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老同學
冰天雪地盤山路，一輛黑色的阿斯頓馬丁由遠處奔馳而來，卻猛然一個剎車，在路旁停住。
車窗剛露出一條縫，一個渾身裹得嚴嚴實實的姑娘便趴在車窗上道：“對不起，大雪封路，大巴車停了，但是我有急事，所以能不能……”
林楓問道：“你去哪裏？”
姑娘：“阪泉集團滑雪場。”
林楓打開了旋翼門：“上車吧。”
“太感謝了！”姑娘趕緊坐到了副駕駛的位置，“我本來差點放棄了的，幸虧遇到——”
姑娘忽然不說話了，坐上車之後，她才看到了車主的容貌：輪廓堅毅，眼眸深邃，鼻樑高挺……
“怎麼會那麼像……不會是他吧？”
“不可能是他。不可能那麼巧，而且，他不是已經定居國外了嗎？”
林楓把車內風暖加到最大，然後啟動了車子：“雪那麼大，滑雪場都不開了，你去那裏幹什麼？”
“哦，我在那邊應聘了一份工作，今天下午面試。”
林楓點點頭：“為了工作夠拼的。”
“那也沒有辦法，現在經濟下行，找一份工作不容易，”姑娘說道，“不過好在，我老家就在附近，所以也可以接受。”
林楓一聽這話，很驚訝道：“你老家青陽市的？”
“對啊。”
林楓說道：“我也是。”
“是嗎！”姑娘驚訝道，“你……你是青陽市一中畢業的嗎？”
“是的，你怎麼知道？”林楓越來越奇怪。
“你……是不是林楓！？”
“吱——”
車輛滑行，濺起一片雪花。
林楓驚訝地看向姑娘。
姑娘把脖子上的圍巾往下拉了拉，平靜地看着林楓。
林楓仔細打量着姑娘，發現這姑娘長得很像RB女星新垣結衣，也許沒有那麼明艷動人，但是永遠散發一種天然而親切的氣息：“你是……沈靈！？”
沈靈說道：“沒想到你居然記得我。”
“何止是記得，你一上車我就在懷疑，我只是不敢相信而已。”
“是啊，”沈靈慘然一笑，“二十年過去了，老了。”
“我不是那個意思。你沒有變，跟高中時候一模一樣。”林楓說道。
“是么，謝謝……”沈靈羞澀一笑，“對了，薛婉呢？你們應該在一起的啊？”
沈靈口中的薛婉，是兩人共同的高中同學，也是林楓的妻子。
“離婚了。”林楓說道。
“為什麼？”沈靈很驚訝。
林楓沉默一會兒說道：“咱們都是同學，你應該知道。”
沈靈：“張老師最終還是不能接受你？”
林楓點頭：“她總是覺得，是我毀了薛婉的前途。”
“可是你如今……”
“沒有用，”林楓慘然一笑，“在張老師看來，我無論怎麼努力，都比不上她心目中的那個東床快婿。”
“可是薛婉她很喜歡你，這就夠了啊！”
“薛婉喜歡我嗎？”林楓冷笑，“年輕的時候糊塗，胡亂把衝動當成是喜歡而已。”
“不是的，薛婉是真的很喜歡你，你不知道，有一次她——”
“還是不說她了，”林楓重新啟動車子，“咱們走吧。”
……
阪泉集團滑雪場，酒店大堂。
“你好，我是來應聘的，請問……”沈靈上前去問道。
“林先生！”
大堂經理並沒有理會沈靈，
而是一路小跑到了林楓面前，“林先生不好意思，我不知道您要來，所以什麼準備都沒有做……我現在就去通知吳總！”
“算了，”林楓擺擺手說道，“我就是想過來度假而已，讓他做自己的事情就好。”
“好的林先生！那我先帶你去房間，”經理回頭沖一個小姑娘喊道，“告訴餐廳，林先生來了！”
“不用那麼麻煩，房卡給我，我自己去就行，”林楓說道，“還是先帶她去面試吧。”
“好的林先生，”經理看了眼沈靈，“請問您是……”
沈靈看向林楓，林楓說道：“這是我朋友。”
“哦！那請您跟我來！”經理說道。
……
酒店最高層的露台上，是整片區域視野最好的地方。林楓穿着厚厚的羽絨服，坐在露台的邊緣處發獃。
遠處的纜車已經運行起來好久了。可林楓卻不願下樓，他拿起手機，盯着屏幕上一張集體照來看，那是他和沈靈的唯一同框。
“林先生。”
林楓轉身，發現沈靈居然就站在他身後。
“哦，你來了啊？”林楓笑着把手機收好，“你過來看看，這兒的景色不錯。”
“林先生……謝謝你……”
林楓皺眉道：“咱們是同學，幹嘛那麼客氣——這麼說，你面試成功了？”
“嗯……”沈靈說道，“吳總給我安排工作，說讓我陪着您。”
“那個馬屁精，”林楓冷笑一聲，“你別管他怎麼說的，我在這裏，你就是我的朋友，隨便一點，別太拘束。”
“好的林……林楓。”
林楓看了眼沈靈，只見她眼眸低垂，面頰緋紅，於是說道：“你還是太拘束，不要這樣子，你現在，就把我當成是高中時候的那個學渣。”
聽林楓這麼說，沈靈放鬆了一些，她走到林楓身邊向下望：“說完全不拘束那是不可能的，畢竟從高中起我就不敢跟你說話，現在就更不敢了。”
“你不敢跟我說話？”林楓道，“我怎麼覺得，你是不屑吧？”
“不屑？你怎麼會這麼想？”沈靈十分驚訝道，“我那時候一跟你說話就緊張。”
聽了這話，林楓的沉寂了二十年的心臟猛地跳動了一下，他看向沈靈，目光變得十分有侵略性：“你緊張?你有什麼可緊張的？”
沈靈忽然沉默了。良久，她才迎接林楓的目光說道：“你覺得呢，林楓?難道你不知道嗎？”
林楓的語氣變得激動起來：“我知道什麼？！你想讓我知道什麼？！”
“你……”沈靈說到這裏，忽然哽咽住了，“你難道不知道，我喜歡你嗎？”
“我憑什麼知道！”林楓怒道，“你那時候不願跟我說話，甚至都不屑看我一眼！”
“我說過了，林楓，我那不是不屑，我是不敢。你平時對薛婉那麼好，對我卻愛答不理。我知道，我是農村出身，父母都是農民，我沒有什麼特長，成績也很一般。但薛婉是城裏人，她的父母都有工作，她是才女，而且又那麼受歡迎……所以我怎麼可能是不屑？我有什麼資格不屑？”
“砰！”林楓猛地一腳把露台上的冰雕踢了下去，切齒道，“真他媽可笑……你覺得我為什麼對薛婉那麼好？我是為了引起你的注意。”
沈靈沉默了，她頹然坐在露台上，一動不動地看向遠處。雪場之上，一陣狂風襲來，捲起如狂沙般的雪粒，如層層白帆一般撲過來。
忽然，身後一道滑門的聲音響起，林楓轉頭，發現吳經理正在他的身後，看樣子好像要彙報什麼事情。林楓擺擺手，示意他回去，然後對沈靈說道：“沈靈……我們已經是中年人了，過去的事情，就讓它過去吧。我現在想問你幾個問題，這些問題也許很唐突，但是這一次，務必請你回答清楚。我不想我們之間再產生任何誤會了。好嗎？”
“你……你問吧。”
“你至今還單身，對吧？”
“對。”
“那……”林楓深吸一口氣，“你願意跟我在一起嗎？”
沈靈沉默了一會兒說道：“對不起，林楓，我不能。”
“為什麼？”林楓問道。
“我不配，”沈靈說道，“高中的時候，每次面對你，我都在想，有的人像月亮，只能仰望，而你像太陽，連仰望都會灼傷眼睛。林楓，一直以來，我都不敢面對你，過去這樣想，現在我也依舊這樣想。我還是那句話，薛婉是真的喜歡你，你們之間肯定有什麼誤會。如果你願意，我可以做你們的調停人，畢竟，她曾經是我最好的朋友。”
“你就是太自卑了，”林楓說道，“薛婉跟你相反，她太驕傲了，所以我——”
林楓只感覺到自己被人推了一下，然後便跌落深淵。
“林楓！！！”沈靈尖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