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薛家雲期
常玉醒過來的時候看哪都陌生,對着一個面生的婦人問了一句:“你是誰?”
孰料那婦人竟然摟着她大哭起來:“就不該讓姑娘跟着雲霓小姐出去,雲霓小姐粗枝大葉的,哪裏能照顧好姑娘?如今姑娘竟然我都不認得了。”
“雲霓?”常玉偏了偏頭,“薛雲霓?”她不是死了嗎?
婦人眼眸一亮:“姑娘還記得雲霓小姐,”她連忙推搡一邊的小丫鬟,“去請雲霓小姐。”
皇后被抱得整個人都僵住了,想要掙脫又怕她又大哭。
常玉最煩這樣哭哭啼啼的婦人,但是現在還要靠着她問明白自己的處境。她耐着性子拍了拍婦人:“如今是什麼時候?”應該還是明德朝,先帝在位的時候。當初陛下即位幾乎是馬上就料理了定國公府,莫非她是時空倒流回到了少年時期,可是眼前這個婦人也不是她認識的呀。
婦人抹淚,間或抬頭斜睨了一旁的小丫鬟一眼,才說:“如今是明德十四年,姑娘不記得了?您才剛過了十二歲生日。”
明德十四年,常玉瞪大眼睛,這豈不是回到了她還沒有出嫁的時候,不不不,甚至是比出嫁更早的時候。
好在薛雲霓來的很快,並沒有給她太多時間繼續思考。
皇后還記得自己最後一次見到薛雲霓,那時她滿身是血,衝破了禁衛軍入宮求見,話還沒說完就力竭而亡。
而眼前的薛雲霓才十幾歲,青春年少,正是與她滿京城對着乾的時候。
她上前來摸了摸皇后的臉:“雲期,你怎麼樣?”
哦對,雲期,她如今的十分是薛雲霓那個體弱多病,鮮少露面的孤女堂妹。
雲期看着薛雲霓,笑了一下。
“可能不是太好?”
薛雲霓愣了一下,問一旁的婦人:“程娘子,雲期她這是......”
程娘子期期艾艾地抹眼淚:“姑娘醒了之後就不認識人了,只記得雲霓小姐的名字,也不知道是受了什麼驚嚇。”
薛雲霓斜睨了她一眼:“還記得人就行,興許過兩日就好了呢。”
她低頭看了一眼雲期蒼白的臉,最終還是沒能違心說出那句“我看她挺好的”。
薛雲霓嘆了口氣:“可憐哦,你好好休養,過兩天我帶你去找李常玉算賬!什麼人哪。”
雲期倚靠在床上,笑着說:“不必了,是我身子太弱了,那位郡主想必也不是有意的,姐姐與郡主常來往,實在她不必因我而起事端。”
薛雲霓奇怪地看了她一眼:“這實在不像是你會說出來的話。”
雲期哪知道原本的薛小姐是什麼性子,這位薛小姐在她的印象里可謂是紅顏薄命。父母早亡,好不容易守了三年孝上京投奔伯父一家,卻沒多久就香消玉殞了。她都未曾見過,更遑論知道性格了。
但云期可不能說,她只是簡單地笑笑:“是嗎,我竟是記不得了。”
但好在這種令她為難的時候並不多,薛雲霓性子跳脫,與這位堂妹並不親厚,那天之後也鮮少往來。但奇怪的是那位程娘子自稱是薛雲期的乳娘,卻對自己姑娘的變化隻字不提。
不過這對雲期來說還算是件好事,沒有人提她也省得應付。
而藉著失憶這個借口,她能有更多的時間思考今後的打算。
對於隴西郡主李常玉而言,讓她人生天翻地覆的那一天,也就是她和太子大婚的那一天,是明德十七年的夏日,那時她十八歲,青春年少,卻害死了所有愛着自己的人。
而如今是明德十四年的秋天,距離那令她追悔莫及的一天還有兩年多的時間,一切過錯尚未發生,就連李常玉本人對太子還沒有情根深種,只要她足夠努力,未嘗不能避免那一日的結果。
但是,最重要的,也就是一切的根源,就是李常玉和太子的婚事,不是為了李常玉的幸福,鎮北王府不會束手就擒,她要讓即使那一日最終真的來臨,鎮北王府也不至於再次重蹈覆轍。
首先,也就是最重要的,就是要讓如今的李常玉對太子死心。或者退而求其次,讓鎮北王府認識到太子不是良人。
這並不容易,如今的李常玉正是對太子一見鍾情,少年情濃的時候。單純的誤會很難起到什麼作用,而以雲期如今的能力地位,所能做到的就更有限了。
她必須先成為隴西郡主身邊那個說話有用的人。
雲期自恃有着未來十幾年的記憶和先知,更何況如今的李常玉就是少年時的她自己,取信於她並不是什麼難事。
“姑娘,”程娘子拎着個食盒進來,“該用飯了。”
食盒打開,是簡單的清粥小菜,程娘子面色如常地擺到餐桌上,“廚房的人說了,姑娘身子孱弱,又還在病中,怕吃的油膩了不克化。”
越是身子孱弱才越應該好好供養,何況國公府又不是養不起......罷罷罷,左右既不是她自己家,又不是薛姑娘家,且先忍着吧。
雲期從生下來還沒吃過這麼簡單的一餐,等到晚上程娘子又端出一碗粥的時候她徹底忍不住了,揮手讓程娘子端下去。左右一頓不吃餓不死,她實在不想喝粥了。
在後宮的時候她與皇帝雖然感情不睦,但好歹闔宮上下也沒有人敢在吃食上苛待皇后,如今出了宮反而大不如前了。
這樣想着,雲期含着怒氣睡著了。
結果半夜的時候,一種詭異的不尋常感裹住了她。儘管如今她的身子大不如前,可該有的警覺性還在,她睜開眼睛就看見一個蒙面的女人站在她的床前,見她醒來硬邦邦地行了個禮,小聲說:“主子知道姑娘晚上沒有吃飯,讓屬下送來的。”
說著遞過來一個油紙包。
油紙包離裹着幾塊糕點,聞着是挺香,可是一來雲期不知道這女人口中的主子是誰,不明來歷的東西她哪敢入口,二來她是沒吃晚飯,幾塊糕點吃了興許更餓,還不如不吃。遂婉拒。
結果女人卻說:“姑娘受苦了,主子說了,只要姑娘拿到東西,馬上就可以離開這個鬼地方,再也不用受苦了。”
雲期一怔。
她原本以為那個“主子”充其量就是薛姑娘的情郎,看自己的心上人吃不上飯來獻殷勤,可是聽女人的話又絕不止那麼簡單。
真正的薛雲期來定國公府真的只是單純的孤女投奔嗎?如果不是,那她究竟是什麼身份,為的又是什麼?如果是,那她和那個主子又是什麼關係?
更多的人物登場,可雲期卻覺得雲山霧罩。
她原本只想着幫助鎮北王府活下來,畢竟她已經不再是李常玉,再多就不能了。可這個女人的出現告訴她,薛雲期的身上也有秘密,不好好處理恐怕會像曾經的薛姑娘一樣香消玉殞。
雲期深吸了一口氣,笑着說:“他們有沒有告訴你們,我受了驚嚇,把所有事都忘記了。”
“忘記了?”
女人後退一步,警覺性讓她暗暗握住了袖中藏刀。
雲期注意到了她的動作,點點頭:“正是,所以你與我說的這些我都聽不懂,如果可以的話,我還是想見一面你的主子,我有些問題想要問他。”
女人後退一步:“好。”
然後就離開了。
油紙包着的糕點還放在雲期身前,她笑了一下把糕點重新包起來放在桌子上。
如果她所料不錯,那個通風報信的應該就是程娘子,難怪她覺得這個乳娘奇怪,若是那個主子派來幫助她的就說的通了。
她本就不是薛姑娘的乳娘,自然不知道她原本的性子,或者說她不在意這些,只要完成任務,這套殼子裏的是誰並不重要。
雲期懷着滿腹疑慮,再次睡了過去。