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回

第三十回

處理完殘餘事情后,單雄信來到城樓上找王伯當。王伯當一面快步向單雄信走去一面道:“二哥,幸虧你來得及時,否則後果,不堪設想。”單雄信一手持槊,一手叉腰,眼睛望着別處冷冷道:“要是我們晚來一步,恐怕丞相就要給守城的數百將士超度亡靈了!”王伯當何等人物,聽單雄信驀然改了對自己的稱呼,語氣大是不善,知他在為自己沒出兵救單冰冰的事情惱怒,便沉默着不說話。單雄信見他沒話說,又冷冷睨着他道:“恕我直言,你明知道冰冰不懂兵法,還派她一人領兵出戰,又不發兵,這不等於讓她送死嗎?”王伯當轉開身子道:“冰冰她不聽軍令,私自出城,違反軍條,她太任性了!”“就算如此,你眼見她快撐不住了,就應該發兵救她!為何按兵不動?!”單雄信強壓着心口的怒氣道,“冰冰是你從小看着長大的,你就忍心讓她白白送死嗎?”王伯當心裏悲憤交加,儘力平穩着聲音道:“二哥,我又何嘗不想救冰冰?但萬一我打開城門放救兵出去,隋軍就會趁機攻入,到時候瓦崗沒有了,我怎麼向瓦崗的百姓交代?”“你別說了!”單雄信猛地一聲大喝,定了定心神道,“伯當,你是知道的,我只有冰冰這麼一個妹妹,她是我唯一的親人,無論如何我不能失去她!”王伯當痛聲道:“冰冰也是我唯一的徒弟,我也不想失去她!”見單雄信沉默了下來,王伯當拍了拍他肩膀沉聲道:“二哥,凡事以大局為重,皇上他貴為一國之君,萬一他有什麼閃失的話,我們的國家社稷……”“你不用拿這些話來壓我!”單雄信胸口的怒火騰地上沖,提槊就走,卻又停下冷聲問道:“我想問你,換做是以前你會怎麼做?”王伯當緊蹙着眉頭不吭聲。單雄信走回來看着他道:“讓我來替你說吧。如果是以前,你一定會身先士卒,一個人去救冰冰!就算今天被困的不是冰冰,只是一個小卒,你也一樣會義無反顧!”單雄信咬了咬牙,又是痛心又是難過,嘆道:“可那是以前的伯當。以前的伯當是救急扶危、為朋友兩肋插刀、讓我單雄信佩服萬分的英雄好漢!可現在,你是個丞相。王丞相,你真是官威十足啊!”說罷提腿就走。王伯當只覺心裏一陣酸楚的尖利刺痛,叫住單雄信道:“二哥!”他緩緩走到單雄信身側,滿臉悲痛,一字字道:“你要記住,這裏不是二賢庄,不是七省綠林,這是瓦崗,是一個國家!一個國家就有它的規章制度!二哥,難道你連這個都不明白?”單雄信瞥了王伯當一眼,淡淡道:“我是不明白。我不明白,是不是每個棄武從文的人到最後都難免走這條路。告辭!”王伯當眼見兄弟關係在一點點破裂,心底的絕望感在一縷縷擴散。他眼圈一紅,抬頭望天,深深吸了一口氣。然而,他並不覺得自己錯了,如果再次面對今天這種情況,他相信自己還是會這樣做。“叮鈴鈴……”一個銅鈴突然出現在羅成的眼前,搖晃着發出一陣清脆悅耳的聲音,緊接着出現的便是單冰冰的大笑臉。羅成又是不解又是好笑:“冰冰,這是什麼啊?”單冰冰坐在了床前,“這個呀,就是你如果有什麼事就搖它,我可以幫你啊!”羅成把銅鈴接了過去,打量着不禁笑出聲來:“我沒傷那麼嚴重,你趕緊回去吧!”“那怎麼行呢?萬一你不小心碰裂了身上的傷口,那怎麼辦哪!”看這樣子單冰冰是要打算在這裏照顧羅成到康復為止了。羅成笑道:“我真的沒事,你回去吧!”“不行!你連吃飯的力氣都沒有了,萬一餓死了都沒人知道。”單冰冰瞟了羅成一眼,迅速垂下了眼帘。羅成淡淡一笑:“我餓不死的,你……也不會讓我餓死的。”單冰冰輕聲道:“這次你為了救我,差點連命都沒有了,這都是第二次了,我的命真的那麼值錢嗎?”羅成突然長吐了一口氣,嘆道:“啊,說真的,每次我一知道你有危險,我就覺得我一定要在你身邊,所以我什麼情況都不管,就只知道往前沖,到最後啊,總是把自己弄受傷。”羅成雖是笑着說的,但單冰冰卻心裏酸楚,頗不是滋味,蹙眉道:“你幹嗎那麼拚命啊?萬一你真的出事,那我怎麼……”話到中途她驀然停住,改口道:”那我……會內疚的。”羅成不再說笑,看着單冰冰認真道:“那也總比我悔恨終生要好得多。”卻陡然發現單冰冰眼眶一紅,一滴淚珠晶瑩落下。心裏一慌,忍不住伸手為她拭去眼淚,笑慰道:“哎,你怎麼了,你幹嗎哭啊?我又不是死。”單冰冰停止了哭泣,驀然握住羅成的手,輕責道:“什麼晦氣話!不準說什麼悔恨終身的!”“好好好,我不說,我不說就是了,那你可別哭啊!”單冰冰臉上一紅,癟嘴道:“我沒哭,哭什麼呀?”漸漸說著卻自己都底氣不足起來。羅成一笑,故意道:“那我剛才在戰場上看見你眼睛裏面是什麼?”“那我是着急啊!當時你渾身是血,站都站不住了,我擔心你出事。你以為就你緊張我,難道我就不會緊張你嗎?”單冰冰說到最後,聲音越來越小,臉也越來越紅。羅成看到單冰冰的神情,心裏突然湧起一陣強烈的歡喜。緊握住她的手,遲疑良久,終於凝視着她認真道:“冰冰,原諒我吧。”單冰冰知道羅成還在害怕自己因為以前的事不肯原諒他,心裏一酸,道:“其實,我早就原諒你了,我也沒覺得你懦弱,都怪我自己太任性,是我不好,老覺得心裏有刺,可就是解不開這個結。不過,我已經想好了,我還是一定要殺宇文化及,而且我一直在心裏發誓,如果誰能取得宇文化及的首級,我就……”“你就怎樣?”羅成雙眼陡然一亮。“我就照顧他一生一世。”羅成大喜,手不由自主地一緊道:“此話當真?”“嗯。”單冰冰咬着嘴唇,輕輕點了點頭。“好!”羅成心緒激蕩,突然覺得渾身的疲憊一掃而光,毫不掩飾道,“那我更要殺宇文化及,我會一刀把他……”老毛病一犯,忍不住做了個劈人的動作,登時疼的呲牙咧嘴,不住吸氣。單冰冰忙按住羅成的手,嗔道:“怎麼回事啊?你以為你真能殺他呀?說不定你還沒動手,就被別人捷足先登了呢?”“啊,不不不!”羅成自信滿滿地擺手,定定看着單冰冰道,“一定是我。你放心,就是我沒了這隻手,我也一定取宇文化及的人頭交給你。”單冰冰不置可否,查看着羅成的手道:“我看啊,你現在先把自己的傷養好再說。”羅成心裏微微一動,誠懇道:“冰冰啊,我真的希望,你能從心裏面可以真心的原諒我。”單冰冰沉默不語,輕輕把手從羅成手中抽離出來,迴避道:“二哥回來了,我還沒見他呢。”“好,那你趕緊回去,那你一定要……原諒我。”單冰冰心裏一酸,輕聲道:“好,那我先走了。你好好躺着,要乖乖的啊!要不我可不理你啦!”羅成見單冰冰語氣之中大露關切之情,不禁笑道:“我會的啊,我一定好好躺着!”單雄信除了剛回來時在城門口看見了單冰冰,之後便一直沒見她的人影,知她在照顧羅成,一面搖頭一面向叔寶嘆道:“我這個妹妹,一心撲在你表弟羅成身上,連我這個哥哥也不要了。”叔寶一笑:“不管怎麼說,她總算撿回一條命了嘛!”一提起這事單雄信就來氣:“哼,明知道自己的武藝不精,還要擅自出戰,簡直不知道天高地厚!”“我們在前線,她在後方,她也是想幫你嘛!”“幫我?”單雄信又好氣又好笑,“她不給我添麻煩,已經算是不錯了。這次,我雄信要是少了這個妹妹一點也不冤枉!”叔寶不免笑道:“二哥啊,也就她現在沒事情,如果她真的出事啦,你後悔都來不及。哎,你呀,就是一個刀子嘴豆腐心!”單雄信一愣,知被叔寶說中了,自嘲地笑道:“其實我這次也是被她氣的。早知如此,還真不如當初把她帶了去,也總比她不知死活,往刀口上撞的好!叔寶,我們都傻兮兮等着伯當發兵救她,可是誰知冰冰這次就差點栽在他的手上!”叔寶斂了笑容,嘆氣道:“伯當他不發兵救人是不應該的……哦,可他也是為大局着想,不得已而為之嘛!”單雄信忿然開口:“你不必為他辯解,我認識他比你早,他以前不是這個樣子的!這又不是第一次了!叔寶,我早就想……”單雄信話未說完,就聽見單冰冰進來笑道:“二哥,秦大哥,你們都在呀!”單雄信一見她,二話不說就舉起了巴掌。單冰冰“啊”的一聲,忙往叔寶身後躲。叔寶也急忙架住單雄信的手道:“二哥,二哥,你幹什麼呀?”“我幹什麼?”單雄信沒好氣地瞪向單冰冰道,“你想想你自己乾的好事!”單冰冰提防着從叔寶身後探出半個身子,委屈道:“我到底做了什麼啦?你要打我。”單雄信吼道:“你還不認錯!你知不知道你自不量力私自出城迎戰等於白白送死啊!”“我做錯了什麼你可以好好說嘛,幹嗎打我?”單冰冰畏懼地看了單雄信一眼,往叔寶身後縮了縮。單雄信氣極不語。叔寶也勸道:“就是嘛二哥,冰冰已經平安無事的回來了,有什麼話你好好說嘛!”“要是我們晚去一步,她早就被人踏成肉泥了!死裏逃生,還像一點事都沒發生似的,我……我怎麼會有你這麼不知好歹的妹妹呢?”單雄信打她不到,不禁氣呼呼地坐下。“叔寶哥,你坐下。”單冰冰越聽越委屈,將叔寶拉到椅子上,走到單雄信身前辯解道:“二哥,你也不能全怪我呀!”“你還嘴硬?!”“本來就是嘛!”單冰冰義正言辭道,“隋軍圍困我們很多天了,伯當師父也不下令……”“什麼伯當師父?”“就是那個王八蛋!”單冰冰想起王伯當死活也不發兵救她,就氣不打一處來,乾脆師父也不叫了。“你……你還說!”“就是!”單冰冰一跺腳,“他為什麼不下令出城迎戰啊?!我眼看士兵的士氣一天比一天低落,這樣下去會被他們看扁的!你知道嗎,他們已經叫陣很多天了,他們後來還罵我們,說我們城中無人。所以,我就想帶兵出城教訓他們一下。可是誰知道……”說到最後,單冰冰自己也不好意思說下去了。單雄信又氣又怒:“人家叫陣好幾天,就是設了一個圈套等着你們往裏鑽。你倒好,自己跳進去不說,還差點把整個金墉城都拉了下去!”單冰冰自知理虧,無奈道:“我一看他們就派了一個小將來,我以為……”“你以為你什麼?你以為你所向無敵百戰百勝啊!行軍打仗,那不是兒戲!只知道逞一時之勇,你有沒有想過你這樣做的後果!這次要不是羅成,你早就沒命了,害得人家也是一身的傷,我看,你這個人情怎麼還得清!”單冰冰被兄長罵了一通,啞口無言,鬱悶地走了開去。倒是叔寶看到單冰冰的樣子,粲然一笑,起身道:“二哥,這個事情呢就不勞你費神了,說不定我的表弟是心甘情願的呢!”說著沖單冰冰調侃地一笑。單冰冰登時大窘,笑擰了一下叔寶的手臂跺腳道:“秦大哥!”不顧叔寶捂着臂膀假裝痛叫,抬腳就走了出去。叔寶指着單冰冰的背影笑道:“這丫頭!”卻不知單雄信心裏突然一陣黯然。單雄信對羅成平素如何對待單冰冰看得很清楚,聽了叔寶的話,驀然明白過來,喃喃道:“臭丫頭,只知道自己出風頭,她要真是出個三長兩短,那我這個做哥哥的該怎麼辦呢?”心裏悵然,不禁長嘆了一口氣。楊林得到了李淵稱帝的消息,心裏沉重,召集了楊家太保共商大計,道:“唐公李淵已得長安,瓦崗西魏兵又進犯洛陽,意在滅我大隋。現在情況危急,我欲救洛陽之急,諸位有何意見?”盧方道:“長安沿途要道都已被眾反王控制了,途中必定要與其交戰,對我們極為不利。”楊林點了點頭,卻看見薛亮欲言又止的神情,問道:“你有什麼話要說?”薛亮忙道:“孩兒不才,還沒想出什麼良策。”楊林抬首道:“你不用吞吞吐吐,有什麼就說!”“其實……其實孩兒正在思索現今天下的局勢。”“好啊,本王就喜歡和別人探討局勢。”楊林負手踱步,走到了薛亮身邊。薛亮起身道:“義父,現今天下的局勢,我大隋江山可佔三分之二,只余江南。而我軍已分成兩派,一是宇文成都控制,一是義父您控制。”楊林閉目聽着,淡淡道:“這個我知道。”薛亮續道:“義父,現今聖上受宇文化及蠱惑,貪圖享樂不理國事,這朝廷只怕是不可救藥了。”楊林一凜,驀然睜眼望向薛亮,緩緩道:“你說得好,你分析得有板有眼。還有什麼,都說出來!”原來眾太保都有勸楊林自立為王的念頭,可怕楊林不同意,因此猶豫着沒敢說。此時眾人見楊林誇讚薛亮,心裏稍稍放鬆,三太保便起身道:“義父,其實要將各個反王擊破,並非難事。”“嗯?你說說看。”“唯今之計不如您自立為王,佔據登州,以義父的威名,足以對抗反王,您說呢?”楊林緩緩點頭:“你說的我明白了,你是也要我學李淵犯上作亂!”薛亮聽楊林語氣似有不快,走過來道:“義父,這不是犯上作亂,是重振我大隋啊!義父可借勤王之名到洛陽挾煬帝交出玉璽,然後你除掉化及、成都。您此舉無異於光武中興,必將流芳千古啊!”盧方沉吟着還未說話,其餘幾個已經紛紛道:“是啊,這是人心所向,百姓之福啊!”“您是皇族,稱帝名正言順,您才是天下之主!”眾人緊張地等着楊林的決斷,良久才聽楊林沉聲道:“這就是你們的良策?”眼前一花,只見楊林雙手分別一擊,站於楊林身旁的三太保和薛亮已經雙雙殞命。其餘人等大吃一驚,來不及逃開,已被楊林搶上捏住了脖子一擰,登時骨折氣斷。不過一瞬之間,楊林便親手殺了四個義子,除了盧方之外,勸楊林自立為王的人都紛紛斃命,其堅忍和狠辣可見一斑。盧方見了滿地的屍首,不禁驚得目瞪口呆,心膽俱寒,叫道:“義父,義父!”楊林巋然屹立,臉上隱含怒氣,冷冷道:“誰想滅我大隋,都是同樣的下場!我楊林就是粉身碎骨,也要保全楊家的天下,誰也別想動分毫!”瓦崗大軍回來的第二天,眾人上朝時卻發現大殿被裝潢一新,雕樑畫棟,錦幕紗簾,比之眾人出去前不知氣派了多少。咬金見了不禁興奮地大叫,四處打量,吃驚讚嘆,問道:“哎,王丞相,你用了多少銀子啊?”王伯當笑道:“沒多少,我只是從國庫里調了一些,沒有多少。”徐茂公眉頭輕蹙,懷疑道:“恐怕不是吧!到底花了多少,王丞相心裏有數。王丞相,目前我朝正在擴充軍備,又頻繁出征,望丞相不要只顧着裝點門面,還是節省一些的好。”王伯當的笑容頓時消失不見,沉默着不說話。咬金聽了徐茂公一番話,也不再言語。話音剛落,忽聽外面通傳道:“皇上駕到——”李密大笑着走了進來,坐在了龍椅上。眾人忙在殿側排成一列。等李密坐定后,王伯當立即出列跪拜道:“皇上萬歲!”以前咬金當皇帝時由於嫌煩,把這一套表面性的禮節全都捨棄了。王伯當重新定了新規,此時眾人適應不來,不免有些愣,一時站着未動。李密的笑容頓時僵在了臉上,王伯當詫異地小聲道:“跪啊,你們怎麼不跪啊?”眾人這才反應過來,心裏微微不忿,但還是依次跪下,稀稀落落地喊道:“皇上萬歲。”咬金自當皇帝以來從沒跪過,此時依舊醒不過神來呆在那裏,被王伯當催了幾聲,這才隨眾人一起跪下,沖李密嘿嘿乾笑了幾聲。李密見眾人都行了禮,揮手道:“好了,平身吧!”又是一陣稀稀落落的“謝皇上”之聲,眾人懶懶地站了起來,立於一旁。李密道:“此次出兵未能直搗洛陽,擒拿昏君,有點可惜啊!不過,我們連奪四城,將兵援不斷擴充,足以和李淵分庭抗爭。所以朕決定將新奪四城建立一個四角防線,和原來三城建立一個北斗陣營,休養生息,等待機會,再攻洛陽!”“皇上英明!”王伯當忙不迭抱拳道。單雄信出列道:“皇上,我覺得此舉不妥。”“那你認為應該如何呀?”“此次我們討伐洛陽未能成功,等於無功而返,這說明我們還不具備討伐隋朝的兵力。臣以為,應該直接攻長安,擒殺李淵才是!”“不可!”徐茂公一聽馬上道,“李淵有元霸之力,如果先攻李淵的話,即使僥倖得勝,也會元氣大傷,其他反王也會趁虛而入。李淵暫時不會成為我們太大的威脅。他廣施仁政,百姓十分擁戴,而楊廣失德,天下皆知,起兵討伐昏君,天下才會應和。”單雄信急欲報殺兄之仇,極力爭取道:“可是李淵勢力這麼大,如果我們得到他的領土,就等於佔領了半壁江山。到時候,我們再討伐那楊廣也不遲。”徐茂公霍然轉頭盯着單雄信:“單將軍,此事非同小可,千萬不能草率行事!”他知道單雄信心思,好言提醒,單雄信卻固執己見道:“皇上,臣願請纓出戰,臣與李淵殺兄之仇不共戴天,臣願立下軍令狀,一舉拿下李淵!”“單將軍!”徐茂公提高聲音道,“國事是大私仇是小,豈能混為一談?”“皇上……”單雄信不聽,還待再說,卻被李密打斷道:“好了好了,二位不要爭了。朕覺得軍師的話有道理,我們起兵討伐李淵的確難有口實,而且眾反王對我們大魏國已經虎視眈眈。當務之急,是養兵貯糧,先鞏固新奪四城的防線再說。討隋呢,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朕相信一句話,眾志成城,其利斷金,這事就這麼定了。好了,退朝!”王伯當率先下跪恭送李密離開,咬金只覺得還沒跪多久又要下跪,咕噥道:“真是越來越麻煩。”被身旁徐茂公輕輕一碰,一怔之下住了口。楊林親自率軍往揚州謁見楊廣,在龍舟內對楊廣道:“皇上,眼下李淵得長安,李密占關中,其他反王分別佔據河南、山東,我大隋只剩下江南半壁江山了!長此以往,反賊的勢力肯定會日益增大,他們必定揮軍南下,到時,為保我大隋萬古基業,我們首先得殲滅反王!”楊廣來回踱着步沉吟未語,宇文化及“哦”了一聲,問道:“王爺有何高見?”楊林繼續道:“皇上,老臣懇請皇上下旨,讓天下反王彙集揚州,由老臣親自主持,得狀元者必定封為反王之王!”宇文化及一凜,道:“王爺,這不等於把大隋的半壁江山白白地拱手讓給李淵嗎?李元霸的武功王爺想必是知道的吧?”楊廣冷冷附和道:“對啊,這樣豈不助長他們的氣焰嗎?”楊林鄭重抱拳道:“皇上,老臣絕非信口開河,而是有萬全之策。這僅僅是消滅反賊的第一步,到時,老臣會在教場之上埋伏精兵和炸藥,等他們相互殘殺之後,將其餘孽紛紛擊殺,最後收復失地。”楊廣漸漸聽出了點意思,道:“妙計!可是,你怎麼知道他們肯聽朕的詔書,奉命前來呢?”楊林篤定道:“反賊雖然勢力強大,但他們之間完全不團結,必定會相互勾結,互相殘殺。”“王爺果然神機妙算哪!”宇文化及突然開口,“王爺,如若您不計前嫌,老臣願意和你一起剷除反王,力保我大隋江山!”楊廣見宇文化及不再與楊林爭吵,甚至向楊林求和,頗感詫異,叫道:“宇文卿家!”宇文化及正色道:“皇上,臣以前也是意氣用事,對王爺多有得罪。現今國難當頭,以前的那些恩怨應當拋之腦後。”楊廣心裏大慰,叫道:“好,說得好!能與皇太叔冰釋前嫌,合你二人之力,朕相信你們一定能夠剷除那些反賊!”楊林突然下跪道:“皇上,老臣還有個不情之請。”“還有何事,說!”“皇上不答應,老臣不起來。”楊廣一怔,嘆道:“朕答應你就是了,起來吧!”楊林這才站起,懇切道:“皇上,此次比武大會之後,龍舟就不要南巡了,我們重組力量,奪回長安,以鞏固我大隋的楊家基業!如若皇上如此,那是天下之福,蒼生之福啊!”楊廣心裏一震,知道大隋勢力凋零,之後也無法再南巡了,心裏略微黯然,閉目道:“靠山王忠心耿耿,好,朕答應你!”宇文化及在殿上向楊林求和,一回家卻哈哈大笑道:“天賜良機,天賜良機啊!”宇文成都見了也不免笑出來,問道:“爹,什麼事讓你這麼高興?”“楊林這個老賊自作聰明,居然想出這麼一個孤注一擲的好計。成都啊,這可是個好機會。”宇文化及瞳孔猛然一縮,狠狠道:“楊林吶楊林,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闖進來!”宇文成都一凜,眉峰猝然攢起:“爹,你是說,我們終於可以有殺他的機會了?”宇文化及嘲弄地一笑:“哼,用不着我們動手,你想想看,天下的那些反王,個個都不是等閑之輩。如果他們一起上,那老賊還能有活路?等楊林一死,看誰還有膽量阻止我奪權!”他越想越是心喜,喃喃道:“楊林吶楊林,想你征戰沙場幾十年,今次會作法自斃,自掘墳墓。”“爹,我們這次終於可以有機會報仇了。”宇文成都想起以往楊林在朝堂上對自己父子的彈劾,暗暗咬牙憎恨。宇文化及卻道:“此事也不是萬無一失啊!我們必須找一個人隨時監視那老賊的一舉一動,可是這個人

又必須是皇上身邊的人。成都啊,想想看誰最合適啊。”於文成帝略一思量,已想起一人,問道:“爹,你看,令狐達如何?”“令狐達?”宇文成都附在宇文化及耳邊道:“他是皇上身邊的貼身侍衛,此事由他去辦,保准萬無一失。”宇文化及沉吟了片刻,想起令狐達貪財好利,的確是個可以收買利用之人,便緩緩點了點頭。李密收到楊廣召集天下反王比武之令,微微一想,已知不對,在朝堂上道:“忽然召集比武,其中必有玄機。軍師,你認為如何呀?”徐茂公只覺其中另有謀划,但暫時也還沒弄清頭緒,回道:“臣也一時搞不清楚原由,但是此事需要小心行事。”“說得好!”李密走下台階道,“那你說朕要不要御駕親征呢?”徐茂公沉吟道:“如果是以單比單的比武,大家都不是李元霸的對手,如果朝中大將都去了,萬一隋軍來個調虎離山,則行事不妙啊!”“依你的意思是他們都不去了?”“如果不去的話,又會顯得膽怯。”李密聞言不禁左右為難,長嘆一聲道:“那你說,該怎麼辦?”“臣以為,應該派叔寶羅成咬金前去應約,其餘的人留守瓦崗,我會囑咐他們三人不要硬拼,以免發生意外。”李密深以為然,點頭道:“好,就按軍師說的辦!”當即下令,着叔寶、羅成、咬金三人前往揚州,囑咐三人務必小心,靜觀其變,莫要中了朝廷的圈套。與此同時,其餘反王均收到了楊廣的聖旨。於是,十八路反王並六十四處烽煙從四面八方紛紛向揚州聚齊。然而前往途中,卻多生變故,比武尚未開始,各路反王已經在路上明爭暗鬥,相互殘殺。不論是哪一方,只要來的途中聲勢稍微壯大、人馬數量稍多一點,便會遭到其他反王的埋伏襲擊,還未到達便已損兵折將。楊林得知整個事情正在按照自己的計劃一步步進行,當即便稟告了楊廣,道只等各路反王聚集揚州,便可伺機將他們一舉殲滅。懇請楊廣移駕洛陽東宮,靜候佳音。宇文化及又當場表態,自當和楊林竭盡全力,說得楊廣心懷大慰,大加讚賞。宇文化及便趁機保薦楊廣的貼身侍衛令狐達,讓他在教場上助楊林一臂之力。楊廣准奏。李淵收到聖旨后本要派李元霸出戰,但卻傳來急報,突厥入侵,來勢洶湧。李淵無奈,只好派李元吉率元霸先去平亂,李世民則主動請纓來參加英雄大會。李世民對朝廷的心思一眼看穿,知楊廣想借一個有名無實的狀元頭銜讓各路反王自相拼殺,心裏暗暗憂慮。來到揚州,便對眾反王逐一拜會,想要勸各人平心靜氣,不要中了楊廣的計。誰知眾反王見李元霸未到,根本不把李世民放在眼裏,揶揄一番,便毫不留情地轟人。李世民和幾個部將拜訪了多人,卻沒想到人人都為這武狀元瘋狂,皆以私利着想,全然不顧大局。李世民碰了幾次釘子,心情更加沉重,只得打道回府,吩咐下屬見機行事。走到一酒店門口,李世民忽聽有人欣喜叫道:“哎,世民,世民!”轉頭一看,卻見叔寶和咬金正在酒店之中喝酒,不禁驚喜道:“恩公!”便讓下屬留在門口,自己走上前去拜道:“恩公,程大哥!”叔寶和咬金請李世民入座。三人坐定后,叔寶道:“世民啊,以後不要再喊我恩公了,叫我秦大哥就可以了。”李世民只是不好意思地一笑,算是默認。咬金為李世民斟了一杯酒,笑道:“哎,你也參加武林大會啊?怎麼不見元霸?你一個人打不贏的。”李世民道:“其實不瞞兩位大哥,我這次來不是為了爭這個武狀元,而是想說服大家不要中了朝廷的奸計,自相殘殺。”對於各反王在途中就自相殘殺的消息叔寶也略有耳聞,不禁嘆道:“誰想當這個武狀元,無非就是想號令群雄。”李世民心中此時如明鏡一般清亮,略帶憤恨道:“雖然大家都舉着反朝這個旗號,可是都各懷私心,實為真正的虛名打得你死我活。可是我們當初之所以要反朝廷,是因為昏君j□j,黎民受苦。佔山為王之後,就各擁山頭,坐享其成,完全不理老百姓的痛苦。”叔寶和咬金知道李世民講的完全屬實,心裏嘆息,都是沉默不語。李世民又道:“對了,秦大哥,你怎麼想?”叔寶長嘆一口氣道:“推翻了楊廣又如何呢?誰當了皇帝,老百姓都處於水深火熱之中。”“其實最要緊的並不是什麼人當皇帝,最要緊的是他給老百姓一個太平生活,讓老百姓過上太平日子。”李世民目光灼灼地望着叔寶道,“只要天下太平,那老百姓自然會愛戴他,戰亂就結束了。”叔寶想起徐茂公上次對自己說的話,心中一動,試探道:“世民,在你心目中理想的皇帝是什麼樣的?”“很簡單,就是以民為天。”話雖簡潔,卻字字真誠。“以民為天?”叔寶喃喃道,和咬金對望了一眼。咬金心裏大起敬佩之意,贊道:“好,說得好!來,乾杯!”便和叔寶、李世民一齊痛飲起來。教場比武之期近在眼前。比武的前一天晚上,宇文化及暗中召了令狐達囑咐一番,又細細吩咐了宇文成都次日要做的諸般事宜,保證一切無虞后,心裏得意滿足之情難以抑制,不禁嘿然低笑。教場之上,各反王坐在各個帳下,都是一言不發,凝神等着楊林的到來。叔寶昨日聽了李世民的話語,低聲吩咐道:“咬金,表弟,我們見機行事,靜觀其變。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千萬不能動手!”話剛說完,就看見李世民站起來欲向場中走去,忙叫道:“世民!”望着李世民,眼神中大有阻勸之意。李世民回過頭來看了叔寶一眼,嘴角含笑,還是堅定地走向了場中。李世民走到教場中央,恭敬地一抱拳,朗聲道:“各位前輩,在下斗膽,請聽在下一言。在下奔波數日,只是想揭穿朝廷的陰謀,望大家不要中了奸計,自相殘殺。”見眾人都緘口不語,李世民心裏着急,欲一個個分別相勸,首先向百御王高談聖抱拳道:“高前輩,你要三思啊!”高談聖冷冷地看着李世民,依舊毫無反應。李世民又提高聲音道:“各位前輩,事關重大,現在不是你爭我奪的時候!”高談聖帳下的一個部將開口嘲諷道:“怎麼?自己沒有本事就嫉妒別人嗎?”又有另一帳中的人喝道:“小子,你是不是怕死啊?”“哼!李淵那個縮頭烏龜,躲在長安不敢來,恐怕是嚇破了膽吧!”李世民氣往上沖,好歹忍住了道:“我父皇不是怕死,他只是想避免這場戰爭。再說,各位前輩要選盟主的話,大可以自己選,何必要聽朝廷的擺佈呢?”話音未落,又有人譏笑起來:“難道讓我們聽他的不成?他以為他李淵是什麼人哪!”李世民好言相勸,卻成為眾矢之的,一時啞口無言,僵在了那兒。叔寶見狀喊道:“世民,回來吧!他們不會聽你的。”李世民回過神來,轉頭道:“秦大哥,只要還有一絲希望,我就絕不輕易放棄!”叔寶心裏一震,站起身來:“世民,你何苦呢?他們是不會理解你這份心的!”李世民心裏黯然,猶豫了一會兒,還是轉身昂然道:“各位前輩,我李世民絕非貪生怕死之徒,請相信在下一片肺腑之言!這次朝廷,只是想藉機會剷除異黨,等楊林一到,大家就跑不掉了!各位英雄請相信我,不要自投羅網啊!”李世民又是着急又是痛心,眾人卻神情各異,或嘲諷、或猶疑、或鄙夷、或敬佩,然而卻無一人有所動作。“各位前輩,我……”李世民還待再勸,卻忽然聽見一陣鏗鏘的鼓聲,楊林率着盧方以及眾士兵踏着鼓點步入了教場。眾人見楊林到來,心中都是一凜。高談聖見李世民還杵在場中,高聲嘲諷道:“小子,已經太晚了,我看你還是乖乖回到你的座位上,小心掉了你的腦袋!李世民無奈,只得回到帳下,沉默不語。教場上已經提前搭好了一個高台,此時楊林走到高台上坐下,揮手令鼓聲停止。盧方站出來高聲道:“這次比武大會,生死各安天命,贏的一方將直接進入下一輪,最終獲得武狀元者可號令群雄,並獲朝廷認可。其餘各路人馬需歲歲進貢,俯首聽令!”李世民一聽更是心裏大嘆,其中利益誘惑如此豐厚,只怕不想當這武狀元的為數不多。楊林眼望眾人,只沉聲宣佈道:“比武現在開始!”隨着教場大門的“吱呀”一聲關閉,鼓聲再次響起,急促鼓點如疾風暴雨般響徹全場,只打得人心激蕩,心潮起伏。兩人已經迫不及待地衝進了場中。鼓聲一停,兩人便比試起來。名為比試,實則廝殺,誰知兩人武功均是平平,半斤八兩,不過一瞬的時間,兩人手中的刀一齊刺中了對方的胸口,竟雙雙斃命。早有士兵上來將兩人的屍首拖了下去,比武繼續進行。在接下來的比試中,當真是亂變奇生,烏煙瘴氣。兩方的拼廝中,有人暗中放箭暗助己方,被人識破后,堂而皇之地上場比試,卻屢放暗器,盡使卑鄙手段。不到一盞茶的功夫,就已經多人屍橫當場,血流遍地。眾人雖看得驚心動魄,後繼之人卻源源不絕,其勢之瘋狂,直讓瓦崗眾人大為唏噓。這些所謂的英雄豪傑,卻是如此爭名奪利,卑鄙無恥之徒。楊林心喜之餘,更多的卻是嘆息世風日下,人性淪喪。李世民越看越怒,低喝道:“這是什麼比武大會?簡直是屠殺!”咬金也看不過眼了,拿起斧頭道:“讓你嘗一下我斧頭的滋味!”“咬金!”叔寶一驚,急忙喝道。咬金道:“整天是你做英雄,今天讓我做一次啊!”說罷提着斧頭就上了場。和咬金對戰的正是以放暗器屢屢得勝的雷德明,見咬金上場,二話不說就舉刀砍來。咬金臂力過人,天罡三斧舞的赫赫有聲,雷德明不敵,竟不知從哪兒掏出了一把石灰,當風一撒,盡數飄進了咬金的眼睛。咬金登時視線模糊,跌坐在地。瓦崗眾人和李世民大吃一驚。羅成義憤填膺,手不由自主地握緊了長槍,起身喝道:“咬金!”飛身一躍,已然為咬金擋開了雷德明的一擊。羅成平穩落地,擋在了咬金面前,頭也不回地問道:“你沒事吧?”咬金伸手抹去臉上的石灰,眼睛中的石灰卻還需處理,道:“沒事,交給你!”便提斧而下。羅成看着雷德明,嘴角勾起一絲不屑的笑容,冷哼一聲,雙眉陡蹙,提槍就向對方刺去。只見紅纓抖動,槍花翻轉,不過一個回合,羅成的長槍掃中對方的膝彎,將對方擊倒在地,緊接着長槍一送,冰冷槍尖已抵在了對方的喉頭之前。雷德明敗下場去,緊接着又上來數人挑戰,羅成連番勝利卻一個不殺,盡數放回場下。叔寶、咬金和李世民看得大慰,均相視而笑。楊林見羅成身形矯捷,勝而不驕,心裏喜歡佩服,問道:“你為什麼不

殺他?”羅成回頭,昂然道:“比武之爭,無鬚生死定論!”“好!說得好!”楊林微笑大讚,高聲問眾人道,“還有人應戰嗎?”一連問了數聲都沒有人回應,眾人見羅成銀槍使得出神入化,懼怕他英勇,皆不敢上前應戰。楊林起身道:“既然如此,本場武狀元之爭,已經有了結果!”羅成本意只想救走咬金后,阻止這場自相殘殺的比武,並沒想到要成為狀元,聞言眉頭不禁緊蹙起來。叔寶在遠處看着道:“看來表弟得勝了,是武狀元了!”李世民在一旁沉思道:“依我看,沒那麼簡單,小心其中有詐!”叔寶一震,不禁抬頭打量起來,眼鋒一掃,卻發現城頭後面一個侍衛正鬼鬼祟祟的探出頭來,登時心中一沉。此時場中一片沉寂無聲,羅成和李世民均感到了氣氛的不對勁,凝神四顧,小心戒備。全場寂靜無聲,落針可聞,突然,楊林輕輕拍了拍手掌,頓時教場四周響聲大作,煙霧瞬間瀰漫,一串炸藥爆炸之聲響徹雲霄,將一干反王震得神色大變,紛紛抱頭逃出,向教場中間跑來。叔寶、咬金和李世民也紛紛站起,極目四望,卻只見一片濃灰色的滾滾硝煙,羅成本身在教場中央,見奇變陡生,當即定住了心神舉目觀望,辨明了方向向叔寶等人跑來,急問道:“你們沒事吧?”正當眾人心神大亂,茫然無主之際,楊林又拍了拍手掌,然而等待良久也沒聽見響聲,一顆心猛然一沉。眾反王終於反應過來此番是朝廷的陰謀,不由怒從心起,大聲叫罵著抄起兵器向楊林圍去,與眾兵打成一團,教場頓時一片混亂。楊林又驚又怒,正愕然之時,忽聽教場牆頭上傳來一陣肆意的笑聲,宇文成都從牆頭探出了半個身子,雙手撐着牆頭,俯視着場中的一切哈哈大笑。眾人紛紛抬頭觀看,“宇文成都!”叔寶聳然一驚。楊林看到宇文成都,什麼都明白了。定是宇文化及命他扣下了一部分炸藥,要激起眾怒,讓自己和眾反王斗個兩敗俱傷!好狠的毒計!楊林強忍住怒意高聲喊道:“宇文成都,現在是大好時機,趕緊帶兵包圍他們!”宇文成都絲毫不搭理他,只指着下面的眾反王道:“你們給我聽着,你們中了楊林的奸計了!他原本要在這裏炸死你們,你們現在慢慢地找他算賬吧!”眾反王一聽,更是目眥欲裂,咬牙切齒,恨不得將楊林碎屍萬段。楊林大怒,仰頭罵道:“你這卑鄙的小人,想不到我楊林馳騁沙場一生,竟、竟然栽到你的手裏!”宇文成都得意地哈哈大笑,指着楊林道:“靠山王,你這是作法自斃啊!你這可怪不了我。我現在要回去保護皇上了,你自己在這裏慢慢收拾殘局吧!”說罷大笑走開。楊林只覺一股氣直往上沖,胸口煩悶欲裂,突然吐出了一大口鮮血,花白鬍子染上點點血紅,觸目驚心。眾反王已紛紛拔出了刀槍劍戟,怒指着楊林道:“你這個楊林,真不是個東西,空披一張人皮!”“今天我不宰了你,難消我心頭之恨!”“……”楊林雖受內傷,卻雙眼一爍,猛地拿過盧方手中的囚龍棒,持棒屹立,凜然不懼:“我楊林為朝廷盡忠,死而無憾!我還怕你們這幫烏合之眾不成!”縱身一躍,跳入了教場中央,與衝上來的眾反王拼殺起來。楊林雖已年邁,身姿竟毫不見遲緩,如一頭威猛的雄獅,囚龍棒橫掃一片,大開大合,大有開天闢地、裂石破金之勢。眾反王雖然人數眾多,卻占不到絲毫便宜,傷亡甚是慘重。混戰之中,盧方及眾兵士被眾反王當場殺死,楊林孤身一人,被眾反王漸漸圍在了中心。叔寶本沒加入戰團,可見到楊林被圍,猛然拔出雙鐧,沖身過去,雙鐧一揮,擋在了楊林面前。“秦叔寶!你為什麼擋我們?!”眾反王大怒。叔寶雙臂張開,沉聲道:“你們一起上,勝之不武!”“他設計害我們,難道他就光明正大嗎?”叔寶雙眉緊鎖,定聲道:“小弟並非故意阻擋,只是楊林與我有殺父之仇,我只想在這裏和他有個了斷。如果他贏了的話,還請大家大人有大量,給他一條生路……”話未說完,眾反王已大聲叫嚷起來:“不行!他想置我們於死地,我們就要殺他!這是我們跟他的恩怨,與你無關!”“你想跟他單打獨鬥,要是贏了,你就是殺死靠山王的英雄,我們不答應!”“不答應!不答應!不答應!”“……”叔寶愕然四顧,不料眾人竟將自己想的如此齷齪,心裏涼了半截。楊林卻突然大笑起來,冷冷道:“只顧爭名奪利,不成氣候的傢伙!叔寶!”叔寶緩緩轉身對着楊林,楊林眼望叔寶,語氣緩和下來:“你不是想有個了斷嗎?義父給你這次機會。”叔寶聽楊林自稱義父,心裏驀然沒來由的一酸。還沒反應過來,就聽眾反王一起舉兵器上前一步喝道:“不行!”羅成、咬金和李世民突然跑過來,圍成三角,將叔寶和楊林護在了中間,各自拉開架勢,凝神戒備。羅成高聲道:“表哥,你打你的,這裏我給你守着!”“叔寶,要打就打,輸了就麻煩了。”是咬金的聲音。羅成提槍於胸前,眼望眾人冷冷道:“你們想殺楊林,先得過我這一關!”眾人方才於教場比武中領略到了羅成的厲害,心中畏懼,一時猶疑不決。楊林胸中豪氣頓生,心懷大慰,揚聲道:“叔寶,你這幾位兄弟,非常非常的仗義,讓老夫佩服!這些個鼠輩,以後不要跟他們來往,免得掉了身價!”言下對眾反王的諷刺之意十分明顯。眾反王心裏不快,一人持劍指着楊林道:“楊林,你死到臨頭還口出狂言!”還待再說,卻聽人小聲阻勸道:“他們幾個聯手,我們恐怕不是對手啊!他想打就讓他打,我們坐山觀虎鬥,等他們打到兩敗俱傷之後,我們再去下手也不遲。”眾人一想,深覺有理,乾脆順水推舟道:“秦叔寶,你不知死活,我們就給你這個機會,到時候別說我們不救你!”叔寶正面直對着楊林,凝聲吩咐:“表弟,咬金,世民,我這一戰不管生死如何,我秦叔寶一言九鼎,如果我輸了的話,你們一定要安全地把楊林送出去!”李世民轉頭定定望着叔寶,道:“秦大哥,你放心吧!“叔寶啊!”楊林眼神複雜地看着叔寶,臉上露出欣慰的笑容,“義父一生沒有看錯人,義父對你一直寄予厚望,日後,你必成大器!”看着楊林飽經滄桑卻剛硬英勇的臉孔,叔寶心裏五味雜陳,說不上是什麼滋味,直攪得他心裏極是難受,半晌才極力穩住心神道:“叔寶多謝義父賞識教誨,只是殺父之仇不共戴天,所以今天在這裏,我們還是……有個徹底的了斷吧!”楊林心頭沉重,長嘆一聲,緩緩道:“叔寶啊,來吧!義父決不會手下留情!”叔寶鄭重地點了點頭。眾人見兩人即將戰鬥,便慢慢退了開去,給他們騰出了一片空地。楊林大喝聲中,舉棒向叔寶迎去。誰知兩人甫一相接,幾聲驚天動地的爆炸之聲轟然響起,登時火花衝天飛起,濃煙滾滾,嗆人鼻息,竟是剩下的炸藥又爆炸了。羅成三人轉頭掩鼻,待煙霧消散,回過頭來,都是大吃一驚。尚未完全消散的煙霧中,叔寶和楊林各舉着兵器僵持着。叔寶的鐧刺中了楊林的胸口,楊林的囚龍棒卻也擊傷了叔寶。叔寶面色慘白,口中緩緩流出一大口鮮血,大叫一聲,驟然拔出了鐧。楊林慘叫一聲,閉目倒地,一代英豪就此殞命。叔寶臉上塵土鮮血混雜,污穢不堪,獃獃地看了楊林的屍首半晌,強撐的一口氣終於散去,手一松,雙鐧砰然墜地,人也直直地栽倒在地,雙目緊閉,嘴唇殷紅,生死不明。羅成三人大驚,一齊向叔寶跑去:“叔寶!”“表哥!”“秦大哥!”奔到近前,輕搖叔寶,萬般呼喊,卻無論如何都叫他不醒。叔寶面色蒼白,全身僵硬,躺在那兒,便如一具冷冰冰的屍體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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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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