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第二次
出於特殊原因,甚爾沒有先報警。
梅耶和甚爾就站在次卧門口面面相覷,然後兩個人就像笨蛋一樣急得團團轉。
“先送醫院吧?”梅耶說。
甚爾說:“都燒成這樣了,等送醫院人都傻了,先降溫,讓他吃點東西。”
兩人沉默了半分鐘。
“不過,三歲左右的小孩能吃什麼?”甚爾問。
“不知道誒。”
“嘖,你三歲的時候吃什麼?我參考一下。”
“我他媽怎麼知道!我三歲是幾百年前的事情了!我只是外貌是小男孩,不是真的是小男孩!”
“真可惜。”
“你三歲時吃什麼?你想想再如法炮製不就行了。”
“我印象里,石頭、砂土、玻璃碎渣都吃過。”
“……”
章魚看不過去了,它捲起一顆昆揚人之眼就準備往小孩嘴裏塞,甚爾拂開了它的觸手:
“別鬧,三歲的小孩應該也不吃這個。”於是章魚把這玩意塞自己嘴裏嚼了吃了,反正這玩意還有很多。
這個小刺蝟頭皺了皺眉,手扒拉着伸出了被窩散熱,甚爾這才注意到他之前沒有注意到的細節。
小刺蝟頭的手環上有用日文寫了他的名字“惠”,出生年月寫着“2002年12月22日”。
“也就是說,”梅耶恍然大悟:“他才滿兩歲!”
甚爾懶散地站起來,去煮牛奶米糊了。
梅耶就坐在卧室的軟椅上,準備等小孩到點換降溫貼,他癟癟嘴:“我怎麼帶起小孩了?”
縮在被窩裏的小孩動了動,他虛弱費力地睜眼后,露出了那對純粹漂亮的綠色瞳孔,過了一會兒,眼睛又緩緩閉上。
梅耶怔住了,他湊過去仔細去看小孩,又跑去廚房看甚爾。
“幹嘛?”甚爾問。
梅耶又跑回卧室。
他在甚爾和小孩之間來回奔跑觀察,表情從一開始的疑惑,驚恐,到不敢置信,再到恍然大悟!
瞧瞧,這深邃的小刺蝟頭造型,翹起的髮絲兒,一脈相承的雙眼皮褶和翠綠色的眼睛,不考慮氣質問題五官還是很相像的,活脫脫就是一個小甚爾啊!
梅耶陰陽怪氣地說:“大哥哥,你可真牛哇,這是你的私生子吧。”
甚爾否定了:“不可能。”
“怎麼不可能?”
“反正不可能,”甚爾語氣篤信:“這絕對不是我的小孩。”
凌晨一點的時候,小刺蝟頭的燒降下來了,好像也有點意識了,只是一句話說不出來,腦袋還迷糊着,甚爾一直把牛奶米糊溫着在。
看小刺蝟頭虛弱的樣子,就算清醒了應該也經受不住風寒再去警察局什麼的,甚爾決定等這個小鬼好了再說。
梅耶這時終於想起來了些別的事情,他問:“這些昆揚人之眼到底是哪來的,我不過沒來一兩天的功夫,就憑空出現了?”
看着章魚正在欣喜若狂地開一個嶄新的鯡魚罐頭,甚爾的心裏大概有了譜。
是美穗做的。
甚爾嘴角微翹,說的話卻很離譜。
“啊,哈,你說這個啊,是這樣的,”甚爾懶散地雙手合十:“我向我的主虔誠祈禱,說‘主啊,我尊貴的主,我非常想要昆揚人之眼’,我的主聽了我的祈禱,就給我寄了很多。”
“……”
就在兩人坐在卧室軟椅上打科插諢時,小刺蝟頭有動靜了,他閉着眼“唔”了一聲。
兩個人立刻從軟椅上直直站起來,僵硬地同手同腳的繞着床走來走去。
“他還沒醒呢。”
“嗯。”
“嗯。”
兩人各自咽了口唾沫,又僵硬地坐下,兩隻手放在膝蓋上。
就在這時,小刺蝟頭睜眼了,他看着兩個陌生人,既警惕又迷茫。按照道理來說,他這個年
紀的小孩,只會搞不清狀況,又哭又鬧,但小刺蝟頭沒有。
甚爾:“誰去聊聊?”
梅耶稚嫩的臉上浮現出一股不甘:“你撿的,你去聊,我扮可愛從來沒讓小孩喜歡過。”
甚爾戲謔道:“也許小孩子們分得清誰是真小孩,誰是冒牌貨。”
梅耶:“……”
“我就不一樣了,我還是挺討小孩喜歡的,”甚爾咧嘴笑,他自信地說:“我上學的時候,他們都鬧着要跟我玩。”
“這不一定,”梅耶看着甚爾的笑時露出上下兩排牙齒,表情像鯊魚一樣扭曲兇惡,梅耶說:“我看你能嚇哭小孩。”
“……”
甚爾向小刺蝟頭湊過去,巨大的陰影籠罩在小刺蝟頭的身上,他正準備說話,小刺蝟頭冷淡地撇過頭。
梅耶嘲笑他:“噗嗤,什麼討小孩喜歡?哈哈哈哈哈,不嚇哭別人就不錯了。”
小刺蝟頭謹慎地觀察環境,狐疑出現在他的臉上,甚爾見他嘴唇乾干,準備拿勺子給他喂牛奶糊糊。
梅耶拿出一個小奶嘴瓶說:“用這個吧?”
“哪裏來的奶瓶?”甚爾問。
“你家的啊。”
“我家沒有奶瓶,你哪裏翻出來的?”
“客廳沙發縫裏有個迷你寶箱,虧我視野不高才看得到,”梅耶驚訝地說:“你家的東西你不知道?”
梅耶又疑惑地說:“就是這個奶嘴瓶好像有點小。”
甚爾最近在家裏真是大開眼界,他自己都不知道家裏有奶嘴、手的雜誌,現在又被梅耶找出了小奶嘴瓶,這個好像也是小手小時候用過的……
章魚憤怒地奪過小奶嘴瓶大叫,跑出去找更隱秘的藏寶點了。
小刺蝟頭一開始不肯吃牛奶米糊,是甚爾給他硬灌的。
小刺蝟頭仇恨地看着他,像是他米糊里給他下了毒藥一樣,等他看到自己的手,再在鏡中看見自己的模樣,他怔住了,過了一會兒,他才終於肯吃東西。
整整一天,小刺蝟頭都不說話,只是看着鏡子裏的自己發獃,他瘦得肋骨突出,走起路來搖搖晃晃,還是要堅持自己吃飯上廁所,他默默觀察着身邊的一切,有次甚至想要撬門出去。
那次他費力搬動小凳子放在門前,就在他踩着仍夠不到把手的時候,凳子搖擺着,他快要摔地下的時候,章魚一把捲住了他,他似乎看得到章魚。
甚爾從書房出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一幕。
但比起小刺蝟頭看得到章魚,他更驚訝於他在看到章魚那一刻警惕伸出手做出的手勢。
那是咒術師或者詛咒師才會做出的動作,一般都是用來發動術式的。
雖然他並沒有發動出任何術式,甚爾還是一把攥住他的手臂,冷冷地說:“小鬼,你究竟是從哪裏來的?”
但小刺蝟頭的手臂,實在是太細太小,兩人沉默了一會兒,甚爾又鬆開,不再追問了。
為避免小孩發生意外,甚爾準備跟小刺蝟頭一起睡覺,他把沙發搬進來了,鍊金術的練習冊搬到小刺蝟頭睡的卧室了,他戴着個沒有度數的眼鏡,拿着筆皺眉在桌前寫寫劃劃。
小刺蝟頭費力地下床,狐疑地看他寫鍊金術的練習題,看着上面涉及數學、物理、地理的知識,他啞聲地說了他在這裏的第一句話:“你看的懂?”
只有兩歲的小孩,卻不吵不鬧,邏輯清晰,有點過分異常了。
甚爾看着他站都站不穩,只是提起他把他重新塞到被子裏,掖好被角。
小刺蝟頭的臉色變得更奇怪了。
“我不相信。”小刺蝟頭倔強地說。
“不相信什麼?”
“我不相信你如此有文化,”說這話的時候小刺蝟頭臉頰紅紅,還補充了一句:“還會掖被角。”
“小鬼,話不能這麼說,我不僅很有文化,還會揍人。”
“……”
之後兩個人都沒有說話。
更刺激的在後頭。
梅耶偷偷拿着小刺蝟頭和甚爾的頭髮絲做了親子鑒定,確定結果后,他直接威風地走進甚爾家,把鑒定結果甩他臉上:“我倒要看看你還有什麼借口。”
甚爾先是關上卧室門。
關門前,他看見這個小鬼坐在床上,用那雙和他相似的綠眼睛複雜地看着他。
甚爾拿着鑒定結果走到客廳,看完親子鑒定后,甚爾罵了幾句髒話。
“這怎麼可能?真是見鬼了。”甚爾煩躁地說。
他這幾年都忙着去各種人煙稀少、寒冷異常的地方,尋找克蘇魯神話的蹤跡、鍊金術師的蹤跡和永生之酒的消息,雖然他還算受男女歡迎,但哪有空發展出什麼露水情緣。
既然他沒有情緣,哪裏來的實打實有血緣關係的孩子?
這事情處處透露着離譜,如果他能逮到扔孩子的傢伙,他一定要往死里揍。
甚爾自己又做了幾次鑒定結果,確認無誤,這下,他也不想着報警什麼的了,報警更解釋不清楚。
他怎麼忽然就喜當爹了?
這事打破了甚爾目前的計劃進程,他腦子是亂的,還沒有想好要怎麼處理。
為了拋卻煩心事,他一邊照顧小朋友,一邊沉迷於鍊金術知識的海洋無法自拔。
小刺蝟頭倒是很乖,就是他時不時會冒出驚人的話語。
小刺蝟頭說:“你戒煙了?”
小刺蝟頭根本就不像是一個兩歲的小鬼。
甚爾說:“我不抽煙。”章魚受不了煙味。
小刺蝟頭的一副“果然如此,你是假的”的表情。
小刺蝟頭還冷淡地說:“你裝得根本就不像。”
甚爾好笑地問:“什麼不像?”
小刺蝟頭指着那本厚重的鍊金術書本說:“你應該翻半分鐘就不耐煩,然後說‘講得都是什麼狗屁玩意’,再把它拿來墊桌腳。”
“……”甚爾樂了:“家裏的桌子都是找人定製的,不存在少幾毫米的情況,再說我這麼用功,是有一定要做的事情,不然,一般情況下,我也覺得這本書講得都是什麼狗屁玩意。”
小刺蝟頭:“……”
甚爾:“只是,怎麼我感覺你好像認識我啊?”
小刺蝟頭一臉“我倒要看看你要怎麼演”的表情。
在小刺蝟頭意識到,他一時半會脫離不了這個夢境,他拿着小碗喝甚爾做的胡蘿蔔排骨湯,湯熱熱的,還挺好喝的,他問甚爾:“你打算怎麼處理我?”
“處理”這個詞用得很是微妙,甚爾沉默了半晌,只憋出了句:“先給你上個戶口。”
小刺蝟頭的表情不可置信,他沉默了半晌,也憋出了句:“你還是報警吧。”
看來小刺蝟頭也聽到了他們之前的談話,知道了自己出現在這裏的來龍去脈,甚爾摸了摸鼻子,訕訕地說:“哈,總之現在不可能報警了,怎麼說你都是我的小孩嘛,應該吧。”
兩個人就這樣維持着不咸不淡的關係。
有天晚上,甚爾不在,章魚睡在小刺蝟頭身邊保護他。
夜晚一片寂靜,小刺蝟頭怎麼都睡不着,他睜着眼,似乎在思考着什麼,他做出召喚玉犬的手勢,卻怎麼都召喚不出他的玉犬。
小刺蝟頭更落寞了,他的睫毛時不時的抖動,簡直就是睫毛精轉世。
就在這個時候,他聽見卧室有什麼動靜。
章魚好像聽見了,但它似乎習以為常。
卧室的門大敞着,他能看見客廳的一點風光。
他看見有個小東西費力地跳上桌子,發出“嘿咻,嘿咻”的聲音,她湊到對她而言有些大的章魚小丸子面前,吃得滿嘴醬汁,小刺蝟頭看到她的上半身是人形,下半身是觸手。
那是什麼東西??這個夢境越來越奇怪了。
小刺蝟頭抿着嘴。
他
有注意到夢境裏的甚爾經常會做新鮮的章魚小丸子放在不高的桌子上,但既不是做給他吃的,又不是做給他的寵物吃的。
那個小東西側過了頭,看見了小刺蝟頭,她的嘴張成了o字型,露出了“在商店看到了好吃的零食想買”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