好相機就上去幹活了。
松鱗拌土能調酸,除此之外,在土裏埋銹鐵釘也行,如果這都藍不了,那就再澆硫酸鋁溶液。
繡球調藍的原理就是花朵里有一種花青素,名叫飛燕草,飛燕草素跟遊離的鋁離子結合就會呈現藍色,而在酸性土壤中鋁離子更容易呈遊離狀態,所以如果土壤是酸性,但是並沒有足夠的鋁離子,也是不會呈現藍色的。
唐依依的工作就是:挖土,拌土。
松鱗是大顆粒,能讓土壤疏鬆透氣,還能調藍,好用到爆炸。
可惜他們這裏山上沒有松樹,不然她還能撿一些松針松鱗回來拌土,就不用自己買了。
兩人各干各的,唐依依弄完,收好相機,正好旺財回來了。
它是滿身泥巴回來的。
旺財這一身,要是在她家走,掃地機械人就要氣炸了。
不過它這樣回來,林岸也氣炸了。
他手裏還拎着鋸子,看着渾身是泥的狗,爆了句髒話,“你他媽又去游泳了?”
旺財一聽他這語氣,垂着腦袋,飛機耳,湊到林岸腿邊試圖靠撒嬌解決問題。
林岸用腿把它扒拉到一邊,無視他瘋狂討好的尾巴,“滾邊上去,蹭我一身泥。”
也不怪林岸嫌棄它,旺財這一身,唐依依看了都想跑。
還好她不是它的主人,旺財不黏她。
所以唐依依才能在一邊輕鬆地勸林岸:“沒事啦,孩子洗一洗還能要的~”
“你看我還有手給它洗嗎?”林岸氣得牙痒痒,“三天洗一次,洗完就去蹭一身泥,再在泥里打滾把你蛋噶了信不信?”
“這跟絕不絕育有關係么?”沒有養過狗的唐依依很是好奇。
“割了性格會安靜一點,沒這麼躁。”
“這樣啊。”唐依依一副學到了的表情。
為了保護旺財的蛋蛋安全,唐依依主動請纓,“我給它洗吧。”
主要是她沒洗過狗,感覺挺好玩的。
哪個小女孩沒有給洋娃娃裝扮或者給小狗洗澡的夢想呢,反正唐依依這會兒閑着也是閑着,正好拿旺財來練手。
旺財不常叫,不是那種很興奮的狗狗,在林岸跟前還是很沉穩的,換了個人給自己洗澡也沒什麼,大概是洗澡洗慣了,唐依依拿來水管給它洗澡的時候它也沒抗拒。
林岸平時洗狗就是一瓶沐浴乳了事,到了唐依依這裏,她把之前接推廣剩下的洗髮水和護髮素都拿過來了,先給旺財沖水淋濕毛髮,唐依依還是帶着手套幹活的,因為根據她的經驗,洗花盆就很費手,洗狗肯定也一樣,為了保養,戴上手套更安全。
淋水的時候旺財腳底下就嘩啦啦地流泥水,還好林岸的院子全部都鋪了水泥,淋濕了也沒什麼,不像她家都
是泥巴。
第一遍洗髮水打上去的時候連泡沫都沒有。
唐依依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
“你平時多久給旺財洗一次啊?”她問邊上的林岸。
“看心情,看它髒的程度。”
“噢,”唐依依繼續給它沖水,“旺財是德牧吧?你買的嗎?”
“朋友送的。”林岸正在給她做花架,花架還是挺簡單的,材料鋸好用釘子釘上就行。
“朋友家養狗送的嗎?”
“不是,”林岸拎起鎚子開始釘釘子,回憶了下之前領養旺財的時候,“它沒選上軍犬,淘汰下來的,順便就領養了。”
“哇哦~差一點就是軍犬誒,旺財好厲害啊。”唐依依一聽這個,給旺財搓泡泡都更起勁了。
林岸扯了下嘴角,漫不經心地說:“沒選上,落選的,被淘汰的。”
一句比一句傷人。
他也就仗着旺財聽不懂人話,不然旺財都要去咬他。
“那也很厲害了。”
唐依依對旺財印象很好,第二遍洗髮水終於能搓起泡沫來,旺財渾身都是白泡泡,偶爾還很配合唐依依伸出爪子給她洗,搓狗頭的時候也很老實。
洗完又上了一遍護髮素。
旺財肯定沒有脫髮的困擾,就這一身,費了她半瓶護髮素,唐依依完全拿出了給自己洗頭髮的架勢來洗狗,精細得不行,洗到護髮素的時候,旺財就有點不耐煩了。
平時林岸洗狗也就是一遍了事,哪像唐依依這樣,一遍一遍又一遍,旺財頻頻看向一邊的主人,但是主人沉迷木工活,根本沒搭理它。
怎麼辦,好想甩。
啊,那就甩吧,反正它是條狗,皮糙肉厚,扛揍。
“啊——”唐依依來不及躲開,被甩了一身水。
林岸抬頭看了一眼,給了旺財一個“安分點”的眼神。
旺財老實了。
林岸不會揍它。
但是會噶它的蛋。
這點十分有威懾力。
唐依依耐着性子給它洗完,站起來的時候腰咔咔響,腦袋都暈了一陣,眼前一黑。
洗狗,太累了。
唐依依脫下手套放到林岸家的井上晾着,自覺走到鞦韆旁邊,握着繩子就坐了上去。
明顯這個鞦韆是按照林岸的身高,或者說,是林岸高估了她的身高做的,唐依依坐上去雙腳離地,原地飄搖了一陣,不知所措地小腿亂晃悠,晃悠了一陣之後,她就適應了,開始試着腳尖觸地讓自己搖起來。
艱難夠到地面,扒拉一下,鞦韆就小幅度地動了,唐依依握着繩子。
鞦韆晃動起來。
抬頭能看見黃昏,夕陽西下,落日熔金,金光遍地。
旺財趴在地上爪子正扒拉着一個不知名的蟲子,自娛自樂。
整個院子裏,清閑的是唐依依跟旺財,只有林岸一個人在幹活。
唐依依的小辮子一下子就翹了起來,坐在鞦韆上,賤兮兮地拉着林岸聊天,林岸不搭理她,她就自顧自地說起自己的草莓棚葡萄棚的計劃來。
她掰着手指頭數,“現在才八月初,等地弄好,起壟,九月份就要定植草莓苗了,一畝地種八千棵草莓苗,十畝地就是八萬棵,就靠我跟林茜肯定是不行的,到時候還要找村裡人幫忙,林岸你有沒有時間呀,到時候來掙錢呀~”
“不知道。”林岸花架做的差不多了,看了眼悠閑的她,一時不知道說什麼。
“葡萄園最近也剛翻完地呢,明年春天要定植葡萄苗,到時候也很缺人呀~”
“……你要是很閑,就過來幫忙。”
唐依依緊緊握着鞦韆繩子,裝模作樣想要下去,還沒碰
到地面就又縮回腳,重新坐上去,“哎呀,這個鞦韆太高了,我下不去呢。”
“…………”
林岸把花架弄完,太陽已經徹底下去了,他才直起腰,朝唐依依說:“您玩夠了嗎?玩夠了把花架搬回去行么?祖宗。”
“啊,都做好了啊。”唐依依頗有些失落地跳了下來,收好手機,去查驗成果。
林岸的木工確實不錯,這個木架子很紮實,穩穩的,是個三層階梯似的花架,正好能放在她的院子裏。
她一個人搬肯定是搬不過去的,這個花架光是高度就超過了她的身高。
“你能幫我搬過去嗎?正好去我家做晚飯嘛。”
林岸站在原地點了根煙,叼在嘴裏,吞雲吐霧,而後漫不經心地走到那個鞦韆旁。
唐依依有種不詳的預感。
果然,下一秒,林岸伸手,把那個鞦韆往上一拋,鞦韆準確無誤地掛在了樹枝上。
那個高度,是唐依依墊破腳都夠不到的。
唐依依:“……”
狗男人。
小氣死了!
幹完這事,林岸鬱氣疏解,身心舒暢,幫她把花架搬到了指定的地方,兩人照常吃晚飯。
今天晚飯很豐富,紅燒排骨,蘑菇蛋湯,清炒藕條,兩人都餓瘋了,唐依依吃飯雖然慢,但是食量很可觀,真餓了的時候還能跟林岸一較高下,兩人吃飯基本上就不會剩菜剩飯,很和諧。
吃完飯,唐依依就有種上頭的眩暈感,把碗筷都放進洗碗機,坐在自家大門口小椅子上放空自己。
“哈哈哈哈哈哈哈你追不到我——”
“啊呀呀,來追我呀~略略略略略~”
這是楊阿姨正在追自家不肯回家吃晚飯的孫子。
小屁孩腿腳麻利,一邊跑一邊轉頭往後看瘋狂在奶奶底線上挑釁,原本就有些胖的楊阿姨跑起來喘得不行,氣得指着孫子大罵:“你個小兔崽子等老子逮到你不把你皮剝了!林岸給老子攔住他!”
林岸是個善良的人,他正好經過,一把拎起小兔崽子的衣領,還給了楊阿姨。
“啊啊啊啊啊啊草你放開我!!!”小兔崽子還在掙扎。
林岸叼着煙,他這個體型,拎他就跟拎小雞崽似的,他都還沒林薏重,林岸一巴掌拍他腦袋上,用一種跟狗說話的語氣對他說:“老實點,你奶奶腿剛好,要是摔了就揍死你。”
楊阿姨閑不住,春天的時候跟着人去幹活結果從車上摔下來骨折了,這才剛好沒多久,就要被孫子折磨,小屁孩是真的不懂事。
“小兔崽子!”成功獲得孫子一隻的楊阿姨拽着人胳膊就朝着屁股上一頓收拾,孫子哇哇大叫,收拾完,才想起來,“你怎麼從依依家出來的?”
在門口看戲的唐依依和抽煙的林岸同時沉默了。
楊阿姨緩慢抬起頭,目光在兩人之前游移,眼睛逐漸睜大,“你們……”
“他剛幫我做好花架!”唐依依連忙道。
“哦~”
楊阿姨露出一個瞭然的笑,帶着孫子回家了。
林岸看向她,挑了下眉,“請你為我清譽想一想,行么?”
“又不是我讓你從我家大門走的!我都說了你走我家後門啊!後門欄杆一米三不就是邁下腿的事情嗎?你現在竟然要怪我?!”唐依依跟被踩了尾巴的貓一樣炸了毛。
林岸正好有電話,要不然定要跟她分個上下。
“喂,孫哥,嗯,是我。”
對手不接腔,唐依依一個人又吵不起來,很快就熄了火,再看林岸,男人身高腿長,習慣性赤着上半身,夾着煙的手指垂在一邊,赤‘裸的時候能很清楚的看清一個人的背脊,他後背跟被鋼尺比劃着似的挺
得筆直。
不知道是不是唐依依的錯覺,他接這個電話的時候似乎下意識地挺得更直了。
也沒聽見什麼內容,林岸嗯嗯兩句,最後說了句有時間,就掛斷。
再然後,他就通知了她一個噩耗。
“我要出門一段時間,時間不定,旺財麻煩你了,明早就走,早飯你自己解決。”
“啊?”唐依依懵了。
不是吧。
她就說了幾句話,他就要撂挑子不幹了?
“那你記得幫我把鞦韆取下來啊,不然我不會給旺財做飯的!”
他似乎是笑了下,背對着她往自家走,抬手學着她之前的樣子比了個ok的手勢。
應該是答應了。
唐依依也不知道怎麼的,他要出門,她竟然大晚上的失眠,輾轉反側許久才睡着,結果第二天一大早天沒亮莫名其妙就醒了,從床上爬起來趴在窗戶上看了下樓下。
林岸剛出門,一件黑色T恤,牛仔褲,戴着一副墨鏡看不清眼神,穿着是難得的體面。拉開車門上車,緊接着,就製造了村裡除了電三輪“倒車請注意”的第一場噪音。
車從她家樓下經過,噪音慢慢遠去,唐依依臉貼着冰涼的玻璃,恍然意識到:她的大腿跟大廚走了。
走得雷厲風行,沒有絲毫留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